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偶遇余悅
市委副書記高成漢,如期而至。他前來調研的通知,下到南山縣,自然是先到南山縣委。葛東已經候在門口,聽高成漢問道:「我們今天怎麼安排?」葛東馬上回答:「葛書記,我們的匯報安排在了向陽坡鎮,他們作風建設抓的比較有特色。我們先去會議室休息一下,然後就去向陽坡鎮怎麼樣?」
高成漢說:「休息就算了。我們馬上過去吧」葛東就在前面帶路,前往向陽坡鎮。
在車上,高成漢看着後座皮沙發背,心想,梁健在向陽坡鎮到底搞得怎麼樣?這番可以親眼去看看了。
進入鎮上,看到相對狹窄的街道上,行人絡繹不絕、秩序井然,環境衛生也比他想像的更加整潔。高成漢對向陽坡鎮的初步印象不錯。
在鎮政府大門口,看到「熱烈歡迎市委、縣委領導調研指導」的橫幅,高成漢心中笑,這個梁健還拉橫幅歡迎啊。這橫幅其實是王雪娉執意要拉的。梁健還提出過反對意見,說自己和高書記很熟悉。王雪娉說,既然熟悉,就更加需要了,既然現在流行這個,那麼這點規矩還是要的,如果哪天不流行了,我保證不再這麼做。
有些地方王雪娉很有些自己的想法,而且她一旦拿定主意,就連梁健也很難改變她的想法,她總理由來說服你。在這一點上來說,梁健認為王雪娉其實是很有潛力當一把手的。
梁健、方陽、傅兵和王雪娉等班子成員在大樓前守候。高成漢從車裏看到梁健帶着一行人,精神抖擻地迎上來,心裏暗暗點頭,看來梁健到了鄉鎮,精氣神更加好了。
在會議室坐定。縣委書記葛東說:「現在先請向陽坡鎮匯報一下作風建設的情況。」
梁健看着高成漢道:「今天我們非常興奮,迎來了高書記來我們鎮上調研。這段時間,我們鎮在縣委的正確指導下,正在開展作風建設活動。作風建設,事關黨的執政基礎。如果作風抓不好,就會危及黨與群眾的血肉聯繫。這次的作風建設,我們主要有三個方面的考慮。一是凝聚發展的共識,通過作風建設找出一條適合向陽坡鎮科學發展的道路;二是解決突出問題,通過作風建設重點解決在學習、思想、工作、生活作風方面,群眾反映強烈的作風問題,讓群眾看到我們作風方面的明顯轉變;三是為群眾辦實事,為百姓謀實惠,列出十五項具體要解決的辦實事項目……」
按照要求,給每位領導都準備了一份書面匯報材料。書面匯報材料,是張嘉起草、王雪娉審定、傅兵把過關的,從格式上看,是一份四平八穩的匯報才材料,體現了齊、全和細的特點。
但是在具體匯報時,梁健並沒有完全按照匯報材料。關於作風建設的種種,他腦袋裏有概念,提綱契領,該詳說的詳說,該省略的省略。一個作風建設活動,在梁健的匯報之中,變得意義重大、目標明確、思路清晰,聽起來很有意義。
整個過程,高成漢也給予了點頭認可的反饋。高成漢心想,年輕幹部,還真是要到基層來歷練一下,就會迸發出強大的潛力,如今的梁健,看起來已經是很具有基層領導的風格了,再加一番雕琢,就能到更高層次任職,高成漢對於梁健給予了厚望。
等梁健匯報完畢,縣委書記葛東又做了一番補充。之前,他認為梁健抓作風建設是自搞一套,如今他卻只能感謝梁健抓了這項工作,否則高成漢來了,他能給領導聽什麼、看什麼呢?
