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林彤在會館門口遇到了辛一來,連忙上前行禮問安,他消息靈通,自然知道辛一來是太子殿下面前的大紅人,再加上辛侍郎不僅是辛太傅之子,又是正經兩榜出身,相比起頂頭上司嚴舉來,顯然面前這位更加符合林彤結交的範圍。
對於林彤的示好,辛一來自然沒有往外推的道理,笑呵呵地寒暄了幾句,這才相互道別。
&家這位郎君比下官想像中來得還要快。」辛一來道:「別看他來天津不久,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徐庚面露微笑,「到底是林閣老器重的侄子,不至於腦子不好使。」雖然林彤的反應十分功利,但好歹也說明林閣老不曾將內閣議事的內容傳出去,否則,林彤根本就不會等到水泥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才會跑過來示好。
辛一來點頭,「殿下等着吧,這幾天可有得忙了。下官聽說天津城裏現在可是蠢蠢欲動,雖說嚴舉在天津經營十數年,可畢竟出身見識有限,靠裙帶關係才坐上了知州的位子,蒙蔭出仕的瞧不上他的出身,科舉出仕的看不起他的學識,表面上一團和氣,私底下各有打算。下官估摸着這兩日會不斷有人來殿下這裏戰隊。」
話剛落音,外頭便傳來侍衛的通傳聲,說是有官員求見。徐庚與辛一來對視一眼,齊齊笑起來。
當然,並非所有的一切都往好處發展,總難免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水泥廠才剛剛開始投建,短短几日內就已經打退了好幾撥打着各種藉口想要衝進場子裏的人了。不過辛一來早有預料,從京城帶來的護衛個個膀大腰圓很是剽悍,再加上後頭有太子和六部撐腰,底氣十足,誰要敢硬闖,他們就索性往死里打,雖然不能完全遏制住這股暗流,但好歹讓對方收斂了許多。
至於嚴舉那邊,一切看起來都風平浪靜,他也像別的地方官一般來給徐庚請過安,還特特地設宴宴請過徐庚和辛一來,姿態放得很低,以至於辛一來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認慫了,唯有徐庚一直冷笑,「就算他肯罷手,他後頭的人肯嗎?」
辛一來立刻就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慧王在其中插了一腳?這不能吧……」他還真是有些意外。畢竟慧王在京中名聲極好,一不曾在朝中拉幫結派,二也沒有傳出過任何□□,辛一來回京才幾個月,自然不知道他的底細。不過徐庚不是無中生有的人,既然這麼說,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徐庚眸中一片寒意,「我這個皇叔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眼下不過是韜光養晦罷了,畢竟朝中一片太平,他便是想出頭也沒有機會。但他可不會安於現狀,私底下不知做了多少手腳,就連宮裏也有不少眼線。辛先生別忘了,太后可是他生母。」
徐庚說到這種地步,只差沒明言慧王是個心懷不軌的反賊了,辛一來哪裏會聽不出來,他的臉上漸漸凝重起來,蹙眉道:「若真如此,這慧王還真是個□□煩。他到底是親王,平日裏又是一派閒散自在的做派,在朝中清流中頗有些聲望。若是我們拿他開刀,恐怕不妥。」
徐庚揉了揉太陽穴,點頭道:「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回來後這幾個月里從來沒有動過要找慧王報仇的心思。慧王的馬腳一天不露出來,他貿貿然的動作只會打草驚蛇,不說朝臣們的反應,太后那邊第一個不會放過他。有個「孝」字壓在頭頂,不說他,就連鴻嘉帝也拿太后沒有辦法。
一念至此,徐庚愈發地心塞,大梁朝素來重嫡庶,從來都只有嫡子繼位,既然都有太子了,先帝沒事兒為何弄出個繼後來?好好的在鴻嘉帝和他頭上壓了頂山,這不是沒事兒生事兒麼。
見徐庚臉上不好看,辛一來笑着勸道:「殿下您也別太往心裏去。說句實在的,慧王那邊您不必掛心,雖說他在朝中略有些清名,可這些名聲又當不得飯吃,朝臣們也不會因為這個就投向他。清流們對他有好感是因為覺得慧王不插手朝政十分識時務,等到哪天慧王真有謀逆之一,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就是他們。」
辛一來嘴裏這麼說,心中卻在暗暗琢磨太子為何會無緣無故地懷疑上了慧王,莫非這慧王上輩子果真謀逆過?若真如此,慧王定然不似表面上這般淡然,私底下一定結交了不少朝臣,回頭去使人探一探才好。
