總部長沒有給溫言多少意見,他不在場,得到的消息,都是二手的,有滯後性的,真實的感受是肯定不如溫言這個一線成員,他只是道。
「老天師的法劍,送到的時候,你手機會接到通知,你注意接收一下。
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足夠了。
遇到任何情況,第一時間撤退,不要勉強。
南洋有八個地點,都可以有人接應你。
你可以察看一下手機,先加載了,預防沒有信號。」
這邊掛了電話,總部長看着最新的消息。
南洋聯盟的東面和南面,已經有其他地方的艦隊在靠近了。
而另外半球,正好是白天,那邊已經在開始宣稱大麗花號的歸屬。
歐羅巴的教會,還有其他力量,也想趁機進入南洋聯盟。
只不過,神州這邊什麼都還沒說呢,南洋聯盟本地就有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主動站了出來,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歐羅巴那邊的所謂援助。
而十秒鐘之前得到的最新消息,南洋聯盟其中一個小成員,有個宣傳是在某個島度假,能在這小成員國里排前十的領導,暴斃而亡。
醫院的說法是猝死,具體如何,沒正式宣佈,但懂的都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讓溫言去這種糞坑,實在是委屈溫言了。」武當掌教說話毫不客氣,但這會兒,大家開個小會,也沒人說武當掌教說話太粗俗。
大家只覺得,糞坑的形容,的確是很貼切。
這件事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對人的身心造成嚴重且長久的衝擊。
也幸好溫言是練武的,要是個修道的年輕人,怕是都得先給道心整個形。
弄不好這一口火氣一次性發不出來,後面所有相關的東西,都得倒霉個六十年。
道爺執拗起來,那可是誰都勸不住的。
小會開了一會兒,便各自退了下去,各自開始做別的事情。
扶餘山的代表是最先退的,太師叔祖覺得如今這場面,還有溫言之前的話,不管別人做不做什麼,他們必須要做點什麼了。
太師叔祖讓四師叔祖給小殭屍打個電話。
電話撥通,雀貓接的。
「哎喲,四師叔祖,您有什麼吩咐?是找小燒包嗎?她在看電視呢,您等下啊,我去叫她。」
「不用刻意叫了,你們給開個窗口。」
「好嘞。」
扶餘山最大的那片廣場上,幡旗、法壇、法旗、牌位等等,都已經擺好。
太師叔祖都換掉了平時穿的樸素道袍,換上了一身頗有些華麗的赤色道袍。
太師叔祖站在法壇前,面色肅穆,距離幾千公里遠,又跨越了國界,他當然沒法隔這麼遠隔空做法。
但是預防萬一,他得防着神州內,是不是有人有什麼想法。
大政策方向開始轉變,一直壓着的東西就要開始有條不紊的推行了。
以往豐富的經驗教訓,無不在告訴他們,這種變革,尤其是大變革,註定了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
不滿意的人,一般情況下,也不可能全部只是嘴上逼逼兩句。
而另一邊,甘棠走出了殭屍洞,通過小殭屍開的窗口,來到了德城。
必要的時候,扶餘山就要殺雞用牛刀,獅子搏兔盡全力,中間的過程,他們不會隨便插手,現在這事,是溫言在踐行自己的武道。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溫言沒事,要是有意外情況,那他們就要立刻插手了。
當甘棠出現在德城,距離溫言家不是特別遠的衛氏醫館裏,躺在躺椅上,閉着眼睛的衛景,驟然睜開眼睛,微微抬頭,向着溫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衛景眼中帶着一絲愕然,心裏納悶。
溫言家那邊可真是個奇怪的地方,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有,現在連飛僵都有了。
不過,飛僵?
現在就有飛僵了?
曾經留下來的?扶餘山的?
