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進門後,就抱着玻璃瓶子跟宋紅果邀功,能裝近一千毫升的罐頭瓶子裏,此刻滿滿的都是知了猴,黑壓壓的,有密集綜合症的怕是要看的頭皮發麻。
但這會兒,倆孩子額頭上有汗,眼裏有光,嘴角都是笑意,懷裏捧得仿佛不是醜陋的蟲子,而是即將進嘴的美味佳肴,是年長後回憶起來便忍不住揚起唇角的快樂。
系統也嘰嘰喳喳的,「倆小崽子還挺能幹,眼睛也尖兒,硬是比其他孩子抓的都多,不過,你這好大兒,缺了幾分童趣呀,旁的小孩兒不說都是奔着玩兒吧,可也一邊尋摸一邊嘻嘻哈哈打鬧,他倒好,正經認真的像老幹部」
「老幹部不好麼?穩重又踏實、能幹又可靠。」
「行吧。」
它也是傻了,跟一個當媽媽的吐槽人家兒子,這不是沒事兒找抽嗎?
知了猴沒法過夜,抓回來後就得處理了,宋紅果這次沒有干煸,換了個做法,清洗乾淨後,先過熱水加上鹽焯了兩分鐘,撈出來控干水分,再下油鍋小火慢炸,這樣做出來的知了猴口感更加焦香酥脆,而且,保存的時間也長,平時當下酒菜也好,當零嘴也行。
倆孩子都挺愛吃,就是有點心疼油。
第二天,宋紅果用油紙包了些炸好的知了猴,帶着去上班了,今天門診上病人不多,也沒手術,清閒了一上午,等到飯點兒,樓下忽然嘈雜熱鬧了起來,急切凌亂的腳步聲,亂騰騰的衝進急診室,伴隨着隱忍的哭聲。
「這是出啥事兒了?」
「好像是有人受了重傷」
「啥重傷啊?我聽說是想不開自殘,用頭撞牆了,當場就暈過去了,流了一地的血,把旁邊的人都嚇傻了。」
「啊?誰這麼狠吶?」
「好像是跟那啥抓的人有關」
「喔,是那些壞份子啊?呵,白瞎我剛才的同情心了,那撞的不冤,我看乾脆也別救了,還浪費好藥。」
「也不能這麼說,好歹是一條命呢,再說,他那罪名也未必就夠得上搶壁了,咱這裏是醫院,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宋紅果拎着籃子,下樓去三食堂吃飯的路上,模糊聽了個大概,原以為跟自己沒什麼關係,誰想竟還拐着彎的扯上那麼一丟丟。
吃飯的時候,她把那包炸知了猴拿出來給倆人加菜,宋紅兵吃的眉開眼笑,擱在之前,韓英必是要一邊懟他、一邊跟他搶,但這會兒,她卻沒那個精神頭,雖也不停的動筷子,卻瞧着食不知味,還心不在焉。
宋紅兵又不是沒心沒肺,見狀便忍不住好奇的問,「這是咋了?」
韓英卻沒理他,也沒吭聲。
這可不像她的作風。
宋紅兵詫異的眨巴下眼,還想再問,就見許巍端着飯盒往這邊走,下意識的,就把要出口的話咽下去了。
肖春生暴露後,最先關押的那些人就解除了嫌疑,行動自由了,邱信義和許巍自然也不必再被約束,不過,這事兒,會記錄進個人檔案,成為將來晉升路上的污點。
要說起來,許巍也是倒霉,作為秘書,他在那件事上參與的並不多,可一旦出了問題,他卻要被連累。
但許巍的臉上並不見頹喪或是黯然,還是笑得一派溫文爾雅,讓人如沐春風。
他坐下來,客套又不失親近的寒暄了兩句後,話題轉到了剛才的急診科病人身上,他問的人卻是韓英,「你怎麼沒跟去?」
韓英略有些煩悶的道,「大妗子不讓我去。」
許巍沉吟道,「你妗子也是為你好,眼下這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兒,畢竟那件事影響太大,性質更是惡劣,牽連又廣,市里和省里都知道了,若處理不好,還不知道後續又要搭進多少人去」
韓英轉頭看向他,語氣平靜的問,「你支持我去看崔秀蘭嗎?」
聽到這個名字,宋紅果愣了下,怎麼這麼耳熟呢?
系統提醒,「百貨大樓,賣內衣那姑娘,還跟你套近乎給瑕疵布和碎布頭」
宋紅果頓時想起來了,就是不知道那個崔秀蘭,跟韓英嘴裏的是不是同一個人,說起來,她之後沒再去過那個櫃枱,自然也就沒啥交情了。
「你支持我去看她嗎?」韓英又問了一遍,這次的語氣,就不那麼平靜了,帶着幾許冷峭和嘲弄的意味。
許巍眼神閃了閃,卻也沒再遲疑,溫聲道,「你想去便去,到底是你妗子的親侄女,拐着彎的也算是親戚。」
言外之意,他不會攔着,但也沒表露出支持來。
韓英扯了下嘴角,轉身對宋紅果道,「等下我和你一塊兒回醫院。」
宋紅果什麼都沒問,點頭應了聲「好」。
許巍表情微滯,片刻後,神色自若的低頭吃飯。
氣氛一下子冷了。
誰也沒再出聲說話。
宋紅兵給憋得夠嗆,趕緊三兩下把飯盒裏的剩菜吃乾淨,就找藉口跑了。
他一走,韓英也放下了筷子,許巍見狀,關切的問,「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我那兒還有些麥乳精和罐頭,正好拎着去看病人」
韓英打斷,「不用,怕連累了你。」
這話,着實不太好聽。
許巍無奈的嘆了聲,依舊好脾氣的解釋道,「我會怕被連累嗎?我之前不是還被關着麼?真要怕被連累,我何必在這敏感的時候,往你跟前湊?我隨便找個藉口,就能躲開這件事了,還不會惹你誤會」
這解釋聽着也合情合理。
但韓英不為所動,似乎就是認定了許巍虛偽。
許巍自嘲的笑了笑,說了句「日久見人心」後,起身離開。
他有他的驕傲,只是背影似乎瞧着有那麼幾分淒涼蕭索之意。
宋紅果都看的有點迷惑了,這廝是玩真的還是在演戲啊?
「別被他騙了。」
「啊?」
韓英冷笑着道,「他是不攔着我去看崔秀蘭,那是因為他知道,我肯定不會被連累,我大舅和妗子都還在崗位上安安穩穩的呢,我還能有事兒?至於說陪我去?呵,那就是替他自己找補的客氣話了,真當我聽不出來?還日久見人心呢,我可去他的吧!」
宋紅果聞言,默了片刻,才問,「你既然看的這麼明白,為什麼還能繼續跟他交往呢?」
韓英平靜的道,「因為他最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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