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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的慌亂失落甚至強烈的惶恐,落在王學謙的眼裏,讓他有種難言的唏噓。
他倒是希望張學良能夠表現的更加強勢一些,畢竟,王學謙的話里話外,帶出來的信息也夠多了,他要是沒有一點辦法,怎麼可能會說:中東路鐵路的贖買,是他和顧維鈞商量過的呢?因為買一條鐵路的錢,在國內,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地方的督軍拿得出這麼一大筆錢的。而東北境內的商會,除了日本背景的商會,其他的商行都實力偏弱。無法和晉商浙商蘇商徽商這些傳統的商會相比。
無法在境內籌集到這麼一筆龐大的款子,是奉軍最大的難處。而且張作霖其實上台的時間也不長,秉承人多好辦事的原則,他手裏能用的錢,基本上都投入了軍隊的擴編,還有軍工項目的籌備,能拿出來的真金白銀有限。
顯然,張作霖在短期內是拿不出這麼一大筆錢來,而國內籌集也不太現實,只能是用國外背景。如果王學謙沒有給他鋪好路,他會提出鐵路贖買?
而且,這條鋪好的路,王學謙要保證張作霖不會反對。
這說明王學謙是有所準備的,不然會和他廢話這麼多?
「這可如何是好?」張學良哀嘆道,仿佛喃喃自語的失魂落魄。年輕人容易興奮,也容易失落。眼下的張學良還不是那個手握4o萬大軍,擁有3ooo萬轄區百姓的民國第一大軍閥。情緒上的波動,很容易通過言語表達出來。
朱子興是個花花公子,他對事對物的作風更多的是光棍做法,最看不得張學良這樣的軟弱表現,惡狠狠道:「怎麼辦?涼拌!」
「三哥,你就別煽風點火了。」王學謙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於朱子興這一類的朋友,只能順着他的意思去辦,面子要比實在更重要:「我既然承認中東路鐵路贖買方案是和顧總長商量過的。必然知道這筆巨款不是國內能夠籌借出來的。」
「王哥,你是說你有辦法?」張學良仿佛過山車般的心情激盪,原本呆滯的眼神中,立刻充滿了感激。
王學謙點點頭:「不過在此之前。你需要告訴我,你父親的決心有多大。」
「是購買中東路鐵路的決心嗎?」
「沒錯!」
張學良猶豫了,他來的時候,信心滿滿,認為這是一件讓他在奉軍內部讓人大開眼界揚名立萬出風頭的好事。就算最後不成功。他也算是努力過,但名聲也會漲一些。
張學良已經成年,對於今後的安排張作霖肯定和他說過,肯定是接過張作霖的事業。偌大的一份家業,幾十萬的軍隊,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地盤……
他要是還不趕緊去培植自己的勢力,等到他執掌門戶的時候,就該被他那些叔叔伯伯們生吞活吃了不可。
而張學良對購買中東路鐵路的想法,其實比較簡單,是楊宇霆的要求。在東北軍內部。楊宇霆的要求,就等於是張作霖的肯定,是絕對不會改變的。可小處上張作霖肯定不會駁了楊宇霆的面子,拍胸脯啪啪響,說什麼砸鍋賣鐵也要將中東路鐵路的所有權買下來。
可真要是砸鍋賣鐵?
老爹會答應嗎?