正琢磨着呢,衛景苦笑一聲,得了,不用猜了,馬上就會見到了。
就那麼一眼,隔了這麼遠,依然被對方感應到了。
他坐起身,將桌子上的一盒涼了的炸雞,放到了微波爐里熱了熱。
尚未熱好的時候,就見一個人影無聲無息的從天而降,落在了衛氏醫館的門口。
甘棠昂着頭,看着衛氏醫館的牌匾,非常普通,普通到像是打印的標準字體,但那個衛氏二字,卻讓她想到了點什麼。
就在這時,衛景已經出現在玻璃門後面,拉開了大門。
「別看了,先進來吧。」
甘棠打量着衛景,一臉的震驚和不確定。
「衛衛醫師?」
「進來說話吧,要是在別的地方,你已經被拍到,觸發烈陽部的自動系統了。
幸好這裏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樣,有資格接收到這個提醒的人不多。」
甘棠一臉震驚的進入到衛氏醫館裏。
正好這個時候,微波爐發出了聲音,提示已經熱好了。
衛景將那一盒炸雞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坐下聊吧,我這裏你能嘗一下的東西,就只有這個了。
巫祭親手醃製,親手炸的炸雞,有一些特別的味道。
你應該可以嘗到裏面的味道,很特別,嘗嘗吧。」
衛景有種見到了熟人的放鬆感,幸好來的人他認識,省去了很多麻煩。
甘棠腦殼都是嗡嗡的,她坐下之後,滿心疑惑,只是幾句話,她便確定了,這不是長得像,這真就是一個人。
「衛醫師,您怎麼」
「先吃東西吧,慢慢聊。」
甘棠拿起一塊炸雞看了看,平平無奇,跟她見過的炸雞的確沒什麼區別,可能是因為涼了之後又用微波爐熱了熱,賣相都沒那麼好了。
她嘗了一口,卻嘗到了味道。
若是往日,她肯定很喜歡,可今天,她是顧不上這些了。
「衛醫師,您也是殭屍?」
「不是,我只是一個醫師。」
「那」甘棠猶豫了一下,後面的話,還是沒問出口。
她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一千多年前,她還活着的時候,就見過衛景。
第一次見到衛景的時候,衛景是跟孫真人一起出現的。
那時候是孫真人給介紹的,說這位是衛醫師。
甘棠那時候還年輕,只是站在後面看,但這位年輕的醫師,她卻是記下了。
按照那時候的規矩,是師、工、生,最早的醫生的稱呼,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萌芽的,只不過那時候用的不多,知道的人也不多。
而能被稱之為醫師的,都是頂尖的杏林高手,手裏面必定是有足以開宗立派絕活,某一方面出類拔萃到天花板級別。
當時地位尊崇的孫真人,也就是如今藥王山供奉的老祖,都親口這麼介紹,自然沒人懷疑什麼。
甘棠記得,她總共就見過衛景三次,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哪想到,一千多年過去了,她又見到了衛景,而且衛景似乎還是個活人。
她不敢再問根底,因為她想到了,曾經的長生不老藥傳說,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在流傳的傳說。
要是牽扯到這些,她再問就不合適了。
畢竟,衛醫師曾經是有恩於她們家,她不但不能繼續問了,現在想的也是怎麼幫衛醫師隱藏下身份。
像殭屍一樣,靠着沉眠,靠着進化,躲過了歲月,又恢復了意識和記憶的人,未必就沒有別人了。
衛景看着甘棠似乎有些緊張,他笑了笑。
「不要想那麼多,我現在在這裏挺好的,我很喜歡這裏,沒人在乎我是誰,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鄰居,普通的開醫館的人而已。
倒是伱,怎麼跑到這裏了?
因為溫言?」
甘棠點了點頭。
「恩,有些事情,我不能不管,溫言這孩子乃是當代烈陽,而且,最重要的,他是個好孩子,比扶餘十三祖更好。」
甘棠將南洋聯盟那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下,溫言現在正在那邊,帶着幾十萬亡魂,而那裏太吸引目光了,說不定會有別的東西要插手。
衛景恍然,他現在才徹底確定,他在這裏根本沒人關注他的核心原因是什麼了。
因為他離溫言太近了,有資格查的人,不會去查,有可能會去查的人,卻根本沒有這種權限,而且他們也不會多事。
溫言找他給病人看病,看起來他似乎是要露頭了,實際上,這樣反而更安全。
按照神州人的性格,所有的職業者,都不會喜歡有人查自己身邊的人。
只要沒有危險,溫言的地位越高,那麼跟溫言有接觸的人,有資格去看他們資料的人,就越少。
而他就正好處於不算特別親近,卻又不遠的位置上,更不會有人去查他。
這不是得罪他,而是平白無故去得罪溫言。
衛景念頭一轉,就想明白了這些,他看着甘棠,道。
「那你就去吧,南洋的人,對神州的感情還是有些複雜的。
我聽說過的,曾經從神州逃走,或者被驅逐的。
不是下南洋,就是東渡去了隔壁島國。
這些在以前,算是後患比較小的方向。
畢竟是要出海。
早些時候,還有從神州往西走的。
但是被那群漢使搞了兩次之後,從陸地上西去的人就少了,敢接收的人也沒了。」
說到這,衛景微微一頓,道。
「有人知道溫言在那邊發揮的作用嗎?」
「開始的時候知道一點點,後面肯定就不知道,那已經是非人力所為。」
「所以,現在是南洋的人怕溫言當漢使呢?還是神州里有人,想讓他變成漢使?」
甘棠仔細琢磨了一下這句話。
乍一聽,是問是不是有人想溫言死?
