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靈……」
白榆念道:「他已經?」
「等等,還不一定。墨子閣 www.mozige.com」
白榆的目光鎖定在『臨時契約』的一行字上。
不是正式契約,而是臨時契約……?
或許還有得救?
他思索了幾秒,旋即還是點下了確認,不管是或不是,都需要親眼見證結果。
希望情況還不至於真的有那麼糟糕。
又一次的命運交響曲的旋律在耳畔響起。
火焰的文字燃燒成灰燼。
【開始命運的編織】
……
陰影界,城郊地區,一個公交站台旁。
張摧山靠着背後的廣告牌,全身遍體鱗傷,殘身浴血。
他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死在戰場上,因為超凡者的職責便是驅逐影種和災獸。
但是,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死在自己人的槍口下方。
「自己人……嗎?」
張摧山自嘲的一笑。
他不配。
不論內心想或不想,帶來了災難就是事實,不是一句不知者不罪就可以略過的,他已經無顏去面對學校和家長們了,更沒臉去看那群孩子們。
他其實一直想享受教師這個職業的,教書育人,是個很好的職業,走到哪裏也受人尊敬,桃李滿天下,也想過將老周當做模範奮鬥一生。
但是……這些美好的幻想終歸都成了空。
自己甚至沒辦法死得其所。
如果當場被擊斃就好了,他不由得這麼想……可這身體裏的該死詛咒在強迫他癲狂。
仰起頭看着陰影界的灰濛濛天空,顫抖的指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連續用力好幾次從將一根香煙彈出來。
沾着血跡的濾嘴被叼住,嘴唇上擴散出淡淡的苦澀味。
老式的打火機,手指顫抖着,一次,兩次,三次……按下去點不着。
稍微用力了一些,打火機從手裏滑落下去,落在地上,彈跳了幾下,落在了一隻腳的邊上。
那個人抬起手,撿起了打火機,然後走近了,點燃了火焰,遞到近處。
張摧山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他看到火焰,拿着香煙湊過去,點燃的同時深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
緊接着是劇烈的咳嗽。
他的肺部已經受了傷,肋骨斷裂,肺部受傷,咳出的是帶着煙味的血。
「你是……」張摧山透過煙霧開口:「來要我的命的嗎?」
他邊吸煙邊咳血:「就沖你給我點的這口煙,想要就拿走吧……本就是一條爛命,或許帶走還能值點什麼。」
「我是想要你的命。」青年語氣平淡而有力:「但我不是他們,我想要的是你繼續活着。」
「……活不了。」張摧山指着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看到了?這麼多傷口,光是流血都快超過三分之一了,我還能活多久,我心裏清楚……不去醫院搶救已經來不及了,我也不會去醫院的,浪費社會資源救我這麼個人,不值當。」
「你還是個好人。」青年說道。
「咳咳咳。」張摧山咳出眼淚來:「這句話真是扎心,夠辛辣的,夠諷刺的。」
「我是真心這麼想。」青年抬起手,一把手槍就這麼對準了他的腦袋:「但也因為你是好人……所以你才會被槍指着。」
張摧山自顧自的吸着煙,眼神里看不出一丁點恐懼。
槍口下垂了,然後如同變魔術般消失在手裏,青年繼續道:「不過,因為遇到了我,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否極泰來。」
「你是……」張摧山撓了撓頭:「開殯儀館的?」
青年搖頭:「我不賣紙人也不賣骨灰盒,我來這裏,是給你帶來了兩個好消息。」
張摧山眼神仍舊死灰色。
「第一個好消息……你的學生們還活着。」
一剎那間,白榆如同看到了垂死的獅子暴起,他的雙手扼住了自己的衣領,將他的後背抵押在了背後的廣告牌上,咚的一聲!
他嘴裏咬着香煙,落下的煙灰就像是吐出的火星子,散發着灼熱的憤怒。
「你再說一遍!」
他緊咬着牙關,整個面部表情既猙獰又恐怖。
「你的學生們還活着……」白榆加了一句補充:「三十七個人,一個不少。」
張摧山嘴唇顫抖了幾次:「怎麼證明?」
「你不相信?」白榆反問。
「我該相信麼?」張摧山眼眸暗紅:「看看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很清楚牧羊人他們的手段,孩子們落入他們的手裏根本是……」
「但你還是期望會有這樣的結果。」白榆淡淡道:「所以我給你帶來了第二個好消息。」
「是什麼!」
「我可以幫你……讓你完成復仇,也幫你救出你的學生們。」
白榆一句一頓的說着,平靜的訴說,卻如同魔鬼的低語。
張摧山一瞬間的眼睛變得無比通紅,然後他鬆開了手,吃力的退後了幾步。
「你要什麼?我的命?我的靈魂?還是……」
「我需要你……憤怒。」
白榆打斷了對方的念白:「越憤怒越好……你的怒火,會成為我的力量。」
張摧山頓了頓,他點了點頭:「好。」
「如果是憤怒,要多少就有多少!」
白榆說:「可你看上去很平靜。」
班主任捂着臉,張了張口,發出無聲的笑,他聲音沙啞。
「我早就已經是……」
「怒不可遏了!」
一陣白霧翻滾,寒風吹拂而過。
公交站台旁側的兩道人影同時消失不見。
在白霧過後,只有一名青年從站台邊上的座椅站起,其黑色西服的外觀發生了稍稍的變化,臉上也多了一副造型精巧的面具,面具上的花紋是倒立的山字。
【教師·臨陣】
【殺死牧羊人;救出剩餘學生】
【命運已開始編織,倒計時開始】
【11:59:59】
面具後方,白榆微微眯起眼睛,他能感受到武者體魄內灼熱熾烈的氣血轟鳴聲。
命運編織和英靈投影狀態不同,不需要和自身平分等級……此時白榆的實力就是張摧山的全盛期,甚至超越了他的全盛期。
30的數字浮現在頭頂,極具安全感和威懾力。
體內咆哮的氣血如龍般轟鳴,心臟跳動着,體內如同內置了幾台燃油機般,氣血潮汐一浪高過一浪,真氣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白榆的思維佔據着絕對的主導地位,他全然感受不到張摧山的意識和思考,唯一能感受到的……
只有他的憤怒。
那股憤怒並非是熾烈的燃燒着,而是靜靜的點燃,如同鍋爐中的高溫,沒有擴散,而是在胸膛點燃火光。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為火爐中傾注氧氣,每一次呼吸都是風箱在鼓動,怒火膨脹燃燒,猛烈的烈焰灼燒着內心的頑鐵。
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是在為內心的鋼鐵敲打,每一次落錘都將這塊鐵擊打的火星四濺,將其外表形體不斷塑造成型,直至鋒芒礪出。
教師的憤怒是爐火。
白榆便是那名鑄劍師。
他將自己所見所感的一切都注入鋼鐵劍鋒之中捶打塑形,將那種憤怒本身融入劍鋒,而他自己也在這個過程之中感同身受的體會到了切膚入骨的疼痛。
可他不會慘叫,不會發聲,而是含蓄而倔強的將這些疼痛記住,將經驗吸收,內斂的情感會成為人生的一部分而沉澱下去,塑造白榆今後更加靈性厚重的靈魂。
成長從來不是一蹴而就,但偶爾……也會有一瞬間的長大。
當正義無法降臨的時候,私人的復仇便是正當的,甚至是高貴的。
透過若有若無的那層聯繫,他能看到一條鮮紅的絲線化作指引,將他牽引向仇敵所在的地方。
白榆握住了心中那把憤怒中鍛造出爐的利刃。
「走吧……」
「去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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