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個簡陋的窩棚,宋紅果就看到許家樹靠牆站着,雙手插在袖子裏,正冷的直跺腳,離的不遠不近,既給了他們私下說話的機會,又防備着有人靠近。
這孩子倒是機靈。
「你們這就走?」許家樹一臉好奇的打量着他們,試探的問,「不會是去醫院吧?眼下最好不要,還是有點惹眼!」
看來他知道的不少,宋紅果挑了下眉頭,「不去醫院,去招待所。」
「招待所?」許家樹踮起腳看向她抱着的孩子,「他沒事了?」
宋紅果隨意「嗯」了聲,要去推行李的時候發現了問題,單手抱孩子單手推車的操作難度太大,路面不平,太吃力了。
凌志要幫忙,可他還沒小推車高呢。
見狀,許家樹眼珠子轉了轉,「我可以幫着推,把你們送到招待所去。」
宋紅果等着他下文,見聽他吞吞吐吐的接着道,「你手裏是不是有藥啊?」
他剛才隱約也聽到了一些,再看凌志沒了之前的緊張慌亂,就猜着八成是那小子救過來了,怎麼救?當然是吃藥了。
宋紅果點頭笑了,「你是不是想要?可以,等到了招待所我送你,但我手裏也不多」
不等她說完,許家樹就急切的道,「我只要退燒藥,不用多,幾片就成!」
「成交!」
談好了,許家樹不再遲疑的去拉小推車,走在前頭,積極的帶路。
宋紅果攏好軍大衣,小包子就貼在她胸前,倒是動不着半分了,她低頭看了眼凌志,見他臉上被冷風吹的青白,不由問,「能受得了嗎?」
凌志忍着骨頭縫裏躥起來的戰慄,平靜的道,「我沒事兒。」
她都聽到牙齒撞擊的聲音了,還叫沒事兒?
但眼下確實沒好辦法,「你先忍忍,等去了招待所我想辦法,咱們走快點,你抓着我大衣,別跟丟了。」
「嗯」
出了這片民房,許家樹問,「你打算去哪個招待所?咱們這兒有兩家,縣城一家,鋁廠一家」
宋紅果想也不想的道,「鋁廠招待所。」
「鋁廠招待所確實離車站近,條件也好,可價格也貴,比縣城貴了兩毛呢,你確定去那兒?」
「嗯。」她就安排在鋁廠的醫院上班,不去那兒還能去哪兒?
凌志看過她的那些證件,顯然也清楚,沉默着,只低着頭靠的她很近,似是要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宋紅果安撫的揉揉他的頭,單手抱孩子,另一隻攥住了他的。
凌志身子一僵,很快便又在那溫暖柔軟的包裹中放鬆下來,只是貼的越發近了。
車站離着鋁廠很近,而且路很好走,筆直寬敞的水泥路,直到幾十年後依然如此,兩邊種着高挺的楊樹,這會兒還是上班時間,路上沒多少人經過,要知道鋁廠有着近一萬職工,加上家屬在十萬人左右,規模媲美個小鎮了,下班時間,這條路上可是熱鬧的很。
走了大約二十來分鐘,就看到了鋁廠的總廠大門,門兩側用紅漆寫着奮進的時代標語,還有人站崗,宋紅果清楚那可不是裝樣子嚇唬人的,而是荷槍實彈,時刻都有可能出擊,軍工廠的排面還是要有的。
而總廠的斜對面就是招待所,一座三層高的小樓,跟總廠的行政樓遙遙相望,但招待所的樓顯然更勝一籌,這裏原先是一大戶人家的私宅,主人在國外留過學,所以糅合了中西文化,造的十分典雅大氣,後面還帶着個不小的花園,花園的另一頭就是廠里的職工醫院了。
「到了。」許家樹站在門外,似是有些打怵,遲遲沒抬腳。
宋紅果就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壓力了,前世在帝都什麼高大上的酒店沒見過?眼前的招待所擱在前世連農家樂的環境都比不了,還能露怯了?
宋紅果坦然自若的推門走進去,四下隨意的打量了一番,嘴角忍不住抽了下,本來設計的挺好,很有民國時期別墅里的那個調調,但現在張貼了很多這個時代的宣傳標語和圖畫,就顯得不倫不類起來。
好在,看着很乾淨。
「你好,我要辦理住宿。」宋紅果徑直走到前台,從帆布包里翻找出介紹信遞給對方,又多問了一句,「這裏供應暖氣嗎?」
能在這裏上班的都是家裏條件不錯,還有些門路關係的,多少有些自視甚高,但從看到宋紅果進門,那股子優越感就施展不開了,還莫名像是矮了幾分,於是顯得態度就客氣多了,「暖氣沒有,有煤爐子,但得額外加錢。」
對方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着藏藍色的職工服,裏面套的棉襖大概不合身,所以顯得身上很臃腫,她盯着宋紅果的貼身毛衣和軍大衣,毫不掩飾自己的羨慕。
宋紅果無視她的目光,敞開大衣,從裏面的口袋裏掏出一把零錢,「先暫住兩天,雙人房,再加個煤爐子,一共多少錢?」
「一天七毛,加煤爐子一天就得一塊了。」
一塊錢擱在前世也就買倆饅頭,但對眼下來說,卻是一個工人一天的工資,無疑是比不小的開支了。
許家樹看她掏錢那個痛快,都替她肉疼。
因為帶的行李太重,對方給她安排了一樓的房間,開了門後,把鑰匙給她,又指着桌面上的東西提醒,「暖瓶和臉盆仔細着用,壞了得按原價賠償。」
「好,謝謝!」宋紅果掃了眼屋裏的擺設,比她預期的要好,大白牆,綠格子窗,兩張一米半的木質床,中間夾了張桌子,桌面上擺着鐵皮暖瓶和白底紅花的搪瓷臉盆。
在看到室內竟然還有個衛生間時,她真的是驚喜了。
對方轉身離開去給她拿煤爐子,宋紅果看了眼床上,藍白格的粗布床單,倒是很乾淨,她把懷裏的小包子放下,抱了一路,小身子暖和和的,不過一放下,卻下意識的張開手,還皺眉哼唧了幾聲。
凌志忙走過去,俯下身一邊拍着他後背一邊哄,「小遠,別怕,哥哥在呢。」
凌遠這次卻沒有被安撫住,依舊不安的掙扎着,嘴裏喃喃的喊出一聲,「媽媽…」
凌志頓時臉色大變。
「媽媽,我要媽媽」低低的小奶音,帶着點哭腔,實在太揪人心弦了。
凌志的表情越發難看,僵硬的扭頭去看宋紅果。
宋紅果愣了下,什麼意思?隨即就反應過來,這小包子莫非把她當成媽媽了?她的懷抱就那麼充滿母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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