可再琢磨一下,就不是那個味道了,用漢使來代稱,的確貼切一點。
「我不知道,所以,要是有需要的話,我便會過去,神州選擇的方向要變了,我出面未必是壞事。」
「那你去吧,以後來日方長。」
「好,衛醫師,告辭。」
甘棠也沒耽擱時間,她隨時都有可能要過去的。
等到甘棠走後,衛景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湯,遙望向南方,他還真沒想到,南洋那邊出了這麼大事。
神州這邊,鬧到幾十萬亡魂出巡,還能扛起伐不義大旗的情況,幾千年下來,好像也就兩三次。
不過,南洋
衛景思來想去,還是來到一間房間裏,將一幅古畫打開,掛在牆上,點了一支香。
「有個事情,我覺得還是得請你關注一下。
我知道你們的規矩,放心,不是請你直接插手。
要是有一些東西,想要讓溫言變成漢使的話,你就幫幫忙。
畢竟,他做的事情,有資格得到支持。
而且,我也算是託了他的福,能安安穩穩的生活在這裏。」
衛景只是燃了香,卻沒有擲茭。
他覺得他問了,可能反而不好,還是保持點默契吧。
南洋聯盟,溫言的進度很快,他不管收尾,不管後續,管殺不管埋。
到了後面,南洋聯盟里甚至出現了一些奇特的景象。
很多原本應該是來攔着這些亡魂的職業者,卻都在冷眼旁觀,甚至有些人,還將想要逃的人都扣了下來,或者拖着他們。
心裏坦蕩蕩的人,自然清楚,他們就算被那片長河正面沖刷過去,最多也就是被冷氣沖了一下,對,甚至都算不上被邪異之地的龐大陰氣沖。
而跟這些事有關係的人,卻都嚇尿了,他們都知道,前面倆地方,已經有不少人被帶走了。
尤其是那些亡魂大軍,神出鬼沒,一會兒在這裏,一會兒又在一千多公里之外,這誰繃得住。
亡魂大軍尚未到,有些地方,就已經開始了騷亂。
有些武裝之間,已經開始了衝突。
第三個地點,被橫掃而過。
第四個地點,南洋聯盟的東南邊,當這裏被掃過的時候,太陽已經馬上要升起,東方已經破曉。
溫言馬不停蹄,帶着幾十萬亡魂,前往最後一個地點。
這是他專門規劃好,算過時間的,將第五個地點,放到了最後面。
因為第五個地點,在南洋聯盟的最西邊,在半島。
而這裏,與第四個地點,差了四五個時區。
這就意味着,當第四個地點,開始日出的時候,第五個地點距離日出還有至少四個小時的時間。
以這條亡魂長河匯聚的越多,越來越快的奔騰速度,時間上是肯定足夠了。
甚至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多清掃一些地方。
無論那老闆要做什麼,他現在都不可能停下來了,他必須要徹底做完現在要做的事情。
來到了南洋聯盟的西邊,在山林之間沖刷而過,激起暴雨傾盆,山中,一個個亡魂從地下鑽出來,加入到大軍之中。
溫言已經不想現在就去關心這裏的某些人做了什麼,他只想送他們去死。
他跟顏志崆的理念不太一樣,他是真不關心這些人怎麼死,他也沒有那種慈悲。
他只覺得,這些人快點死了,死的徹底點就行,過程不重要。
一天之內,遭遇這麼大的心神衝擊,他都有些覺得荀子說的沒錯,內心裏不止一次生出「累了,毀滅吧」的情緒。
當從第五個地點的路出來,掃蕩了一個小時之後,天空中天象頓時出現了變化。
那黑雲之中,閃爍的雷霆,仿佛受到了吸引,化作一道道粗大的雷光,從天而降,落在這條陰氣和怨氣匯聚成的亡魂長河裏。
至陽至剛的力量,落入其中,瞬間便有大批的亡魂,瞬間被打碎,整條長河都被強行擊穿。
但是轉瞬,那些面對如此天雷,如同紙糊的一樣的亡魂,卻又在這條陰氣和怨氣的長河裏重新凝聚了出來。
他們的力量已經匯聚到一起,融入到這條長河裏,他們自身也已經隨着時間流逝,融入的越來越深,好處則是,一般的力量,已經很難徹底殺死裏面的某一個亡魂了。
溫言抬起頭,感受着天雷的力量,心中生出一個明悟。
過百萬了。
百鬼巡遊。
終於引起質變了。
此刻的表現便是質變的一種。
天空中雷霆不斷落下,轟入到這條長河裏,天雷幾乎將整條長河全部洗鍊了一遍之後,便隨之消散。
天空中厚厚的黑雲,似乎都變薄了一些。
整條長河裏,也多了些不一樣的味道,那濃郁到極致的陰氣里,開始多了一絲陽氣,每個亡魂身上的印記,都好似在發光。
那些印記便是陽氣的來源,只不過,這一次的陽氣卻並非來自溫言了。
完成了雷霆蛻變,又終於過了百萬之後,那些亡魂齊刷刷的轉頭,向着東南的方向望去。
