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爸掌握着旋挖鑽機的技術核心?」包廂里,劉廳長瞪着眼睛。
「你說你爸原先在石油部工作?」蘇國梁張大了嘴。
「還參加過大慶石油會戰?」
「獲得過兩彈一星勳章?」
這還得了?
蘇國梁飯都沒心思吃,立即跑回辦公室打電話給中組部的熟人,讓對方查了查趙春達的檔案。發覺情況屬實後的蘇國梁驚訝無比,立即驅車趕往趙躍民家中,盼望能夠見到這位老石油專家。
當趙躍民興沖沖地帶着蘇國梁回到家中時,卻發現自己老爸不見了。
原來,不知道趙春達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暴露」,恐懼地躲了起來。
這可把蘇國梁急壞了,省科技廳和工業廳的領導們已經為中日研究所的事情,全都趕往了江北油田。
可是關鍵時刻,這位老石油專家卻「尿遁」了。
趙躍民沒辦法,立即通知自己的兄弟胡東,全鎮大街小巷地找老爸。到了最後,乾脆油田派出所的公安也加入了進來,打着警燈,滿鎮「搜捕」趙春達。
關於趙春達的照片,貼滿了鎮內的每根電線杆。
「領導,請放心,對象年邁體弱,逃不遠。我們一定將他抓捕……不是……將他緝拿……不是……將他請回來。」油田派出所長不斷調整着措辭。
鎮內的牆上,「請趙春達同志回到黨組織的懷抱」標語也出現在「少生孩子多養豬」旁邊。
兩天後,還是趙躍民在自己父親常釣魚的湖邊,發現了趙春達搭的帳篷。
「春達同志,你要對組織有信心,現在江北油田中日研究所成立,以你的資歷當這個所長,最好不過了。」
「是啊,春達同志。我詢問過陸建飛教授,他對於你的專業能力是讚不絕口,也是強烈推薦你成為所里的帶頭人。」
「春達同志,國家的五年計劃,四個現代化建設,趕美超日的任務,可就落在你的肩頭了。」
見到目標後,趙躍民、蘇國梁、劉廳長輪番上陣,苦勸趙春達出山,又費着口舌一遍再一遍解釋,四人幫早就粉碎了,中央對於他們這些老幹部也給予平反了。
湖邊搭了兩頂帳篷,劉廳長和蘇國梁也開始荒野求生,勸導工作持續了兩天兩夜,終於把趙春達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深夜,邵湖旁,做了兩天勸導工作的劉廳長和蘇國梁,早就在帳篷呼呼大睡起來。趙春達和趙躍民兩人站在帳篷旁邊,看着那一汪映着星輝的湖水,兩人都沒有說話。
趙春達更是罕見地點起了根煙,抽了起來。
「爸,您別怪我啊。不是我把你推向火坑的……」為了調解氣氛,趙躍民嘻嘻哈哈道。
趙春達不說話,依舊望着湖水,一臉深沉地抽着煙。
「爸,你是不是憋着好多損我的話,準備一起爆發啊。」趙躍民笑道。
「躍民……」趙春達回過頭來,低聲道:
「爸爸——謝謝你。」
聲音低沉懇切,趙躍民突然發覺,自己父親的肩頭在顫抖,身體在抽動。
留學歸來,秉承着一腔報國熱血的趙春達,回到國內卻歷經諸多磨難,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心已冷的他沒有料到,若干年後,自己將重新能夠發光發熱,做的還是國內第一家合資研究所的所長。
趙躍民感到父親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躍民,你在雲南插隊時,爸一直……很想你。」
趙躍民雙眼濕潤,這是他聽到的第一句父親的關切之言。他也知道,這句話能從父親口中吐出,已經是着實不易。
他也緊緊抱住自己的父親,雙眼含淚道:
「爸,今後我哪也不去。我在哪,您就在哪。」
幾天之後,江北油田舉行了中日研究所大樓破土動工儀式,任副所長的德川正一帶着十幾名日本研究員全部到席。石油工業部、江北省委也都派了領導出席,連日本駐中國大使也參加了儀式,鄭重無比。
中日研究所,畢竟是國內第一家合資研究所。它的成立,使得國內各家報刊爭相報道。一時間,江北油田風光無比。
儀式上,除了德川正一外,大部分日石油出席的高層都是面目陰沉。這次合資完全賠掉了小半個家底,難怪日方都心情不佳。
而劉廳長和蘇國梁則笑呵呵地強調,中日兩國,是一衣帶水的鄰邦,有着悠久的歷史和文化諸如此類等等。
作為所長的趙春達,穿着一件很樸素的灰色工人服,相對於西裝革履的德川正一,可謂是其貌不揚。不過當他用流利的日文進行發言時,日方所有的代表都震驚了。他們沒料到中方的所長,竟然日文如此流利。
領導發言後,緊接着就是剪綵儀式,在鞭炮聲中,中日研究所大樓正是動工。
研究所的大樓,建在一片油花菜地旁。已經變成工地後,繁忙無比,壓路機和起重機在繁忙作業中。日石油派出了不少建築工程師,負責大樓的修建工作。他們指出,實驗室的廠房必須使用鋼架構,車間必須全封閉,各功能區之間實行隔絕,相關功能出入口設置除塵間。
日籍工程師還對大樓的抗震能力提了很高的標準。鑑於日本是個多發性地震國家,四年前中國又發生了唐山大地震,日方在建築大樓時,使用非常多的特質鋼管,這種鋼管的直徑最大達800毫米,厚度達40毫米,而且鋼管中還注入了比通常混凝土強度高3倍的高強度混凝土,確保抗震強度。
日籍建築人員的高效、安全作業,使得原本廠里不少對日本人有偏見的老工人,都扭轉了態度。心想小日本鬼子做事,也有認真的一面。
中日研究所竣工後,六十四名中方研究員和二十二名日籍研究員全部入住辦公。趙躍民知道自己父親剛剛當所長,很多事情還不熟悉。他便親力親為。
然而,他很快發現一個問題,即日籍研究員基本不與中方研究員交流。匯報也是只跟德川正一匯報,很少進趙春達的辦公室。
這些日籍研究員,似乎有些輕視中方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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