話語之中,葛東也對向陽坡鎮黨委給予了肯定,然後提出讓高成漢講話。
高成漢首先對向陽坡鎮的作風建設總體上進行了一番肯定,然後問了幾個具體問題。他問,鎮上礦山股份清退工作幹得怎麼樣了?梁健回答說,90以上都已經清退。高成漢說,既然決定清退,那就要做到百分之百,否則其他幹部會有想法。
高成漢又問了公款吃喝的問題。梁健說,領導班子從自身做起,剎住公款吃喝風,工作餐不喝酒。高成漢說,這一做法很好。把握好度、循序推進。但總體方向是不錯的,你們做好了,給其他鄉鎮做一個榜樣,我知道,現在鄉鎮這塊浪費的錢數額很大。
梁健承諾按照高書記的要求抓好落實。不過,在抓公款吃喝方面,他聽高成漢用到了「把握好度,循序推進」。這是梁健第二次從領導嘴裏聽到「度」這個字了,之前是從胡小英的話里。
兩位領導都提出了「度」?難道他們覺得自己有些過火了嗎?但是如果不從班子抓起、從自己做起,這個吃喝風又如何能夠剎住呢?
最後,高成漢提出,向陽坡鎮作風建設工作開展的有聲有色,縣委要從組織保障上給予向陽坡鎮以大力支持。高成漢順口提到,聽說向陽坡鎮鎮長的崗位還空缺着,要儘快做好補位工作,優化鎮領導班子結構。
高成漢講話完畢,葛東代表縣委表了態,說一定按照高書記的要求來做。
會議結束後,已經是午飯時間。梁健邀請市委和縣委領導留下來吃飯。高成漢心情愉快,欣然答應。
原本上級領導下來,午餐一般都安排在鎮政府對面的酒店。但自從抓作風建設以來,梁健就要求,午飯一律安排在鎮機關食堂。
到了食堂大包廂坐下後,縣委書記葛東說:「今天機會難得,高書記是第一次來我們向陽坡鎮,我們搞點酒水,少搞一點。」
高成漢擺擺手道:「葛書記啊,剛才在匯報會上,梁書記已經明確說了,鎮上有規定,工作餐一律不喝酒。入鄉隨俗,我們在鎮上就要遵守鎮上的規矩,你說是不是啊?」
葛東不以為然地說:「這規矩是給鎮機關幹部的,對於領導我們可不敢這麼要求。」高成漢斷然謝絕:「葛書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既然是規定,大家都得遵守,否則就不叫規定了,得叫不平等條約。我會遵守,希望葛書記,也能遵守,否則基層幹部會不好做。」
葛東聽到高成漢說的頗為嚴厲,也不好再勉強,他的目光移到梁健身上,目光中微微閃過不滿。
梁健卻是很感激高成漢,如果不是高成漢的堅持,那麼葛東就等於當場扇了梁健的耳光,對於他們搞的一切不放在眼裏。在官場就是如此,很多規定,針對特定的人,有權就能躲避規範,就能逍遙法外。
不喝酒,午飯吃得很快。高成漢說:「食堂的菜不錯,我看啊,不比外面酒店差。不喝酒,身子也不累。這樣好。」
告別的時候,在鎮政府大樓前,高成漢當着梁健的面,又囑咐葛東:「向陽坡鎮的班子建設要抓緊啊,這樣向陽坡鎮才能更好推進工作。」
葛東滿口答應。
領導走後,傅兵來到梁健的辦公室,說:「梁書記,真是不得了。一個星期之內,兩位市委領導來了向陽坡鎮,以前一年都沒有一位市領導來呢!」梁健說:「這是好事,也是壓力啊!」
傅兵說:「在梁書記的帶領下,我們一定化壓力為動力。」梁健說:「大家一起共同努力。」
梁健知道,傅兵來他辦公室,是來向他表忠心的。今天,市委副書記高成漢,兩次對縣委書記葛東提出,要加強向陽坡鎮領導班子建設,只要是個幹部,都應該聽得出其中傳遞的信息:向陽坡鎮的領導班子馬上就要大調整了。
而作為鎮黨委書記,在其中是有很大建議權的。