同一時間,在這條長河裏的溫言,也仿佛在同一時間獲得了這些亡魂的視野。
他看到了世界是灰色的,但是有些人身上沾染鮮紅色的血跡。
有些是雙手上沾染着,有些是嘴上沾染着,還一些,是全身都像是被鮮血從頭澆到腳。
那鮮紅的血色,在完全是灰色的世界裏,簡直如同黑夜裏的燈塔一樣顯眼。
這下溫言知道,為什麼亡魂不會認錯人了。
相隔甚遠的距離,他們都能清晰的看到,感受到。
而此刻,東南方向,一道血色的光柱,佇立在天地之間,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天接天連地的血色瀑布,只是光暈,都能照亮了那邊的天空,將那裏染成了血色。
所有的亡魂,全部齊齊轉頭,長河奔騰,轉了一個圈,便以極快的速度,向着那邊衝去。
那裏必然就是罪魁禍首所在的地方,當亡魂的數量堆迭過百萬,又被雷霆洗鍊,完成了質變之後,最大的仇恨標記,就再也隱藏不住了。
溫言遙望着天邊的血色,被長河托着,在半空中飛速向着那邊靠近。
現在他明白為什麼老闆根本不着急了,他知道這些亡魂匯聚到一定程度,肯定會去找他。
而就算是溫言,也不可能攔得住這種情況下的亡魂。
南洋中部的地方,地下的交點裏,老闆已經完成了祭壇的構建,但是周圍的五根柱子,全部坍塌了。
他依然很平靜地做自己的事情。
當完成了之後,他伸手一翻,手中多出來一個古樸的銅鼻捲軸。
他打開捲軸的瞬間,便見他身前不遠的地方,黑煙從地下升起,捲動的黑煙之中,一個人形的羊頭怪物,從裏面浮現了出來。
「按照約定,我幫你在南洋紮根,幫你建立了教派。
現在輪到你來回報了,幫我拖延足夠的時間。」
羊頭怪物怪笑了一聲。
「不做任何限制?」
「是,不做任何限制。」
隨着老闆的話音落下,羊頭怪物的雙手雙腳,還有脖子上,便浮現出了鎖鏈。
那些鎖鏈在浮現出來的瞬間,便絲絲崩碎,徹底消散。
羊頭怪物大笑着活動了一下身體,周身便開始浮現出黑煙,它的身軀也在翻滾的黑煙之中,漸漸消散。
「如你所願。」
距離這裏僅僅只有幾十公里的地方,一座小城裏。
這裏的教堂里,沒有十字架,彩繪玻璃的上繪製的也不是人物,而是一顆羊頭。
教堂里,黑煙浮現,飛速地覆蓋到這裏的一切。
牆壁上,開始出現了腐朽的痕跡,地面上翻滾的濃濃黑煙里,開始出現一道道雷火的痕跡。
伴隨着轟隆隆的聲音,羊頭怪物站在高台上,舉着雙臂,帶着激昂的音調,高聲吟誦着未知語言的咒文。
伴隨着他的吟誦,地面上翻滾的黑霧緩緩的向着兩邊散開,大地開始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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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火光閃耀着,一個個猙獰醜陋的怪物,從裏面爬了上來。
羊頭怪猖狂的大笑着,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被人召喚過來,建立了教派,受到契約的束縛,幫那個人做了一系列的事情,包括但不限於,尋找交點,構建一些東西,教給對方如何炮製靈魂等等。
就是等着有一天,獲得完全的釋放,失去很多本應該有的限制。
地面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這裏的建築都開始被裂縫撕裂,羊頭怪物飄在裂縫上面,舉着雙臂,肆意的狂笑,呼喊。
越來越多的怪物從裂縫之中衝出來,他們如同潮水一樣湧出,滾滾黑煙,升騰而起,混亂邪惡的味道,開始從這裏向着四面八方瀰漫開。
「我做到了你們都做不到的事情。」羊頭怪仰天大笑。
而同一時間,已經出了南海範圍,跟着一群阿飄,在被驅逐的路上的瓦拉克,回頭向着東方看了一眼,以別人聽不懂的語言,罵了足足三分鐘的時間。
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大麗花號會飄向了南海。
為什麼他聽說,南洋聯盟這邊好像有什麼魔物,跟他有關,還有人說是他的指使,莫名其妙背了一大堆黑鍋。
因為那還真跟他有關。
他感應到了他的一個手下,一個背叛他,自謀出路的手下,此刻不知道如何做的,竟然能真身來到這邊。