這才是張學良不敢應承下來的原因,老張家還不是他做主,可他也猜不透老爹心裏的真實想法。他只知道,張作霖對於購買中東路鐵路決心很大,僅此而已。
王學謙笑了笑,委婉道:「漢卿也不需要立刻答覆。這是一件會影響奉軍,乃至整個東北局勢的大事情,需要好好商量一番。最好能夠和伯父多溝通幾次,多了解一些情況。如果奉軍背負這樣的債款。未來的幾年時間裏,肯定日子不會太好過。」
「那是……那是……」張學良只能頻頻點頭,當應聲蟲。
王學謙繼續說:「對於借款的來源,恐怕國內是給不了的。不管是處於什麼原因,天津和上海的證券交易所內,是絕對不會出售東北的地方債券的。這不是信譽問題,而是缺乏監控,無法保證收益的原因,是商業運作。至於股市?中東路鐵路籌建鐵路公司上市也是不可能的,我已經說過。不過京奉鐵路如果可以上市的話,可以運作一下。」
張學良喪氣道:「京奉天路不在我們手裏……」隨後有種像是說漏了口的緊張,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學謙。
王學謙擺擺手:「不要緊,我知道現在國內害怕對外借款,原因很多,主要是外國銀行背後一定站着列強,對於借款會非常苛刻,要求的也會很多。比如說土地,採礦權等等,隨之引的駐軍等一系列的無力要求。而我可以保證,借款不需要東三省的任何主權利益,因為這不符合顧總長的初衷。可以通過東北的物產統一採購來抵消貸款的方式來還款,加上中東路鐵路的營運收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七八年的時間也能還清了……」
「真的沒有附加條款?」張學良吃驚道。
王學謙笑道:「騙你,你能做主嗎?」
張學良無奈的搖了搖頭。
王學謙拍拍了一下對方的肩頭:「用電報和伯父儘快聯繫,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有些事情做不到,或者做不好,不一定都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是需要的條件太多了,被外部局勢所限制了。所以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乘着在江南,好好感受一下江南的風景,就讓朱三哥多陪陪你。」
能在借款書上簽字的,肯定不是張學良,張作霖就算是再寶貝他這個兒子,也不會將政府的幾年財政都任由張學良支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畢竟年輕,就算是出身在奉軍大帥這樣的豪門之中,張學良也畢竟只有二十一歲。況且,張作霖的奉軍大帥也是這幾年自封的,他原先是土匪,過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對於土匪來說,娶老婆,擄一個壓寨夫人是解決生理問題。可真要把娶老婆。傳宗接代當成一項使命來做,多半是要悲劇的。就算張學良出生之後,張作霖已經是官軍的身份了,可畢竟是一個什麼也不是的把總。
像他這樣的把總。連喝兵血都干不出來。
因為張作霖和他的手下都被是詔安過來的,他的手下都是原先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要是連手下兄弟的錢都敢黑,他就離眾叛親離不遠了。而且詔安來的官軍被上司忌憚也是情有可原的,處處防着他。真要是和手下兄弟離心離德,估計離死也就不遠了。
所以,期初當了官軍的張作霖是小心又小心,謹慎又謹慎。好不容易積攢了一些權力,也不敢張揚。說起來,只不過是從一個江洋大盜的身份,變成了小軍官。
張作霖的崛起和的兩個大人物有關,一個是徐世昌,孤身一人來奉天當總督的徐世昌對他青睞有加,認為張作霖和將軍府內其他的官員沒有什麼聯繫。算是孤臣,是可以信任的人才。張作霖才平步青雲,從一個不入流的小軍官,一躍成為東北境內的統兵大將。
而真正讓張作霖成為奉軍大帥的契機是他主導謀劃將『皖系』將領,也就是段祺瑞的族兄段芝貴從奉天總督的寶座上攆走,另外在楊宇霆的謀劃下,用計策黑了一筆北洋軍隊的軍火,總計有7個旅的裝備,才讓張作霖有了和天下英雄一爭高下的資本。而張作霖倒段芝貴,正好是一戰時期。算起來他上台也沒幾年。
