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門外傳來小伍略顯木訥的聲音。
羲和將手抽出,走上前去將門打開。小伍站在門外,並不進來,雙眼看向裏間。
百里初空輕輕一笑,將手中之物放在古琴旁後,直直的朝門外走去。經過小伍身旁時,二人對視,眼中都是說不明的情緒。又或許,只有他們二人才懂。
羲和院子冷清,只單單兩盞燈籠搖搖欲墜。百里初空精壯勻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小伍看着羲和,稜角分明的臉,黑眸冷清,「你方才彈的不好聽。」
「嗯」
「別彈了。」
羲和瞟一眼小伍面無表情的臉,轉身進屋,將門關緊。
她在屋中站了一會,才走到古琴旁。毫不意外,古琴旁邊擺着木偶,精湛的刀工,刻畫的惟妙惟肖,梨渦清淺,眼含笑意。
羲和摸了那木頭半響,才將其放入箱子內,這已經是百里初空送的第十五個羲和木偶了。
這一夜,羲和睡的很不安穩。
羲和的東院清冷,顧靳侯的西院更是了無人聲。琴聲傳不到西院,這裏的一切西院更不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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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秋獵隊伍浩浩蕩蕩的從長安城出發時,晉朝使者也在其中,羲和不由想到三皇子百里初翎。
他的母妃染貴妃乃晉朝公主,但直到到達秋獵目的地南苑,也沒見着他和晉朝使者接觸。
到了南苑,羲和將小伍遣去休息,明日便是狩獵比賽的第一天,這次皇上規定只要有意願參加的都可報名。小伍在丞相府名下,羲和在替顧靳侯報名時也順帶替小伍報了名,自己卻並不參加。
掀開帳篷,天空一排大雁凌空飛翔,成人字形,整個隊列如軍隊般井然有序。
羲和看了一瞬,回身到帳篷中取了箭筒沖了出去。扣指吹了幾個響亮哨聲,棗紅馬沖了出來,乖巧的站在羲和面前。
羲和所在帳篷不遠處便是這次跟隨父兄前來的家眷的帳篷,此時殘陽漸沉,趕了兩天的路,都累壞了在歇息,所以看到羲和這樣的也只不遠處的幾個禁軍。
羲和翻身上馬,朝着大雁飛行的方向追去。
到了一片寬廣的草地,羲和拉着弓箭射了出去,只還未接近大雁便掉落下來。羲和沒管這麼多,取了箭筒中弓箭繼續射殺,到箭筒中利箭只剩下幾支時,羲和手肘已因為用力過度酸軟不已。
大雁並不知道地面有人正朝着他們放來利箭,飛勢漸漸放低,此時羲和箭筒中也只剩一支箭。
抓住時機,羲和用盡全力將最後一隻箭射出,力量太大,箭弦發出『錚』的一聲輕響,羲和自己也向後顛了一下。
她順勢倒下,上半身躺在馬背上,雙眸黑亮,直直的望着天空。
四周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上面是藍色的天空。羲和躺在棗紅色的馬背上,吹着清風,無聲無息的等着最後的結果。
『嘭』的一聲,羲和射出的箭在半空中斷落,隨之落下的還有另一支箭。
斷箭下落時不在有射出時的凌厲,安靜的從空中落下,如斷裂的羽翼。殘破,虛弱。沒人知道它飛向天空時的凌厲和被寄予的希望。
羲和側首,百里初度和蘇白正靜靜立在後方。百里初度一襲紅衣,手中握着弓箭,那弦還在微微顫抖。
羲和躺在,百里初度坐在馬背上,比羲和高。她見羲和看來,微垂着頭回看她,微微一笑,容顏嬌麗明艷。
「傅小姐何必射殺大雁,他們是很忠貞的動物,一隻大雁死了,她的伴侶便不會在找另一個,所以大雁也稱為『孤雁』。」
羲和垂眸,百里初度實力遠遠超過自己,她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最後這支箭也並不能將它們射下來。
只她仍是做了,在最接近大雁的時候,將羲和的箭準確無誤的射了下來。
羲和坐直身子,看着百里初度,笑着道:「公主提醒我了,以後羲和必定成雙成對的射殺,不留他們孤獨在世。」
百里初度微微蹙眉,眼神有些凌厲,雙手撫摸着顫抖的弓。她和她母妃容顏相似,只更厲,更魅。
「羲和」蘇白輕輕叫着。眸中有着不贊同的神色,羲和朝她輕笑,示意她不必擔心。
「什麼孤雁?你們在說什麼?」阮怡騎着一匹黑馬,風風火火的來。她身後跟着顧靳侯,和七皇子百里初啟。
羲和看了顧靳侯一眼,他目光清明溫柔,此時正靜靜的看着前方。羲和轉過眼去,朝着阮怡道:「沒什麼」
羲和沒在說話,轉身離開眾人。顧靳侯看着她有些淡薄的背影,目光氤氳不明。
阮怡跟着她離開,百里初啟欲駕馬跟去,被百里初度淡淡瞟了一眼便放棄了想法。
直到兩人遠去,蘇白才微微笑道:「長公主,可有參加明日狩獵大賽?」
「名是報了,只這狩獵的彩頭我是得不到的。」話語雖是如此,眸中卻並不見絲毫失望,而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淡漠,和骨子裏與身懼來的驕傲。
「你呢?」
「我和二哥還有大姐都有報名。」
「如此,明日你們可得盡力而為,不能放水才是。」
「自然,我這也只是湊個熱鬧而已。」蘇白雲淡風輕的說着。
百里初度將手微微一抬,便有宮中侍衛上前將她弓箭取出。
她看向蘇白,眸中帶笑道:「怎會是湊熱鬧,你乃蘇將軍最疼愛的女兒,家中三代都是從軍,明日最是你展示實力的好機會,縱然得不到第一的彩頭,也會讓長安城中的貴女公子們另眼相待。」
蘇白微微一笑,看向遠方殘陽和寥寥炊煙。
「盡力而為。」
微風襲來,帶着淡淡青草香,散在林間草地。顧靳侯眯眸看着二人,心思卻有些遠去。
…….