而且,那傢伙竟然還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完成了所有的前置條件,能在南洋聯盟打開了地獄之門,召喚了大量的惡魔降臨。
罵完之後,瓦拉克便繼續躺平,他正在被驅逐的路上,雖然壓根沒人看守,沒人強迫。
但規則上,他的確是在被驅逐之中。
「看你怎麼死!蠢貨,還敢真身降臨,那些可怕的東方人,可不懂驅逐,他們只喜歡宰掉異類。」
瓦拉克嘟嘟囔囔了幾句,忽然又坐了起來。
他翻出來一個大塊頭,之前跟那些來送他們出境的水鬼聊的挺開心的,有個水鬼專門教過他怎麼用,說有事情的時候打電話。
瓦拉克按照對方的指點,點在了1上,長按之後,就見這個大塊頭手機上,自動撥出去一個號碼。
等了幾秒鐘之後,電話里傳出了聲音。
「喂,阿瓦?咩事?」
「有個曾經跟過我,後來又背叛的羊頭魔,不知道這蠢貨怎麼做到的,他在南洋聯盟打開了一扇地獄之門,裏面召喚出來了很多惡魔。
這可跟我沒有關係,他早就背叛我了。」
「哦哦,原來那個傢伙是二五仔,之前一直聽說,是你安排的。」
「你們星君最了解了,我被困在大麗花號上,這跟我真沒關係,我不想我們的友誼,因為什麼誤會而出現裂痕,請務必轉告你們星君,真跟我沒關係。」
「好的,我會告訴我們星君的。」
瓦拉克想了想,越想越氣,他什麼好處沒撈到,還在背黑鍋,還是替一個叛徒背黑鍋。
既然這樣,那就不怪他了。
「那個傢伙特別怕光,白天的時候,不會出現的。
可惜他的真名,被他偷走了,我不記得了。」
叮囑完之後,瓦拉克掛了電話,心裏終於踏實了。
實在是這次見到溫言,他再也不想來神州這邊了。
按照溫言說的,他的實力,在神州只能算是個晚輩,最多是在晚輩里稍稍不錯而已。
而一隻手就能將他按在地上摩擦的人,神州裏面一抓一大把。
溫言說這話的時候,非常認真,瓦拉克能聽出來,那是最真誠的話。
而且,神州還有一個對魔頭特別看不順眼的教派,裏面曾經還有一個特別強的人,幾乎將神州的魔頭全部殺光,殺了足足六十年的時間。
再加上瓦拉克曾經聽說過的事情,他覺得溫言說的沒錯,他這次只是被驅逐,純粹是因為溫言屬於溫和派,而且講道理。
要是遇到對魔激進派的,他肯定生不如死,那個派別的人,將擊殺一個未曾擊殺過的魔物,當做至高的榮耀。
溫言說,大概等於教會王冠上的一顆寶珠,瓦拉克當時就明悟了。
他運氣真好。
此刻,這口黑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背的。
另一邊,水鬼接到了消息,就立刻上報了上去。
溫言的手機打不通,他們就給傳遞了一條消息,只要溫言的手機有一點信號,就能收到信息。
溫言此刻還在被長河帶着趕路,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有個文字信息。
他看了看,眉頭微蹙。
搖人?就你會搖人?
本來吧,這事嚴格說,只是南洋聯盟的事情,你一個異界魔物,在這裏開地獄之門,那可就不只是南洋聯盟的事了。
消息是直接從烈陽部的app推送給他的,那說明烈陽部是肯定已經知道了。
此時的亡魂長河,已經進入了癲狂狀態,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他們去找罪魁禍首報仇了,包括那些剛出現的魔頭。
溫言沒有說什麼,惡魔跟魔鬼是不一樣的,像高斯這種魔鬼,是壓根沒有靈魂的,形態也不是固定的,到了魔王級別,更是近乎某一種魔鬼的概念化身,不死不滅。
相反,惡魔反而是有靈魂,形態也大多是固定的。
至少那些數量龐大的魔物,都不可能是例外。
長河靠近,溫言遠遠的便看到遠方飄動的大片黑煙,那些邪惡的氣息,匯聚成雲。
兩邊一個照面,就衝撞到一起,陰氣和怨氣,與那些邪氣魔氣不斷的碰撞,互相拉扯。
長河衝鋒的速度,微微一頓,便見無數的亡魂,與數不清的猙獰怪物爭鬥到一起。
大量的怪物不斷地倒下,卻還有遠遠不斷的怪物,從遠處越來越大的裂縫之中不斷湧出。
那黑煙之中,一個羊頭人形,有利爪和獸腳的怪物,非常的顯眼。
就像是曾經溫言玩過的遊戲,地面上一堆正常大小的炮灰,源源不斷,而後面一個七八米高的boss,站在後面,指揮着炮灰去送命,靠命來消耗對手的力量。
只是,跟此刻的亡魂長河玩人海戰術,是不是多少腦子有點問題?
