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實說,一開始徐庚對玳珍並沒有多大的信心,雖說是辛先生的兒子,可畢竟年紀小,看着長相恐怕才十二三歲呢,學着管一管府里的庶務就頂了天了。他十二三歲的時候還在做什麼……算了,還是不要想了。
可是,等聽完玳珍的想法,徐庚頓時兩眼放光,這……這不就是當年辛先生開遍大梁朝,賺得盆缽皆滿的萬物有超市嗎?真不愧是辛先生家的小郎君,簡直是一脈相承!
雖說徐庚不缺錢,可老天爺把賺錢的機會送到他面前,他若是推了,真真地對不住自己。徐庚興奮地一拍桌子,霸氣地道:「兩萬兩銀子,不夠再加!」
玳珍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顧兄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望。」
她自覺辦成了一件大事,樂得顛顛兒地往家裏跑,一回府便去尋黃氏炫耀。誰曉得黃氏不僅沒誇她,反而皺眉道:「你才跟人家見了一回面,就掏心掏肺地要跟人合夥做生意,也不怕被人騙了。虧我還總誇你聰明,真是看左了眼。你再這麼咋咋呼呼的,日後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玳珍鼓着小臉不服氣,「我……那個顧兄看起來可不像壞人。」
黃氏都被她給氣笑了,「壞人腦門上可沒刻着字,你怎麼曉得他是好是壞?你自己說,除了知道人家姓顧之外,還曉得什麼?」
玳珍咬咬唇,「他說見過二郎,定不是騙人的,不然也不能一眼就認出我不是二郎。國子監可不是普通地方,尋常顯貴府里能有一個名額就了不起了,他們家卻有兩個,要麼就是家裏年輕一輩爭氣考進去的,要麼就是達官顯貴。這京城裏姓顧的顯貴……我思來想去,只有武英侯府了?說起來,侯府的顧三叔還救過我們呢。再說了,我也沒什麼東西值得人家騙的。那位顧兄只說要投兩萬兩銀子佔三成利,他雖然還沒給錢,可我不是也沒做契書嗎?」
黃氏揉了揉太陽穴,耐着性子和她講道理,「契書是沒做,可你的主意都一一說給他聽了,萬一人家搶在你前頭把鋪子開了怎麼辦?他說自個兒姓顧你就信了,真要是武英侯府的郎君,何必這麼藏着掖着?二郎雖然在國子監讀書不大出門,可若真是有心人,豈能不認得他。」自從辛一來接任工部侍郎後,京城裏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府里,黃氏也難免思慮過多。
玳珍聞言臉色微微發白,神情卻依舊倔強。她自然曉得黃氏說得有道理,可是,想想那位爽朗豪邁的顧家郎君,又覺得自己沒錯。父親總教她做人要大氣,還曾給她講過喬峰段譽以酒會友的故事,她和那位顧家郎君怎麼就不能成為朋友呢。
玳珍心裏雖然有點不服氣,可到底不敢忤逆黃氏的意思,她悄悄打量黃氏的臉色,見她雖然繃着臉,卻也不是太生氣的樣子,於是又小心翼翼地上前勾了勾她的袖子,小聲道:「娘,是我錯啦,您別生氣,以後我行事一定謹慎小心,絕不會被人騙了。」
她可憐巴巴撒嬌的樣子可愛極了,像只想要討好人的小奶貓,黃氏根本扛不住,摸了摸她的腦瓜子,柔聲勸道:「娘也是為你好。」黃氏覺得她很有必要找辛一來好好聊一聊,不然,再這麼下去,家裏這閨女都要被他給教壞了。
母女倆親親熱熱地說了一會兒話,直到有下人稟告說武英侯府來了人。玳珍噌地一下跳起身,瞪大眼睛道:「真……真的?」
黃氏淡然地看了她一眼,玳珍吐吐舌頭,乾笑兩聲坐回原處,溫柔又矜持地問:「怎麼找到這裏來了?來人有沒有說所為何事?」
蘇嬤嬤面露狐疑之色,「說是先去了府里,聽說三郎陪着您回了娘家,又尋到這裏來了。可是……」三郎才多大,還在床上爬呢,武英侯府的人尋三郎作甚?
