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塵埃 第3章

    羲和在皇后表姑大壽的時候進過皇宮，當時皇宮留給羲和的印象是金碧輝煌，有着很多的人，還有很多好看的姑娘。

    羲和單純的喜歡那個人多的皇宮。以及有些艷羨那個粉雕玉琢的男孩。

    當時的孩子中便屬自己和百里初啟最小，她被姑姑抱在懷中，百里初啟被他的母親淑妃抱着。

    不過百里初啟周圍圍了很多人，羲和只在人群的縫隙中看了幾眼那個男孩，便沉沉睡去。

    印象中他是個討喜的男孩，極黏他的姐姐百里初度。

    百里初度和羲和一樣，不是什麼好人。當羲和和她目光相對的時候，羲和就在她眼中發現了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冷漠。

    羲和出不去相府，據說幼時的羲和曾經在街上，扯住一個婦人的衣裙不放手，最後還將她腰間的吊墜扯了下來，撿起墜子就跑遠了。

    這事讓傅湛知道，禁了羲和的足。只逢年過節的時候，羲和央着奶娘，還能出去一下。

    到了如今這個時候，羲和不會在央求任何人了。外面和相府其實也沒什麼差別。

    羲和對幼時的那個行為早就沒了記憶，不過小孩子都是模仿能力很強，當時她也許只是照着某個人的動作做了一下。

    當然，某個人可能是個登徒子，或者是個小偷，又或許是府里那些姨娘。

    偶爾顧靳侯回宮後會來找傅羲和，這時顧靳侯便會講一些皇宮中的事，講他們在上書房的事，羲和對那些並不感興趣。

    但是因為當中有顧靳侯，羲和願意聽，只那些人和事對羲和來說是極為模糊的。

    「你說，三皇子很聰明，那你呢？還有你伴讀的那個七皇子？」羲和順着他的話問。

    顧靳侯溫和的看她一眼，輕道：「這並不重要，羲和。」

    「為什麼不重要。」

    顧靳侯坐在院門上，不遠處是一池碧水，有小荷露出翠綠的尖尖小角。

    他對着她，輕道：「因為，聰明的人，有時候也會做傻事。傻的人，有時候卻做了對的事情。」

    羲和支着着腦袋，狐狸般的眼睛微彎，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笑着問，「那你呢？顧靳侯，你是聰明的人，還是傻的人。」

    顧靳侯揉揉她蓬鬆的腦袋，「幹嘛一直糾結這個事情。」

    羲和頭在他寬大的手掌下蹭了蹭，像個小貓，她看着他，輕聲道：「顧靳侯，你是對的人。」

    晨曉，天空藍藍的，四周的花草掛着露珠。

    顧靳侯手指微動，不經意間捻起她的一絲髮絲。他將那縷髮絲在手指上繞了繞，又輕輕放開。

    換了個話題道：「你怎麼一直都起這麼早？」

    羲和搖搖頭，不說話了，懶洋洋的靠在院門上面。

    外面有人催促顧靳侯進宮了，顧靳侯看着靠在一旁的她，起身將她抱進自己屋子，輕輕的放在床上。

    他的陰影籠着羲和，聲音溫和而有磁性。

    「你先躺會，我得進宮了，回來再找你。」

    「好。」

    羲和乖巧的點頭，看着他走遠。

    顧靳侯走後，屋中恢復靜謐。

    羲和腦袋很清醒，睡不着，就起了床在他屋中四處逛着。

    也不知在屋中逛了多久，直到門被人推開時，天色已經完全亮了。

    小伍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他背後是耀眼的陽光。他看了一下屋子四周，很快的進屋將她扯了出去。

    羲和問：「你怎麼到這來了？」

    「來接你。」

    「接我？」

    小伍鬆了拉着她的手，眼神緊攫着她。

    「從東院到西院，這麼遠的距離。」

    羲和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蹲在地上道：「嗯，怎麼了？」

    小伍頓了頓，語氣低沉，緩緩道：「沒事，別跑這麼遠。」

    「出不去，無聊。」羲和隨口道。

    小伍看着她，蹙眉，「誰說你出不去的？那事都多久了？」

    羲和將石子撿起來，沿着湖邊打水漂，「外面和這裏都一樣，無聊。而且，我也很忙不是。我功課多着呢！」

    羲和這話是實話，她功課很重，幾乎佔用了她所有的閒暇時間。其實，這些不過是傅湛隨便的幾句話，下面的人便全心全意的安排了下來。

    傅湛當初說禁羲和的足，便沒人敢將她放出去。到了最後，傅湛都忘了此事，下面的人還是盡着職責守着羲和。

    只是因為傅湛忘了，忘了說一句不用禁足。

    而如今，只是因着一句小姐應當讀書習字了，下面便有人安排了夫子和滿滿的功課。

    可傅湛除了半年前羲和生病時問了關於功課的事情後，就再也沒問過。

    羲和扔掉手中最後一個石子，想，這也挺好的。要不是這些功課佔滿她的時間，她還不知道整日要幹什麼呢。

    小伍站在一旁看着湖面綻放的漣漪，一辰銜着一辰，泛着波光。清晨，湖面上籠着一層淡淡的霧氣。

    他低頭看着一旁的羲和，道：「你今天有空嗎？」

    羲和拍了拍沾了塵土的手，想起顧靳侯走時說的話，搖搖頭，嘴角微微抿起翹起一個弧度。

    「我今天有事，怎麼？」

    「沒什麼，隨便問一問。」

    ……．

    顧靳侯回到相府的時候夜色已經散了開來，羲和蹲在他的院門，無聊的玩着地上的石頭。這裏很幽靜，院門前是一處池塘，不久後會有荷花冒出，這個時候有的是一灘碧波和一些小小的荷葉。