這些亡魂的單體力量雖然弱,可他們在長河裏,幾乎是不會徹底消散的。
溫言想了想,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可能,就是這傢伙壓根沒想贏。
要麼,他覺得此刻打開了地獄之門,開了一個頭,就已經達成目的。
要麼,就是在拖延下時間,拖延下亡魂長河的腳步。
溫言望着遠方的那個羊頭魔,盯着對方頭上,向着兩側舒展開,頗有一絲美感的巨大雙角。
「羊頭魔。」
「曾經是瓦拉克麾下,幾十年前,背叛了瓦拉克,從瓦拉克手中,竊取了他自己的真名,消失不見。
又在某些人和某些勢力的安排下,被安插到了南洋聯盟。
他在這裏建立了屬於他自己的教派,又將他自己的真身降臨到了現世。
此刻已經處於失去了契約束縛的狀態,他要建立永恆的門戶。
在這裏建立他自己的靈魂牧場。」
「他的角,有一種野蠻和藝術共存的美感,一定是非常好的禮物。
真身降臨的惡魔,至少在現階段,非常稀有。
來自於他的曾經的上司的提示:他特別怕光,白天的時候從來不會出現。」
「臨時能力:無。」
溫言拔出了身後背着的純鈞鐧,身旁灰布繚繞着,化出一張驚喜的臉的樣子,再凝聚出一隻手的形狀,小心翼翼的戳了下溫言,指了指天空中。
天空中,一道流光,正在飛速靠近。
灰布嗖的一聲飛了出去,飛到高空中,歪歪扭扭的飄動着,纏上那一道流光,帶着那一道流光飛下來,重新回到溫言這裏。
灰布翻滾着攤開,露出了裏面的法劍。
法劍的力量,對灰布毫無作用,甚至還能被灰布遮掩。
因為這灰布最開始的時候,一直都是被老天師用來包裹法劍用的,見到溫言之後,才跟着溫言跑路了。
溫言手握老天師的法劍,頓時感覺到,耳邊似乎有人在低鳴。
「承天之運,奉爾之命,特敕執劍之人,百無禁忌。」
手握法劍的瞬間,溫言便察覺到,他一直壓制的心緒,這一路行來,被那些慘劇都整麻木的心,驟然之間跳動了一下。
所行所為,皆為正義,無需顧慮,心如何想,便如何去做。
霎時之間,溫言身上便燃起了火焰,心臟砰砰狂跳,心火噴涌而出,法劍在火焰之中,不斷變化着形態。
而拖着法劍的灰布,也隨之一起變化,最後化作一面黑色的大旗,上書三個燃燒着的伐不義三個大字。
溫言咬着牙,七竅之中,都開始冒出赤金色的火焰,之前的克制,也隨之消失不見。
他給自身加持了一個暴烈大日,一瞬間,身上燃燒的熊熊烈火,便變得愈發激烈了起來,周圍濃郁之極,都能托着他前行的陰氣和怨氣,都被強行排斥開。
他落到地面,單手握着伐不義的大旗,身上的肌肉驟然隆起,然後握着旗杆,猛的擲出。
大旗裹挾着火光衝出,直奔群魔後方的羊角魔。
一個個炮灰魔物不斷的跳起,試圖阻止這杆大旗,卻在靠近的瞬間,便被點燃,尚未落地,便化為飛灰。
羊角魔伸出一隻手,試圖抓住大旗,可是大旗上附帶的力量,那裏是他這種魔物能觸碰的。
滋滋滋的聲響響起,他掌心的血肉被強行蒸發掉,法劍所化的旗杆,直接插入到羊角魔的肩膀上。
下一刻,便見那旗幟迎風招展,一道波紋擴散開。
嘭的一聲,已經膨脹到八九米高的羊角魔,便像是被泰山壓頂,驟然跪倒在地。
站在羊角魔周圍的那些炮灰,被波紋掃過,瞬間便被鎮壓在地上,當場暴斃。
波紋再次擴散開,羊角魔身上,一道氣浪擴散開,他的整個身軀,都被壓的跪在了地上,手臂支撐在地上,都陷入到了大地里。
而他一抬頭,就看到溫言一步便是十幾米的距離,裹挾着火焰和紅光,飛速靠近,一路橫衝直撞的沖了過來。
尚未靠近,他便一躍而起。
羊角魔抬起頭,臉上帶着一絲獰笑,張口一吐,便有烏光浮現,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光痕。
溫言左手一抬,指甲一撥,便將那一點流光彈飛了出去,命中一個倒霉蛋魔頭,那魔頭哀嚎一聲,便飛速腐朽。
下一刻,溫言從半空中落下,純鈞鐧直接化作尖刺,刺入到羊頭魔的眉心。
除了鐧柄之外,整體沒入到其皮下。
羊頭魔哀嚎一聲,還想再做什麼的時候,插在他身上的大旗,再次散發出一圈波紋,羊角魔的整個身體,都被鎮壓的趴在了地上。
溫言手握純鈞鐧,一個暴烈大日,加持到純鈞鐧上。
