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玳珍悶悶不樂地被瑞昌護送回京,黃氏頗覺意外,不過並未問她,只朝瑞昌使了個眼色,瑞昌會意,等玳珍回屋,他便立刻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說給她聽,又將辛一來的信呈上,道:「阿爹這會兒心裏頭也正發愁,不知道怎麼處理才好。」
黃氏點頭表示知道了,笑着回道:「你爹一個大男人,哪裏知道女孩子纖細敏感的心思,這事兒就交給我。你是留在家裏,還是再去一趟避暑山莊?」
瑞昌搖頭,「兒子就留在京城吧,避暑山莊雖然好,可到底不是自己家,總覺得哪裏不自在,有時候想找本書都找不到。我打算今年秋天就下場了,正好在家裏準備準備,不然若是考差了,祖父和阿爹還不得打死我。」
黃氏忍俊不禁,「你爹哪有這麼不講理?他不是早跟你說過,科舉或是科學院,想去哪個都行,只要你高興就好。」
瑞昌吐了吐舌頭,做鬼臉,「這話我才不信,他也就是哄哄我罷了,真要考得不好,到時候他多的是藉口收拾我。便是阿爹不計較,祖父呢?阿爹就因為考了個二甲最後一名,被他叨念了多少年,到現在還總拿出來說,我可不想以後半輩子都被祖父教訓。」
黃氏點頭笑,「好好好,知道你最懂事了。回去好好歇一歇,這一路過來辛苦了。」
打發走瑞昌,黃氏在屋裏仔細琢磨了一會兒,才招呼侍女陪着一起去找玳珍。家裏頭就這麼一個姑娘,眼下又正到了叛逆的年紀,黃氏還真有點擔心她會不會一時想岔了什麼,等到了院子一看,卻見她正拿着個鏟子蹲在葡萄樹下挖坑。
黃氏哭笑不得,「才將將回來,怎麼不去屋裏歇着?太陽毒辣得很,仔細別被曬傷了。」
玳珍把鏟子扔在地上,拍拍身上的泥站起身,「一路過來都悶在馬車裏,都快憋死了,出來透透氣。娘您怎麼過來了,不午睡麼?」
黃氏把她頭髮上沾着的枯葉撥下來,拉着她的手往屋裏走,邊走邊道:「我聽說,你跟太子殿下鬧彆扭了?」
「是二郎告訴您的?」玳珍不悅地撇嘴,「就知道他一回來就要找您告狀,小黃鼠狼。」
「是你爹寫信來說的。」黃氏沒好氣地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責備道:「盡會欺負你弟弟!這麼大的事,你爹能不跟我說麼?再說了,便是他不說,你這麼突然回京,我能不問?二郎就算想替你瞞着,也得看我答應不答應。」
玳珍低着腦袋不吭聲,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娘親是不是也覺得我做事有點太衝動了。我當時腦子裏亂亂的,什麼也沒想,就想出口氣,正巧兜里藏着阿爹送我的炮竹,所以就……原本只想嚇唬嚇唬他,哪兒知道會有這麼大的動靜,別說他,我自個兒都惹了一身丑,噁心得我一天沒吃東西。」
黃氏又氣又好笑,可見玳珍挎着小臉,一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到底沒笑出聲,只拍拍她的腦瓜子柔聲叮囑道:「以後做事可不能這麼沒腦子,所謂三思而後行,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她頓了頓,又道:「以前還總說自己聰明本事大,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怎麼遇事還這麼不冷靜?」
玳珍撇嘴,「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後來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當時怎麼就腦子一發熱干出這種事,幸好知道的人不多,不然以後傳出去,別說丟人,都能把人給噁心死。
「你給娘說實話,你是不是對太子殿下——」
「沒有!」玳珍想也不想就打斷她的話,特彆氣急敗壞,「娘您別胡說,我一點也不喜歡他,一點也不。」
「那你好端端的幹嘛跟人家過不去?你爹信里可說了,就因為人家跟林家娘子多說了幾句話,你才發的火。要不是喜歡人家,你發什麼火?真要是朋友,見他有了心上人替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是因為他朝三暮四、見異思遷!」玳珍氣咻咻地道:「前一天還信誓旦旦地跟阿爹說什麼非我不娶,第二天就跟別人眉來眼去,認識這麼久,第一次知道原來他是這種人。以後我見都不想見他了。」
「既然不喜歡人家,那他跟別的姑娘好上了你該高興才對,生什麼氣?」黃氏笑道。
玳珍氣急,「娘,您到底幫誰說話呢?」