玳珍心中歡喜得都快炸了,面上卻還強作出一副淡然神色,裝模作樣地道:「找三郎啊?真是奇怪呢。」
黃氏忍不住咳了一聲,打斷她的話道:「嬤嬤快把人請進來吧。武英侯府可不是別人家,千萬別怠慢了。」說罷,她又朝玳珍揮手,「你躲屏風後頭去,別讓人瞧見。」
蘇嬤嬤連忙應下,不一會兒便領了個三十來歲面目普通的男子進了屋。黃氏仔細一問,果然是「顧家大郎」派來送錢的。來人行事很是爽快,把銀票一交便告辭離開,從進屋到離開攏共也不到一盞茶的工夫,看得黃氏眉頭直跳——兩萬兩銀子就這麼輕飄飄地送了出去,連個收條都沒打,這要是自家孩子,她非要揪着耳朵狠狠教訓一通不可。
武英侯府的人前腳出門,玳珍後腳就跳了出來,歡喜地抱住黃氏,「我就說顧兄不是壞人吧。他果然言而有信!」
黃氏揉着眉心,決定不跟她們這些小鬼計較。
…………
黃氏心裏掛着事兒,在娘家也住得不安生,當晚便又領着幾個孩子回了府,晚上辛一來才下衙,黃氏便把這事兒說與他聽,無奈又氣惱地道:「……你說這一個兩個怎麼都傻乎乎的。侯府也真是的,便是再有錢也不能這麼花,手上松成這樣,家裏頭也不管管,就不怕被人騙了。他們家裏頭不仔細管,弄得我都不知道怎麼教訓囡囡。」
辛一來也略覺意外,「顧家大郎竟是這麼一位妙人?」
&你個頭!」黃氏沒好氣地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虧得不是我兒子,不然,說不好哪天就被他給坑死了。」
辛一來被暴力慣了,絲毫不以為意,捻須而笑道:「誰家的銀子都不是大風颳來的,由着孩子們亂花。這麼一大筆錢,就算是幾位皇子也不是隨便能拿得出來的。侯府肯給他錢,就說明這孩子行事妥當。你也別擔心囡囡,這孩子像我,別看她小事上有些糊塗,大事可不糊塗,這叫做大智若愚……」
黃氏一臉嫌惡地瞪着他,「你這隨時隨地想方設法自吹自擂的性子真讓人受不了!」
&又不肯誇我,我自個兒誇誇自己還不成麼。」辛一來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頭髮,挺着胸道:「不跟你說了,我去找我們家閨女聊天。還是女兒好啊,女兒就是貼心小棉襖……」
他唱着歌剛出院門,迎頭瞧見瑞禾急匆匆地沖了過來,瞧見辛一來立刻大聲喊道:「阿爹,我正好有事找您。」
辛一來腳底抹油往岔路上鑽,嘴裏還大聲道:「啊呀,累死了累死了,在衙門裏忙了一天,真想好生歇一歇,什麼麻煩事兒都別來找我。」
瑞禾假裝沒聽到,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前擋住辛一來的去路,苦着臉道:「您可不能見死不救。」
辛一來不以為然地掏耳朵,「你少來這一套!哀求撒嬌什麼的,也就你妹妹使出來還能看看。你都十歲了,個子比老子還高,臉都老了,撒嬌像什麼樣子,看得我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瑞禾三天兩頭地被辛一來打擊,心臟早已鍛煉得十分堅強,自動把辛一來的話全都過濾,一把拽住他爹的胳膊往自己屋裏拖,「太子殿下把我寫的計劃打回來了,您幫我看看到底哪裏有問題?」
&真的?」辛一來略覺意外,瑞禾可是他親自教出來的,雖說科考花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可經世格物之學也絕對不差,在辛一來看來,比朝中絕大部分官員要好太多,所以他才放心大膽地讓他去了詹事府。
&太子殿下打回來的?」辛一來好奇地追問:「他有沒有說什麼?不會是在胡亂指揮吧?」
瑞禾面露佩服之色,「殿下提了許多意見,我也深覺有理。」
辛一來愈發地好奇了,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瑞禾天資聰穎,打小就比別的孩子成熟,難免有些自視甚高,雖然平日裏表現得極為謙遜,可那驕傲卻是刻在骨子裏的,辛一來還是頭一回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於是,他也不作了,滿腹好奇地跟着瑞禾去了他的書房。
瑞禾的書房裏有些亂,桌上橫七豎八地堆了許多書,地上全是揉成一團的紙團,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一向工整愛乾淨的瑞禾也不管它,抬腳把地上的紙團踢開,拉着辛一來坐下,從抽屜里把原來的幾乎遞給他道:「阿爹您看看。」
辛一來接過,一目十行飛快地瀏覽了一遍,臉色精彩紛呈。
&麼樣?」瑞禾急切地問:「阿爹您覺得該怎麼寫?」
辛一來卻仿佛沒聽到他的話,皺着眉抬頭看着屋頂低聲喃喃,「不對啊,不對啊。」
&里不對?」瑞禾把腦袋探過來,盯着辛一來手裏的冊子問:「阿爹可是覺得太子殿下批示有問題?」
辛一來橫了他一眼,眼神很複雜,「太子殿下是誰教出來的?」
瑞禾有點懵,猶豫了一會兒,才試探地回道:「祖……祖父?」
&可能。」辛一來立刻高聲否定道:「你爺爺是個什麼情況我還不知道麼,學問是好的,讓他教個狀元出來倒是有可能,經世治國的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可都是白瞎,不頂事兒。太子殿下這批示……」倒是跟他一脈相承,辛一來厚着臉皮想,特麼地想收這麼個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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