「迎接太陽吧。」
下一刻,純鈞鐧微微一顫,綻放出刺目的光華,如同化作了一輪燃燒的大日,在羊頭魔的腦袋裏綻放。
最純粹的光和熱,以最爆裂的形式綻放。
羊頭魔都來不及哀嚎,他的身軀便在那自他腦袋裏綻放的大日的照耀下,飛速的消散。
刺目的光華,在失去了羊頭魔傷害全吃全遮擋之後,便如同閃光彈在大地上綻放。
如同太陽驟然升起,巨量的陽氣,化作衝擊波,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那一瞬間綻放的巨量光亮,至少也有十萬流明以上,大量被羊頭魔召喚出的炮灰,被一個照面就清掃乾淨,盡數化為飛灰。
目之所及,沒有陰影,全部都是刺目的光。
便是那些被溫言施加了印記,加持了陽氣,按理說,應該不會受溫言陽氣影響的亡魂們,都在有上千個離得太近的,被直接打碎了魂體。
長河避開了一些,那些被打碎的亡魂,就又在長河裏恢復了過來。
驟然閃爆的光輝,漸漸平復了下來,溫言手裏握着一輪大日,羊角魔龐大的身軀,幾乎完全消失,原地只剩下一顆正常大小,長着華麗長角的羊頭骨。
那頭骨遍佈焦黑,眉心還有一個大洞。
溫言挑起羊頭骨,隨手掛在了大旗上。
他拔出大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百萬亡魂,繼續向前走。
到了這裏,就已經是那沖天的血色光華覆蓋到的地方了。
而另一邊,地下的祭壇上,老闆站在那裏,低誦着咒文,那些鑲嵌在祭壇上的金磚,都仿佛融化了一般,按照既定的軌跡,在祭壇上勾勒出一些東西。
有邪異的符號,也有來自於神州的符文。
隨着百萬亡魂靠近到這裏,所有的符號和圖案,都亮了起來。
老闆的頭髮,瞬間變白,人也變得蒼老無比,但是緊跟着,他的樣貌就又恢復了年輕,如此不斷的循環。
在溫言收拾羊角魔的時候,他就已經循環過很多次。
他昂起頭,看向了上面,感受着上面的動靜,也感受到羊角魔以超出想像的速度撲街。
這一次,羊角魔甚至都沒被驅逐,而是被強行擊殺,只殘留下代表着羊角魔的那顆羊頭骨。
老闆一動不動,身上的氣勢,開始攀升,那些不斷融化,不斷涌動的金磚,也開始漸漸的消失。
同一時間,一百多萬亡魂匯聚的力量,也開始了衰減。
這是他準備了很久很久的局,留着亡魂,本就是為了積攢夠足夠的力量時,完成這個儀式。
如今留下的亡魂,其實已經不是全部了,還有不少早就消散,早就被消耗掉了。
在他的邏輯里,是那些人在他這裏「死當」了壽命、身體、靈魂等一切。
所以,這些都屬於他,只要有足夠的金,蘊含特殊力量的金,他就可以藉助交易的力量,強行買斷這一切。
最後一步,才是完成這個儀式,借百萬亡魂的力量,強行推着他完成他正常走,一生都絕對不可能走完的路。
要是換成錢,就等於他一個人要賺到全世界至少三成以上的錢。
不可能的。
還好,人才是最值錢的,人的壽命、身體、靈魂等等,全部都有遠超貨幣的價值。
當市場上,有了對應的交易,那麼就有了定價。
有了定價,他掌握的東西,就有了一個估值。
他可以將這個估值,推高到絕對不可能有人或者有哪個國家能買得起的地步。
只需要這個值到了就足夠了,他也不需要去賣。
他一生都不可能達成的前置條件,就這麼完成了。
現在他要做的,便是將所有的「財富」真正的全部歸於自身,一口氣來完成一次究極進階。
他根本不在乎那幾個柱子是不是被毀了,因為他確定,這些亡魂最後一定會來這裏,他就是那個罪魁禍首,一切的根源。
而外面,亡魂長河微微一顫,那種衰弱愈發明顯了起來,明顯到其中一些還有意識的亡魂都能感覺到的地步。
溫言聽着亡魂的話,明白了他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就是在拖延一點點時間。
為什麼要拖延時間?因為那傢伙要做的事情,必須是這些亡魂足夠近的時候,比如被那些血色的光華籠罩的時候,才能開始。
溫言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迎風招展的大旗。
留着這些亡魂,就是為了以己身納入所有亡魂的力量?