梁健知道,傅兵主動靠近自己,這是好事。他也希望縣委能夠用傅兵,讓他走上鎮長崗位。這倒不是因為傅兵有特別強的能力,或者有巨大潛力,而是傅兵擔任鎮長,王雪娉才有希望更上一層樓,擔任黨委副書記。梁健認為,王雪娉會是將來女正職的很好人選,以後擔任鎮長或者鎮黨委書記,都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但是王雪娉現在只是黨委組織委員,要想能夠更上一層樓,那就必須經過鎮黨委副書記的崗位。這樣的話,傅兵就必須上一個台階。
從這個角度考慮,梁健是希望傅兵能夠動一動的。
也許是市委副書記和市委常委都來了向陽坡鎮的關係,接下去的幾天,市級部門和縣級部門很多領導都往梁健所在的向陽坡鎮跑起來。
梁健的應酬頓時多了起來。那些來的人中,有些是真關心,有些只是因為領導來了他也來看看,以後碰上領導談話中找點談資,更有甚者就是為了來吃頓飯、喝頓酒。
後者看來是失望了,因為不管中飯還是晚飯,只要是工作餐,梁健都執行了規定要求,一律不安排飲酒。有些縣裏的領導來了之後,回去就有意見了。向陽坡鎮這是怎麼搞得,根本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嗎!
有些部門也有想法,以後向陽坡鎮來辦事,我們就要考慮考慮了。有些話也就傳入了梁健耳中。對於這些情況,梁健頗為苦惱。但是,他覺得既然已經定了,就必須堅持下去,將鎮上的作風扭轉過來。
有一天,梁健去市里協調工作,先去拜訪了市委副書記高成漢。高成漢問他:「上次我在會議上提出鎮班子調整的事情,葛書記給落實了沒有?」梁健說:「還沒有。」高成漢眉頭微微一皺:「今天我再提醒他一下。」梁健說:「謝謝高書記,不過我想幹部調整的事情,還是由葛書記自己定吧,如果高書記幫忙去講,說不定葛書記還以為我有想法呢!到高書記這裏還告狀了。」
高成漢點了下頭說:「嗯,你想得周到。畢竟幹部工作是他們縣委的事情,現在也不是換屆,我逼迫他也不大好。」梁健說:「還是要謝謝高書記。」
高成漢道:「最近我聽說,很多市里、縣裏的領導和部門都去你們鎮上了?對你們鎮上的作風建設眾說紛紜啊!」梁健看着高成漢,道:「主要是我們接待不到位,有些領導有想法了。」高成漢笑了笑:「還打算堅持下去?」
梁健很堅定地說:「堅持下去,否則功虧一簣。」前一天,梁健還讓鎮財務將鎮上公款吃喝的支出拿來看了,基本上沒有這方面報銷的賬單。很多吃喝已經停了下來,接待領導也按照幾十塊錢一個人,在鎮機關食堂安排。梁健說:「公款吃喝這塊,成效還是挺明顯的。」
高成漢看着梁健,臉上微微笑着:「仕途中,有這麼一次奮不顧身,那也是需要的。我支持你幹下去。」
回去的路上,梁健辨別着高成漢的話。「有這麼一次奮不顧身也是要的。」這句話話裏有話,意味深長啊。梁健還參不透其中的妙義,他本來是想直接問那是什麼意思?但是想想,問得直白,顯得很沒涵養,也顯得沒耐心,有些話在官場要你慢慢去體會的,於是梁健只好把它存在了心裏。
有一天,胡小英打了電話給他,說讓她幫助物色的懂得礦山產業的幹部,已經物色好了,是市發改委下面礦山整治辦的工作人員,以前的專業就是學礦產開採的。她說,把電話給梁健,有空可以跟他聊聊,因為是市級機關的一般人員,她就不參加了。
胡小英是市委常委,跟一般工作人員是保持距離的,這一點梁健也能夠理解。他說,沒關係,只要有聯繫方式就行。
礦山產業整治的事情,絕對不僅僅是清退股份這麼簡單。清退股份僅僅是作風建設的一個切入點,但是礦山產業卻涉及今後向陽坡鎮發展道路的走向!