徐庚仔細想想,也笑起來,「先生說得有道理。」認真算起來,就算是上輩子,慧王都一直躲在徐隆的身後,先是慫恿着徐隆造反,等徐隆成事後他才假借勤王的名義跟徐隆鬥了起來,從始至終,這個狡猾的狐狸都不曾被污過名聲。
&過,太后那邊,殿下可要小心點。」辛一來早就發現徐庚對太后的觀感不太好了,故說話時也就放得開,「朝堂上的爭鬥您不必擔心,就算再怎麼斗得你死我活,殿下您是正統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只要殿下沒有失德之處,就算謝家的死士也不敢輕言另立儲君,否則,朝中百官就先不會放過他們。但是,後宮之中女人的手段更是歹毒陰險,讓人防不勝防。太后畢竟是您名義上的祖母,說句不好聽的,她就算是胡亂給您指一門婚事,您也只有乖乖聽命的份兒。」
果然是辛先生,一句話就猜到了!上輩子太后不就是趁着皇帝病重的時候給他指的婚嗎?只可惜他上輩子是個蠢貨,見趙妍妍出身國公府又相貌出眾,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壓根兒就沒防備過太后還有別的心思,結果娶進來一條惡毒的白眼狼,一想到這裏徐庚就忍不住嘔血。
徐庚滿臉佩服地看着辛一來,又問:「那依辛先生所見,我該怎麼避免這種麻煩?」
辛一來原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徐庚會順勢繼續往下問,不由得一愣,旋即又猜到了什麼,略一沉吟便道:「殿下的婚事事關社稷,不容輕視。便是太后有心,過不了陛下那一關終究是無用。您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只要自己仔細些莫要着了宮裏的那些道兒,便是太后也奈何不了您。」
徐庚點頭,臉上微露酣然之色,「我與父皇提過此事,特特地求了他說婚事由我自己做主,父皇已經應了。」他說罷,也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些心虛,腦子裏有張面孔一閃而過,待想起來那是誰,徐庚險些嚇得把手裏的茶杯都給扔掉了。
&下您怎麼了?」辛一來皺眉看着面前臉色陡變的徐庚,十分關切地問:「可是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徐庚慌忙搖頭,支支吾吾地道:「我就就是剛剛想到那個趙家二娘子。聽說太后先前就相中了她,幸好發生了後來的事,不然,我都能被她們給噁心死。」
辛一來狐疑地看看徐庚,忽然有些懷疑先前他遇刺之事是否另有玄機。
等辛一來告辭離開,一向沉默不語的金子忽然開口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奴婢拼死也會護住殿下周全。」
徐庚一愣,臉上緩緩綻出笑意,「盡說傻話,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絕不會再讓你們受苦。太后又怎麼樣?我敬着她,她就是太后,真要與孤王過不去……」他臉上的笑容愈發地溫柔和煦,也愈發地莫測高深。金子悄悄看着,心中莫名地覺得安定了不少。
經歷過生生死死,徐庚早已不是上輩子那個懦弱無能的昏君了,仔細想一想,不管是慧王,還是謝家一系,他們又有什麼資格和他爭呢?上輩子他那般昏庸無能也照樣登基做了皇帝,徐隆和慧王費盡心思奪去了半壁江山最後依舊守不住,徐庚堅信,就算他後來遇刺身亡,辛先生也絕對會將收復河山的大業繼續下去,畢竟,他的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有辛先生在,徐隆他們又能蹦躂多久?如果上輩子辛先生不是重傷臥床十數年的話,謝家一系根本就活不到他們造反的那一天。
好吧,他重活這一回,報仇什麼的都是小菜一碟,這輩子最重要的事似乎已經做好了,那就是救回了本該喪生的辛府一家人。至於以後的那些朝廷爭鬥和宮廷陰謀,有辛先生在,還有什麼好怕的!謝家算什麼?太后和慧王算什麼,辛先生真要算計他們,這些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徐庚忽然就想開了。
作為萬事不憂心的儲君,徐庚表示他完全可以過得很輕鬆嘛,也許他該有所追求重現大梁朝盛世太平?身為辛先生的弟子,好歹也該有點追求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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