    顧靳侯今天穿了一襲墨綠色的衣裳，頭髮綰的方方正正的，一絲不苟。

    看到羲和，愣了一下後大步朝她走去。

    「有點冷，別坐在這裏。」

    羲和眼睛亮亮的，盯着他，聲音響亮清脆，「你說叫我等你回來的。」

    「你一直在等嗎？」

    「算是吧，方才一直在閒逛。」

    顧靳侯席地而坐，靠在門前，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自己額頭，才問她：「你在哪閒逛？」

    「相府。怎麼？」

    「怎麼不出去，一個人怪悶的。」

    「不悶的，一直都這樣。」

    顧靳侯看着她，輕道：「你說不悶那是因為你沒遇見好玩的事。羲和，其實你很好養的。」

    「養？」

    「嗯，因為你追求不高，對你好一點你就會滿足。」

    羲和搖頭，輕輕的笑了，笑的純粹，「不是啊，我看人。」

    她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看清他臉上的疲憊。問：「你今天回來晚了，而且」指指他的臉龐，「看起來很累。」

    「一些事，很麻煩。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

    顧靳侯笑笑，輕咳一聲道：「出去走走怎麼樣？長安的夜市挺繁華的。而且，你生辰要到了。」

    羲和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搖搖頭，輕道：「我不過生日。」

    顧靳侯也沒有驚訝，沒有問她為什麼不過，只是問：「那出去嗎？」

    「出去，不過不是今天，是明天。」

    「也可以，那你等我。」顧靳侯說完，將她拉了起來。

    「地上涼，以後別坐。」

    羲和借着他的手臂站起來，踢了踢有些麻的腿，道：「我回去了。」

    「好」

    翌日

    羲和換了身簡單的衣裙，帶了一些銀兩，站在銅鏡前左看右看。

    奶娘站在一旁，有些驚疑的看着她的舉動，直到她出門時才有些不安的問：「羲和這是要出去嗎？」

    羲和笑笑，道：「嗯。」

    「相爺說過…．．」

    羲和搖搖手上的錢袋，想譏笑，最後卻還是淡淡道：「放心，我拿錢了。這次不搶別人東西。」

    奶娘有些難堪，還是堅持道：「讓奶娘陪小姐一起出去吧。」

    她沒像以前一樣叫羲和，叫的是小姐。羲和斂了臉上神情，看着屋中富麗堂皇的擺設，又將目光投向身前溫和的奶娘。

    「奶娘，生個孩子吧。別把心思放我身上了，我不搶東西的。」

    羲和以前愛搶別人的東西，相府的人都知道。可羲和沒有印象，一點印象也沒。

    「這次顧靳侯和我一起。」她說完，推門走了出去。

    外間有丫鬟正站在門外，見了她，低頭福了福，順便斂了臉上譏笑的神色。

    她出來的有點早，陽光正好。上書房此時還沒下課，顧靳侯出不來。

    她索性在集市上閒逛，順着人群走動，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最熱鬧的地方。這裏不是什麼高樓酒店，也沒古玩古玉，就是賣一些亂七八糟零碎東西的地方。

    長安竟然有這種地方。

    羲和來了興趣，人潮湧動中，眯了眸子，看向前面某一處。

    那人正半蹲在牆角一個陰涼的地方，偏黑的臉上沒什麼神情。手上動作不緊不慢，周圍人不多不少。

    羲和從人群中擠過去，伸手去拿靠近邊上的板栗。正拿着，被人用肉嘟嘟的手按住。

    「小伍哥，這人亂拿東西。」

    一個小男孩脆脆的叫着，他這一聲引起了周圍人群的注意，同時也將那人的目光帶了過來。

    羲和笑笑，捏了捏那肉嘟嘟的小手，亂七八糟拿了一堆零嘴，坐在他身旁。舉着手上的零嘴，問：「這些好吃嗎？」

    他沒說話，倒是那小不點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蠕蠕道：「好吃的。」

    羲和笑了笑，將小不點攬在自己身旁，笑嘻嘻道：「好吃就一起吃啊。」

    小不點沒回答，也沒掙開她的懷抱，瞅了瞅小伍。

    周圍有好些看戲的人站在他們的攤子前。

    小伍將被羲和弄亂的東西整齊的排列好，摸了摸那小不點的頭，道：「吃吧。」

    小不點眼睛一彎，笑成了月牙。

    羲和將小孩腦袋一拍，扔了好多吃的到他懷裏。兩個人樂滋滋的蹲在牆角吃了起來。

    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沒意料到事情這樣發展，都有些失望的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