梁健感覺,雖然到了鎮上,關於礦山的事情,也做了調研,但是對於礦山產業整個鏈條並不怎麼了解,裏面的情況也不夠清楚,有種雲深不知處的感覺。所以,他相當重視這件事,當晚就打電話給市發改委的工作人員,他叫何國慶,是礦整辦的技術員。
梁健約他到沁慧茶園喝茶。梁健先到,不一會兒,進來一個矮胖的中年人,他的確是胖,個子到梁健下巴的樣子,鼻樑上架一副黑邊眼鏡,看起來似乎有些迂腐。初見此人,梁健有些懷疑,這樣的人能幹事嗎?
不過,他告誡自己,人不可貌相。這人可是胡小英推薦的,她肯定是叫下面的人去了解過、發掘過的。
茶園老闆娘給梁健介紹今年的新綠茶,說是香氣襲人,入口甘冽。梁健就說那就這個茶吧。何國慶補了一句:「給我來一杯濃的,我這人非喝濃茶不可。」
老闆娘將茶杯和茶葉拿來,何國慶杯子裏的茶葉比梁健多了許多。梁健晚上喝茶,茶葉放得很少,怕失眠。這點老闆娘早就已經知道了。水沖入杯子,不一會兒茶葉顆顆站立,又緩慢下降,直至杯底。
等茶葉都降下了,何國慶的杯子裏大半個杯子都是茶葉。何國慶呵呵笑着說:「老闆娘不小氣,這麼多茶葉我喜歡。」老闆娘笑着說:「小氣不是我的風格,不就是喝口茶嘛,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梁健說:「你行啊,喝這麼多的茶葉,晚上不怕失眠啊?」何國慶說:「梁書記,你不知道,我這人嗜睡,所以才這麼胖。如果不給我多來點茶葉,恐怕呆會八點左右的時候,我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所以我得多喝點茶葉,這樣我起碼能夠支撐到十點鐘。」
梁健說:「那我不為難你,現在才七點鐘,我們爭取八點前談完,這樣就算你睡着了也沒關係。」何國慶說:「那可別,我難得出來喝一次茶的,如果回去太早了,豈不是虧大了。」
梁健感覺這人有點好玩,又有點搞笑。雖然是三十五六歲比梁健還大了幾歲,但是心態似乎還是小年輕。跟這樣的人大交道,梁健倒是反而覺得輕鬆自在,很多偽裝和防備都卸下了。
梁健說話也就開門見山了。他說:「國慶,我找你來的目的,你知道了嗎?」何國慶說:「知道,不就是向陽坡鎮那點鳥事嗎?向陽坡鎮小龍石礦,一直在我們礦山整治的名單上面。可這家企業背景太雄厚,牽扯的利益太多,我們市發改委都扳不倒。」
梁健說:「這麼說,你對小龍礦業是很了解的?」何國慶狠狠喝了一口茶說:「不要太了解。我大學畢業,就到礦山整治辦了。」梁健也變得爽快了,拍了下腿說:「我就要你這樣的人。」何國慶笑道:「梁書記,你有什麼任務就直接吩咐好了。」
梁健說:「你願不願意到我們鎮上去掛職?搞礦山整治。」何國慶說:「梁書記,有一點我要提醒你一下。礦山整治這條路不好走。」梁健道:「我知道不好走。」何國慶說:「但是你可能還沒有直觀的感受。你知道,礦山為什麼關不掉嗎?如果國家出讓給企業一頓礦石如果價值是100塊,企業能夠拿到85塊,政府只能拿15塊,有些時候政府還沒拿到這點錢。政府這是賠本生意,那麼為什麼還要做呢?」梁健說:「因為這利潤太宏觀了,拿到了手的人誰肯放呢?」
何國慶說:「是啊,誰搞礦山企業,礦山企業就會變成老虎。你這是老虎多食,很容易就會沒命了。」梁健說:「這是已經定了的事情,定了的事情,從來就是要做到底。現在的向陽坡鎮,是我當家,既然我當家,我就不能讓國家的資源以這種低效率的方式流失。我現在需要的是懂礦山產業政策的人、一看能夠看出礦山企業在鑽孔子的人,就看你想不想來跟我一起干!如果你過來,我一定首先爭取給你解決副科級。」