羲和和阮怡駕馬遠離身後幾人,卻並沒朝營帳而去,而是稍稍繞過人群轉入一片密林當中。
已是十月,這裏樹木卻仍是蔥蘢,只少數樹木落了葉子顯得有絲凋零。林中有野獸,兩人不敢走的太遠,就近找了地方坐下。
阮怡捶着有些酸軟的腰背笑道:「你知道嗎?方才你像個傻子一樣追着那些大雁跑。大家都在遠處看着呢,關鍵是你射就射吧!還射不着。」
她笑的燦爛,毫不留情的奚落。
「那不是很丟臉,最後一箭也被百里初度給射斷落了下來。」羲和輕道,毫不在意。
「是挺丟臉的,當時很多人都看着呢。不過也沒關係,你明天狩獵,多射點獵物就行了,她們也不會再笑什麼。」
羲和將落在地上的樹葉撿起一片,透過殘陽,可以看見樹葉的脈絡。「我明天不參加狩獵比賽。」
阮怡蹙眉:「你不參加,那你前幾個月幹嘛那麼用功,都曬黑了。我還等着你一鳴驚人呢!」
阮怡這一說,羲和樂了。「今天臉都丟光了,還一鳴驚人。」
阮怡看羲和這樣也樂了,抱臂倚着一顆大樹笑問:「那你不會就是專門來射這勞什子大雁的吧?」
羲和順着葉子脈絡看去,中間有很多斷點,估計是太過乾枯,方才又被羲和給踩了幾腳的緣故。
「我問你話呢!」
「嗯」
「什麼?」阮怡沒聽清楚,又問了一句。
「最開始是想射大雁來着,後來就不想了。」
「那你幹嘛來秋獵?」
羲和將手中葉子丟了,又去低頭找另一片葉子,葉子沒找着,發現一列列的螞蟻整齊劃一的挪動着。
「我來看熱鬧。」
「那你還追着大雁跑。」
「我也不知道,看見他們第一反應就是射下一隻,射下烤了吃。」她樂呵呵的看向阮怡,開着不痛不癢的玩笑。
其實在射下第一箭的時候,羲和就知道自己射不中。只是怎麼也停不下來,就跟着一直跑,一直射,直到將箭筒中的箭用完。
羲和眼睛莫名的酸澀,她曾經想過將大雁射下來給一個人,告訴他,她愛上他了。可她射不下來,射不中,也沒有理由送他了。
阮怡口中銜了根野草,蹲在羲和身邊,認真道:「其實我覺得挺帥的。」
「怎麼說?」
「她們都在笑,可我覺得你那傻樣挺好的,就像草原上的牧民追着雄鷹。固執,熱情,無所畏懼。」
羲和看她認真的神色,吸了吸鼻子道:「我也這麼認為來着,雖然那只是一塊小草地,但當時我騎在馬上特爽。」
你是草原上的牧民,執着的追尋着雄鷹。
「兩個傻子!」
身後小伍踩着枯草,一步步走來,額上還有些細汗,看來走的很急。連牽着的小白也跟着喘着粗氣,尾巴一掃一掃的。
「小伍?」出聲的是阮怡。
羲和盯着手中重新撿來的葉子,不說話。
「嗯,阮小姐。」小伍微喘着氣說着。又看向羲和道:「相爺找你。」
羲和輕嘆口氣,想到,今天是挺丟臉的。
「能不去嗎?」
「不能」
阮怡提出跟着羲和一起去,羲和沒讓,打發走兩人,自個去了傅湛的住處。
路過一些營帳時,羲和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這不禁讓羲和感嘆今天是不是太衝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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