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中層幹部松松垮垮,給工人下命令要嚴格遵守生產規則,工人們會聽你的嗎?」趙躍民嚴厲道。
「嗑瓜子,聊天,打牌。你們這些幹部,拿的工資是鑽井工人的一倍。你們在這裏悠閒時,我們的鑽井工人還在井場泡在泥漿中工作。人家用汗水賺的工資,你們靠什麼?打牌鬥地主嗎?」
「趙廠長,這話也不對啊。」車間主任翟軍晃着他那大背頭說道,「這次會議打牌是我們不對。可是平日裏,我們確實沒事幹啊。我們機修廠主要任務是修理設備,可那抽油機、注水泵一年到頭也壞不了幾回啊。我們總不能盼着它壞吧?」
說完,幹部們都笑了。翟軍有些得意,他是副局長的侄子,平日裏也挺會拉關係,在廠里混得如魚得水。
段啟明在趙躍民耳邊附道:「這個翟軍是個刺兒頭,你得小心。」
趙躍民點點頭,看着翟軍說道:「機修廠沒有活兒做,這是管理上的問題,我會有解決方法。但是我今日講的會場紀律,不要混淆!」
翟軍的話被趙躍民頂了回來,他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對了翟軍,你是車間主任。我記得,你們車間有個土建工程還沒完工,你是不是研究個方案,爭取打個殲滅戰,早點完工?」趙躍民說道。
翟軍哼哼哈哈地點了點頭,但並沒有往心裏去。
然而,翟軍沒想到,兩天後,趙躍民就過來找他。
「翟軍,之前讓你研究一個方案,想好了嗎?什麼時候可以完工?」
「趙廠長,你想什麼時候完工?」翟軍歪着腦袋,反問這位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廠長。他料定趙躍民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根本摸不清楚狀況。
「我在問你的意見。」趙躍民似乎也表現出沒有主意的樣子。
「問我的意見?」翟軍雙眼滴溜溜一轉說道,「要問我的意見,我說再過兩個月能完工。」
「不能縮短工期嗎?」趙躍民反問道。
「沒那可能。」翟軍十分肯定道。
「必須要縮短工期。馬上拿出方案。」趙躍民這次的口氣十分堅定。
「什麼時候要方案?」
「三天內。」
「三天?」翟軍十分誇張地叫道,「三天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沒辦法拿出方案啊。」
「我之前可已經給了你兩天。」趙躍民不慌不忙道,「你這是自己造成的。我可以給你五天,但是你要是五天內拿不出方案。廠長的範圍里有一條,叫做『臨機處置』,我可以撤了你的職。」
趙躍民說「撤職」的時候,臉上仍然波瀾不驚。
這讓翟軍倒吸了口氣,他終於感到有些嚴重了。他頭皮發麻道:「你到底要求什麼時候完成工程?」
「一個月內。」
一個月?翟軍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拼命列舉了一個月內無法完工的理由。
趙躍民也不反駁,耐心等他講完後說道:「你說收尾工程量大?根本不是那麼回事。」趙躍民掏出一個藍色筆記本說道,「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收尾工程一共十六項。你說車間裏要安裝的幾十台機床,非常複雜,你這個謊編大了吧。每台機床的型號、規格還有重量,我調查得清清楚楚。至於混凝土養生期,可以用電養生,也可以用化學試劑,半個月足夠了,你為什麼要說一個月?」
趙躍民雖然是新任廠長,可是在局裏也有很多的朋友。他從不打無準備之仗,跟翟軍對峙前,就把資料調查得一清二楚。
翟軍在灰頭土臉地回到車間安排土建工程,他原以為自己能糊弄過去,卻沒想到趙躍民卻步步緊逼。無論是清理場地,還是下午挖方,甚至夜間打墊層,每一個步驟,趙躍民都管理得十分嚴格。
翟軍最怕趙躍民提問,每個問題,都如同剝筍一般層層深入。翟軍再也不敢怠慢,給累得夠嗆。
忙完了土建工程,翟軍心裏鬱悶得很,自己在機修廠原本混得如魚得水,連那個老廠長段啟明也拿他沒什麼辦法,一天只干兩個小時活兒,拿的工資一份不少,日子滋潤極了。現在趙躍民來了,簡直連日子都沒辦法過了。
要是被趙躍民壓住這一頭,他翟軍以後還怎麼在廠里混?
很快,好幾封匿名控告信遞交到了局長蘇國梁的辦公室。控告信的內容大多是一個意思,意思趙躍民獨斷專行,不顧中層幹部的感受,使得中層幹部的意見很大。
蘇國梁接到控告信之後,與副局長翟東林以及辦公室主任高治國商量之後,決定找趙躍民開個通氣會。
蘇國梁原本想私下協調此事,誰知,趙躍民卻提議召開中層幹部全體大會。
全廠一般多名中層幹部又集合在一起,蘇國梁主持會議,趙躍民和段啟明等人分別列席。
「最近,廠里有了人事變動,一切,也都是局裏的安排。」蘇國梁知道趙躍民畢竟年輕,想幫他壓一壓場。
「因此,大家有什麼意見,可以提出來,我們一起商量解決。」蘇國梁握着話筒道。
「蘇局長……」翟軍舉起手來,「我能說兩句嗎?」
見到翟軍舉手,整個會議室充滿着一股怪異的氣氛。
坐在下面的幹部,誰都知道,趙躍民剛剛上任,便拿翟軍開刀。而翟軍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把控告信寄到了蘇國梁辦公室里。
強龍和地頭蛇之間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好,你說。」蘇國梁點點頭。
「各位領導,各位同事,我翟軍就想不明白一點,這趙廠長年紀比我車間的工人還小几歲,之前也沒有做過類似的工活兒,車磨刨銑是都不會。我也不明白了,為啥他能當上這個廠長?」翟軍昂起頭道,「就因為他鑽井鑽得好?這也跟我們機械廠的業務不礙着呀……」
台下幾名中層幹部議論紛紛。
翟軍有些得意,義正言辭道:「局長,我可是就事論事,不是個人恩怨打擊報復啊……」
蘇國梁皺了皺眉頭,說道:「趙躍民同志的表現,是局裏有目共睹。在會戰中,指出了地質部的戰略性錯誤,挽救了國有資產,並且井噴時立了功。至於他目前上任機械廠廠長,是他之前就在鑽井隊擔任過幹部,有管理能力……」
蘇國梁在會戰時,因為井噴事件,差點被吳副部長當場開除,多虧趙躍民說好話相救。他無論如何,都念着這個情,希望能夠幫趙躍民一把。
「蘇局長,我還是那句話,他之前幹得再好,跟咱們廠現在的業務也不挨着……」翟軍這次沒舉手就站了起來。
「你給我坐下!」一旁的副局長翟東林看不下去自己侄子的表現了,當場制止道。
「沒事,幹部有意見,大家可以一起討論。」蘇國梁寬容地笑了笑,他扭頭看着趙躍民道,「趙躍民同志,你提出要開中層幹部全體會議。現在,面對中層幹部們的呼聲,你有什麼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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