何國慶說:「我早就已經在市礦整辦癟得無聊了,到地間田頭走走,才是我最想的。我可不是為了你的這個副科級,才想要你們鎮上。」梁健說:「我在這裏同意,如果你到我們鎮上,你可以不坐班,只要把工作干好、把情況搞清楚、把下一步的建議提出來,其他我都不管。」
何國慶伸出了手,意思是要跟梁健擊掌。梁健高興地與他拍了一下。何國慶說:「梁書記的做事風格我喜歡,我怎麼早沒碰到你!」梁健笑道:「你早點碰到我,根本就沒用,因為我以前還不是黨委書記,說了話也不算。」
何國慶說:「那就這麼定了,明天我就去鎮上上班。」梁健說:「歡迎。」
時間已經差不多九點,果然何國慶就開始打瞌睡。看來他之前說的話,並不虛,何國慶本性嗜睡。梁健看看差不多,就說:「今天就這樣,以後再具體聊天。」
喝完茶回家,梁健頓時心情愉快了許多,儘管是跟何國慶這個比自己大了五歲的人交往,梁健卻感覺自己似乎反而變年輕了!這真是怪事。有時候,人的心態決定人的心理年齡,梁健感覺自己一直處於比較嚴肅的狀態,使得自己的心理年齡好像都快接近老年人了。
這狀況得不時的改變改變!
不知為什麼,梁健突然想起了朱懷遇。本來已經快到電梯口,打算乘電梯上樓了,梁健還是停了下來,掏出了電話,打給朱懷遇。胡小英離開了長湖區之後,梁健還沒主動跟朱懷遇聯繫過。
這是很不應該的,曾經都是死黨,在領導發生變動的情況下,本來是因為關心一下的。但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新官上任揪心的事情太多了,與朱懷遇還沒有直接利益關係,就沒有想到朱懷遇。
生活當中,隨着時間的變化,很多當年的死黨,或許會一年兩年都不曾聯繫,但是某天忽然想了起來,原來竟然有這麼久沒聽到他的聲音了,於是打個電話過去,死黨還是死黨。
梁健和朱懷遇就是如此。
朱懷遇接起了電話,劈頭就是一句話:「你終於是想起我來了啊?」梁健說:「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有點忙,就沒跟你聯繫。」朱懷遇說:「在哪裏?」梁健說:「剛要回家。」
朱懷遇說:「別回去,去喝一杯吧,正愁沒有人一起喝酒呢!」梁健說:「晚上你沒喝酒?」朱懷遇說:「你都不記得我了,還有誰會陪我喝酒啊!為罰你這麼久都沒有聯繫你,今天你請我泡吧,半個小時之內,到老樹林酒吧,你必須帶一個女人過來,我自己當然也會帶一個來。」
梁健心裏本就有些內疚,朱懷遇如此明確要求,他也就不好推辭了:「請你就請你吧,半個小時後見。」
帶誰呢?梁健首先想到的是胡小英,但是你見過市委常委在自己的城市中泡吧的嗎?而且是女的市委常委,顯然是不太現實。
梁健不由想起了熊葉麗。一想到熊葉麗,梁健又是一番內疚。因為熊葉麗上次告訴過自己,說半個月後就要去市委組織部上班了。這話已經是過去多久了呢?恐怕已經不只半個月的時間了。梁健就發了一個短訊過去,問她在不在鏡州。熊葉麗回復了短訊,說自己已經到了寧州,知道他忙,去之前沒有打擾他。下次,到寧州去找她。
梁健似乎記得要為她踐行的,可自己卻沒有兌現吧!梁健在短訊中說,到寧州了一定去找她。
放下手機之後,梁健本來可以找其他人莫菲菲、王雪娉等等都可以,然而他卻已經沒有了興致。仿佛再叫其他人,好像都是對不起熊葉麗一般。於是,梁健就打算獨自前往了,估計這是要挨朱懷遇批鬥的,但是沒辦法,批就批吧。
梁健的住處離開老樹林酒吧並不是特別遠,梁健打算步行過去。