「你覺得我在幫太子說話?」黃氏搖頭,「你是我女兒,我還能幫他說話?說實話,太子殿下人不錯,脾氣性子也好,你鬧出這麼丟人的事,人家也沒見追究。他若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我是絕對贊成你們倆的婚事。」
玳珍哼了一聲,「都說了是個朝三暮四、見異思遷的臭男人,您還替他說話。」
黃氏笑,「行了行了,反正這婚事既然成不了,也沒什麼好生氣的。反正你都回來了,就先在家裏頭好好歇着,至於你的婚事反正也不着急,慢慢找總能找到好的。」
玳珍不吭聲了,悶悶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雖然黃氏說得都挺有道理,可是她心裏頭總是不痛快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了,前幾天蘇家二房進京了,二太太還領着七娘子來過府里,正巧你不在沒見着人,回頭去下個請柬請她們來府里坐坐,我記得在蘇州那會兒,你跟蘇家七娘子感情挺好。」
玳珍蹙眉,「不要,我不喜歡她。」
「怎麼了,以前不是總愛跟她一起玩兒麼?」黃氏笑。
「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玳珍倍覺無奈地看看她娘,「蘇家人是什麼德性您還不清楚,那七娘子簡直是個人精,我以前可在她手裏頭吃了不少虧。只可惜那會兒年紀小,不懂事,被人暗算了都不懂,現在長大了才漸漸想明白。還有,她許了人了麼?」蘇家七娘子比玳珍大兩歲,心裏頭頗有城府,心機極深,玳珍幼時沒少被她算計,現在每每想起來都特別怨念。
黃氏笑着搖頭,「還沒定呢,前兒聽二太太說還在相看。」
「那我就更不能請她來了,說不定她們家就相中了二郎呢。」
「不能吧?」黃氏錯愕,前兒蘇家二太太過來的時候黃氏就琢磨過她的用意,興許是見辛家在京城裏有些人脈,所以想託付她幫忙相看婚事,倒是沒聯想到瑞昌身上,畢竟瑞昌年紀還小,比蘇家七娘還小兩歲呢。
不過,被玳珍這麼一提醒,黃氏覺得似乎也頗有道理,年紀大兩歲什麼的又不是什麼大事,京城裏女大男小的婚事多了去了。以前在蘇州的時候,蘇家就想聯姻,被黃氏想法子推脫了,如今捲土重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好了好了,不請就不請。」黃氏連忙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哪裏真想把她們請過來,這不是見你最近沒人說話麼?你幾個兄長嫂子都去了避暑山莊,京城裏都找不到人玩兒。」
玳珍握了握拳頭,「我才不要玩兒呢,最近可忙得很。聽說天津那邊又有船回來,我想去看看還有什麼新的生意可以做。除了天津之外,南邊的那兩個港口也熱鬧得很,不知什麼時候有機會能去南邊看看。其實我還想出海呢,又怕您不肯。」
「出海是真不成。」黃氏雖然知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道理,可如今到底不是現代,交通不便且不說,安全實在太成問題,出海的那些商船中,每年總有幾艘要出事,不是在海上遇到了風暴,就是被海盜給打劫了,黃氏可不敢想像玳珍出海後自己提心弔膽的日子。
玳珍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知道了,也就是隨口一說。對了,顧叔的水軍現在怎麼樣了?」
黃氏頗覺意外,「你問這個做什麼?」
「您就不知道了吧。」玳珍一臉神秘,「眼看着水軍就要起來了,人數越來越多,軍需物質是個大頭,我去走走顧叔的路子,看能不能找點生意做做。」
黃氏搖頭,「軍需糧草一向都是朝廷下撥的,你去湊什麼熱鬧,便是去找顧興也插不進去。」
「誰打糧草的主意了?」玳珍搖頭,「糧草軍火都是朝廷的買賣,我哪敢插手。可軍中士兵又不是只吃飯,總還要穿衣服穿鞋,生病了要吃藥。藥材上我是沒辦法,到底不是內行,怕被人騙了,可衣服鞋子門路就多了去了,阿爹上次不是說科學院有學生從什麼樹裏頭提煉出一種叫橡膠的東西能做鞋子……」
黃氏見她神采飛揚,仿佛完全已經忘了徐庚的事兒,她卻愈發地不放心。自己女兒自己知道,玳珍是個彆扭性子,生意上雷厲風行、果斷利索,可感情上卻糊裏糊塗的,她若真如她自己所說對徐庚沒有半點意思,絕不會如此衝動,但黃氏卻又不能直言,不然玳珍一定愈發地彆扭。
與其讓她憋在府里,倒不如讓她出去放放風。黃氏仔細想想,終於點頭,「想去天津?也好,正巧我也想帶你弟弟們出去散散心,總悶在京城裏都快悶出病來了。家裏頭有瑞昌在,我也放心。」
於是,玳珍才將將回京,轉身又陪着黃氏去了天津。<!--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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