不,他之前就已經掌握了一些亡魂的力量。
溫言想到最初見到的那個流水線屠宰場,他記得當時看到過,每個亡魂出現的時候,身上都會被取走一部分什麼東西,剩下的,才像是丟垃圾一樣,丟到了交點裏。
溫言轉過身,看着那些亡魂。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你們之間的共鳴,明明早就到了極高的地步,卻一直沒有產生質變。
我之前以為他把你們分開,就是為了避免堆積的太多,產生質變。
現在我明白了,是他取走了你們的一部分,壓制着那個質變出現。
你們都是被當在當鋪的抵押物,已經沒有了完全的自主。
我和你們達成了一個共識,我想,已經不需要我說太多了。
這狗東西,忘了一點。
人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按照規矩,按照規則來的生靈。
人是會掀桌子的!
他現在開始吞噬你們,那就等於放開了壓制你們產生質變。
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要麼,按照規則,便宜了他,讓那狗東西完成一次本不可能完成的進階和蛻變。
要麼,掀翻這狗日的規則,創立一個新的規則!
你們要怎麼做?」
隨着溫言的怒吼,他的聲音在長河裏迴蕩。
他的意志和怒火,精準的傳達到了每個亡魂身上。
身後的伐不義大旗,燃燒的火焰,越來越旺。
火焰呼嘯而過,熾烈的意志,伴隨着光輝,灑向所有的亡魂。
所有的亡魂身上,留下的那個印記,都在此刻亮了起來。
要麼等死,要麼反抗,奮力一擊。
沒有第三個選擇。
當這些亡魂被拉出來的那一刻,他們就再也沒有對敵人妥協的念頭了。
從一開始,溫言就和這些亡魂立下的約定,給予他們的共識。
在失去了最後的限制之後,終於隨着這些亡魂本身的意志,開始了最大的蛻變。
要是沒有從根子上卡着的限制,以這些亡魂的想法,早就應該誕生出一個世界boss了。
但隨着溫言的插手,將那個共識變得詳細,一切就變了。
此刻,他們選擇了掀桌子。
他們畢竟不是沒有知覺,沒有想法,沒有意識的「財富」。
他們有知覺,有想法,想要報仇,能感受到痛苦。
所以,在面對壓迫的時候,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乾死掌握他們的人。
一如曾經,高高在上的奴隸主,哪怕手裏握着槍,也終歸有被掀翻的一天。
原本應該被祭壇上的老闆吞噬的力量,開始被前所未有的共識壓制,所有的力量,都灌注給了所有亡魂的共識。
而所有亡魂身上都有的那個印記,就成了承載。
狂風呼嘯而來,天空中天象驟變,雷霆咆哮,黑雲壓頂。
一個個亡魂身上的印記,自行飛出,落到了溫言面前。
無數的印記堆迭在一起,灌注了所有的力量之後,漸漸的凝聚,漸漸的化作一面黑色的石碑坐落在溫言面前。
祭壇上,老闆面色大變,大地開始顫抖,祭壇開始升起。
他再也吸納不了任何力量了,他的「財富」造反了。
可是他已經來不及阻止了,也沒辦法阻止了。
他自己開始吸納,便等於解開了最後的限制。
周身燃燒着火焰的溫言,回頭看了一眼,呲牙一笑。
「吔屎啦!」
他伸出一隻手,劃破了掌心,在大旗的照耀下,在那座石碑上留下了一個血掌印。
霎時之間,亡魂和活人的共識,以絕對能催生出世界boss的力量,徹底具象了下來。
一行行血色的字,在黑色石碑的背面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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