與此同時,一位身材窈窕的黑髮女子,正在一條穿城而過的河邊行走。這條鏡河是鏡州的母親河,蜿蜒曲折,猶如腰帶,纏繞着鏡州市區,兩岸弱柳輕拂,微風徐徐,即便是在這夏天馬上來臨的日子裏,也是呆着水面的清涼吹了過來。
黑髮女孩,身穿白裙,在這暗淡燈光下眺望河水,顯得神秘、性感,引發了路人目光留戀。她只是在欄杆邊停留了片刻,又往前走去。穿過一條鵝卵石路,前面就出現一個建築,這就是隱藏在樹蔭之間的老樹林酒吧。
以前在鏡州市生活的時候,她曾經與梁健來過這個老樹林酒吧,那時候是多麼快樂的日子。但是好景不長,她得知自己生病之後,就主動離開了他而去,原本以為從此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但她命大,竟然遇到了項光磊。
項光磊醫術高明,但對她一見鍾情,傾盡全力將她的病情控制住,一段時間的修養之後,她竟然奇蹟般的恢復了健康。
人就是如此,看到完全沒有希望的時候,就會徹底死心。但是一旦看到前面出現一線希望,她就會又油然而生出一種希望來。自從上次在北京碰到了梁健,余悅心中不由想到,如果和梁健生活在一起將會怎麼樣?
然而,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項光磊給了她新生,並且對她的愛,毫無保留,無以復加,到達瘋狂的程度。對這樣的一個人,難道她要傷害他嗎?
她不能這麼做。
但是心裏總是存在那麼一絲希望,是抹也抹不掉,擦也擦不淨的。梁健從北京回去之鏡州之後,余悅有好多天都是失魂落魄的感覺。
項光磊是一個敏感的男人,特別是對於余悅,他愛得太深,似乎都能明白她心裏的每一絲波動。項光磊知道,只要他們還在中國,余悅就會不是心裏縈繞樑健這個人。於是,他對余悅說:「余悅,同我一起求美國吧?」
余悅驚訝無比,問他為什麼如此突然要去美國。項光磊找了一個藉口:一方面,他本身就是美國籍。當時是為她才留下來的。另一方面,美國對她救活余悅的醫療技術非常亟需,只要他去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醫學院願意給他終生教授的待遇。美國大學的終生教授,與中國是大不相同,含金量很高,待遇也是異常優渥。這對他非常重要。
余悅是沒有辦法拒絕的,畢竟是他給了她新的生命,而且他是那麼毫無保留的愛他。並且她也知道,自己跟梁健已經沒有可能,最多的也是那麼一些虛無飄渺的幻想。余悅說,她會跟他一起去美國,不過,她要回一趟鏡州,去告訴她父母自己要去美國的事情。
余悅父母有三個孩子,她是第三個,前面是一個姐和一個哥哥,為此父母對她並不是特別掛念,只要她能夠平安健康就行。項光磊同意了她的要求,允許她來鏡州,並親自陪同了她來。
鏡州醫院聽說項光磊來到了鏡州,早就聞名他是腫瘤界的高手,一定邀請他吃晚飯。項光磊本來請余悅一起去,但是余悅說不去了,她不喜歡跟醫生呆在一起。項光磊也理解余悅的心情,她以前生過病,不想跟醫生在一塊兒吃飯也是正常。
於是余悅就有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否則項光磊是會一直死纏着她不放的。
余悅就像小馬識途一般,本能地來到了老樹林酒吧,這個地方離她和項光磊酒店最近,也是余悅記得曾經跟梁健一起來過的地方。
梁健從河邊經過,踏過鵝卵石路,猛然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怎麼會是她?
