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玉米,宋紅果再上班時,廠里又掀起一陣議論熱潮,是那些去支援水庫建設的人,所做的感人事跡,又被張貼在了宣傳欄里,廣播站也聲情並茂的念着讚揚的稿件,十分煽動人心。
這其中,就有邱秀玉,稱讚她不怕吃苦受累,生病也不肯休息,直到累暈在了工作崗位上,精神實在可嘉。
還有楊國華,表揚他不顧自身安危,捨己救人,為此還受了傷,卻也不肯休假回來,依舊堅守在第一線。
宋紅果對這些並不關心,她在意的是楊容月那所謂的勞模稱號,什麼時候能落實,又什麼時候希望落空,從高處摔下來。
中午吃完飯,她避開倆孩子,忍不住問霍明樓,「時機還不到麼?」
霍明樓道,「正要跟你說呢,下午就動手。」
「下午?」雖說一直盼着,也有些着急,但冷不丁聽到確切答案,還是近在咫尺,宋紅果也不免吃驚,「是有什麼突發狀況?」
霍明樓不意外她的敏銳,點了點頭,「還記得上次韓英去水庫嗎?」
宋紅果眼神閃了閃,「她想破壞楊容月那個勞模稱號,卻被許巍勸阻了,難不成之後許巍幫她做了些安排?」
霍明樓笑起來,「嗯,許巍怕她衝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後果,便替她辦了這事兒,可楊容月也不會坐以待斃,眼瞅着翻身在望,哪能甘心被人破壞?但許巍出手,滴水不漏,她也沒法跟許巍抗衡,情急之下,就鋌而走險了。」
宋紅果好奇追問,「她幹什麼了?」
霍明樓語氣沉了幾分,「她與虎謀皮,想把水庫上的一些事兒透露給意圖破壞咱們國家建設的tw份子,來換取她的前程。」
宋紅果吸了口冷氣,「她瘋了?」
霍明樓冷聲道,「病急亂投醫,便什麼底線原則都不顧了,這樣的人,萬不可再姑息。」
「不放長線釣大魚麼?」
「已經有眉目了,說起來,還得感謝一個人,你們醫院的,叫黃銘,是他無意中發現了楊容月的異常,偷偷跟組織上舉抱,事情才有了進展突破,也避免了重大損失,不過這件事不好宣揚,恐給他帶去麻煩,所以只能私底下予以獎勵,不然今天的宣傳欄里,合該他最風光才是。」
宋紅果恍然「喔」了聲,想到黃銘去支援水庫前,曾來找過她,除了鄭重道歉,還說會讓她看到他的誠意,難道他的誠意就是盯着楊容月?想抓住楊容月的小辮子給她,從而徹底扳倒楊容月?
越想越覺得可能,不然,楊容月做事隱秘,怎麼就會被黃銘碰上?不是無意,而是有意盯着呢。
但這樣的猜測她並未跟霍明樓說,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總歸是他發現了,那功勞就是他的。
霍明樓又提醒,「你有空跟韓英談談,讓她勸一勸韓城,這件事最好不要插手,就算楊容月拿什麼要挾他,也別動搖,不然,恐會有更大的麻煩。」
宋紅果意會,點頭「嗯」了聲。
畢竟不只是貪錢而已,這都涉及到立場問題了,誰沾染上,都得一身腥。
韓城是聰明人,應該會避開,可就怕楊容月手裏有能拿捏他的把柄,或是用兒女做要挾,保不齊他會昏頭呢。
誰知,還沒等她去找韓英,韓英就先來找她了。
下午,忙過一陣後,門診上就沒啥病人了,走廊上又成了八卦聚集地,大家熱議完那些去支援水庫建設的人,又提及眼下正在培育的小球藻,廠里已經修建了好幾個大池子,正式投入生產了,據說過不了多久,工人們就能吃上這種便宜又營養的代食品了。
宋紅果心不在焉的聽着,手裏翻着書,卻也看不進去,腦子裏琢磨的都是楊容月的事兒,這都四點了,應該抓起來了吧?
她早就把系統派出去了,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
「宋醫生,有人找你!」
宋紅果回神,抬眼看去,是一個不太熟悉的醫生,遂謹慎的問,「誰找我?」
對方道,「是廠工會的韓幹事,她在樓下等你呢。」
聞言,宋紅果不再遲疑,道了謝,又跟許向紅說了聲,然後匆匆下樓,果然在大門不遠處,看到韓英正沖她招手。
她疾步走過去,不解的問,「怎麼不上去?」
韓英擠出一抹笑,「不方便,你屋裏人太多。」
宋紅果打量着她的臉色,不由皺起眉頭,「怎麼了這是?」
韓英深吸一口氣,「換個地方再說。」
倆人找了處僻靜的角落,四下無人,沒等宋紅果再開口問,就聽韓英嘲弄又難掩落寞的道,「我爸又要結婚了。」
宋紅果,「」
「很驚訝是不是?」
宋紅果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說啥,豈止驚訝,簡直嚇一跳,要不是看韓英臉色那麼難看,她都想問問是不是在開玩笑了。
韓英自嘲的道,「別說你不信,我聽到的時候,也懷疑是在做夢呢,他怎麼還會有結婚的念頭呢?這都第幾次了?一個人就活不下去嗎?他也不缺兒子承繼香火,為什麼就不能只守着孩子過日子?他就不怕再娶一個楊容月回來?」
宋紅果上前兩步,抱了抱她,「別難過,你還有你姥爺、你大舅和妗子,還有我們這些朋友,還有許巍」
韓英瞬間眼圈紅了,強撐着的情緒洶湧而出,她忙掏出手帕用力按壓了下眼睛,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啞聲道,「我不難過,只為我媽感到悲哀,當初怎麼就眼瞎嫁了這樣一個男人」
宋紅果安慰道,「也許當初他並不是現在的樣子呢。」
韓英扯了下嘴角,嘲弄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當初只是偽裝的太好罷了,所以男人,呵,誰信誰是傻子,尤其是眼裏只有權勢、野心勃勃又惟利是圖的男人。」
最後一句說的咬牙切齒。
宋紅果默默為許巍點了根蠟,以後的追妻之路或許更不好走了呢,「不說這些,總歸都過去了,倒是你爸現在怎麼突然說要結婚呢?之前也沒聽你說過啊,沒有一點徵兆嗎?」
韓英冷笑道,「可不就是沒徵兆,大概是怕我會反對搞破壞,所以保密工作做得特別到位,等他覺得事情十拿九穩了,才告知我一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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