在夜色之中,梁健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沒有看錯,眼前的人,就是她。梁健上去,輕輕喚了一聲:「余悅?」
余悅起初也以為自己只是幻覺。然而,回首過來,卻看到了梁健。難道兩人是心有靈犀才會在你這裏遇到嗎?
余悅朝梁健笑了笑說:「怎麼這麼巧?」梁健也笑了笑:「是啊,你今天回鏡州了?怎麼都沒有告訴我?」
余悅說:「我是跟項光磊一起來的。」梁健左右看看說:「哦,他人呢?」余悅說:「他被人請去吃飯了。我一個人走走。這個地方我們好像以前來過。」
的確,以前是和余悅來過,那時候,雖然兩人還未結婚,余悅還有自己的家庭,但是兩個人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想起來是那麼的美好,就如這夜一般迷離,但是很多事情都是一去不復返。
梁健提議道:「要不,我們進去坐坐?」余悅問:「你跟誰一起?約了女朋友?」
梁健搖了搖頭:「沒有。朱懷遇,還有他一個朋友。」余悅說:「不會打擾你們?」梁健笑道:「不會。我正好少一個女友呢!」余悅笑道:「那好吧,我就當一次你女朋友吧。」
梁健苦笑一下,曾經是夫妻,如今是做一個女友都需要「裝」,嘴上說:「好啊。」
朱懷遇瞧見余悅來了,先是驚了一下,張嘴就道:「你們又複合了?」余悅只能尷尬地笑笑,搖搖頭。
朱懷遇帶的女人,梁健以前沒有見過,那天之後也沒有引起他太大的關注,之後很快就忘記了,根本就不記得那個女人叫什麼。只記得那個女人見到余悅時說:「真是大美女啊!這位哥真有眼福。」
梁健對朱懷遇說:「你們別胡說了。人家現在有男朋友。」女人口沒遮攔:「有男朋友不影響,搶過來就得了!」朱懷遇知道梁健和余悅的過去,就說:「不廢話了,我們喝酒吧!」
喝得是啤酒,梁健問余悅能不能喝,如果不能他打算給她要一杯梳打水什麼的。余悅說:「沒關係,我能少喝一點。」這就說明,余悅的身體已經徹底恢復了,這讓梁健很是高興。他拿起了酒杯,敬余悅:「祝你恢復了健康。」
余悅笑笑說:「謝謝。真好。」
梁健不知他這句「真好」,是說恢復了身體健康真好,還是能夠見到他真好。也許兩種意思都是有的。
朱懷遇舉起杯子來,也來敬余悅,問她:「最近在那裏發展啊?」余悅說:「我之前一直在北京,不能說是發展,是養身體。馬上,我就去美國了。」
朱懷遇帶來的女人驚訝地道:「移民啦?」余悅點了點頭。女人說:「太棒了。我也想移民可是沒有機會。」
梁健聽到余悅的話,也很是驚訝,他轉過頭來。余悅正瞧着他,眼中有種難以意味。梁健心下一動,一種不舍仿佛從心底流淌出來。梁健問道:「跟項光磊一起去嗎?」
余悅點了點頭:「我今天是來告訴我父母的,也算是一種告別。今天能夠碰到你們真是太好了。我敬你們!」
余悅竟然將整整一杯酒都喝了,她用紙巾去擦嘴巴的時候,以一種不讓人察覺的細微動作,擦了下眼眶。等她睜大眼睛,梁健看到她的眼中依然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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