可以說,奉軍上下都沒有準備好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生的局勢變化,全軍上下都沒有一個良好的應對措施。缺乏應對的機制和職能,奉軍。遇事就慌亂的作風,並不是無風作浪,而是由來已久。
楊宇霆是很厲害,但他的這種能力,只能在小範圍內揮到淋淋盡致的地步。
他還不具備,輔佐一個君王稱霸天下的地步。尤其是在民國。2o年代是整個2o世紀科技展最迅的時代,以往不可能的事,都在這個時代變成了現實。而2o年代的民國,政壇的變化,如同六月里的天氣,說變就變。要想在這個變幻莫測的大勢之中,搏殺出一條血路來,非大豪傑不可,至少需要一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
而奉軍上下,顯然不具備爭霸天下的眼光。
實力倒是有,就是缺乏堅定的目標,說是得過且過也好,偏安一隅也罷。總之,奉軍的命運在其創建第一天開始就已經註定了,這是一頭內亂的時候的惡狼,民族危亡時期的炮灰。而奉軍的中樞更是缺乏進步的可能,跟着張作霖打天下的老兄弟把持着奉軍的主要軍隊和機構,異軍突起的『士官系』以楊宇霆為代表,卻在內鬥中耗去大量的經歷;『保定系和大學系』內部相對團結,但是被大量安插了『國黨』的成員。
如果奉軍一直能夠勇往直前,不斷的攻城略地,當然不用擔心。
可萬一失去了進取的念頭,問題就回像是被推入火塘的竹子一樣,爆豆一樣的冒出聲來。
而且奉軍的指揮機構也頗為混亂,張作霖也好,張學良也罷,遇事就慌亂的性格缺陷暴露無遺。如果張作霖能夠在這個位置上停留更長一段時間,而張學良的教育不是簡單的軍事教育,結果可能會好一點。站在奉軍的最高山巒上,要的不是一個能夠率領百萬雄師的大元帥,而是一個能夠統籌各方面的統帥。
二十一歲的張學良,給人一種毛毛躁躁的感覺,尤其是在王學謙的面前,他根本就沒有炫耀的資本。
就算是比出身,都比不了。在華夏,傳統的思維之下,王家是詩書傳家,張家……可能是家門不幸……
張學良心急火燎的帶着侍衛在杭州城轉悠了一圈之後,又回到張園,對此,王學謙也只能是搖頭暗嘆,虎父犬子。在大事上猶豫,在小處衝動,將來張作霖要是出點意外,奉軍的擔子落在他的身上,恐怕真不太好過。有時候王學謙也會納悶,張學良在政治和控制力上的表現,竟然還不如宋哲元。而兩者的家底卻有着天上地下的差距,人深省。
回到張園,張學良就找到了王學謙,頂着一頭的熱汗對王學謙抱歉道:「王哥,我要去一趟上海。」
「你就這麼信不過我的電台?」
王學謙也只有苦笑了,從浙江到奉天,如果是小功率電台的,根本就沒有聯繫的可能。而大功率電台,只有存在於軍隊參謀機構內,其實就是司令部。
張學良是擔心借用浙軍司令部的電台,會讓王學謙為難。
因為他想的是,能否讓王學謙手下的電報員報?
是否會泄露機密?
「警備司令部還有一套備用的大功率電台,借給你們用也是可以的。」站在王學謙的立場,雙方合作已經建立了基礎,信任是最基本的條件。如果是在商人之間,這種合作的規模,幾乎可以互通有無到: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除了老婆不能換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總額6ooo萬大洋的借款,對於民國時期擁有一個省份地盤的督軍來說,也等於是生家性命。
任何彼此的防備,都能讓這筆生意毀掉,這是一個商人都明白的道理……
不過也不能怪張學良,在王學謙的印象之中,這是張學良第一次離開張作霖獨立辦一件大事。且不說稚嫩了一些,單單勇氣就值得嘉獎。
張學良被王學謙說破了小心思,羞愧的臉頰漲的通紅,有點不敢看人。好在王學謙叫來了陳佈雷,讓他脫離了尷尬的場面。朱子興看着遠去的張學良,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這小子,嫩了一點。」
隨即又狐疑的看着王學謙,道:「東北那窮山惡水的地方,不是滿清流放囚犯的苦地方麼?白山黑水之間,什麼土特產值6ooo萬?就人參皮草有點意思。子高,你是不是在忽悠那傻小子?」
「沒你這樣的啊!」王學謙道:「人前是兄弟,人後罵傻子。再說了,6ooo萬買人參和皮草,你讓東三省的人參都挖光,山上的動物都殺光都不夠。這麼多人參要是出現在上海,非得和蘿蔔一個價。」
「這才好呢?」朱子興高興道:「你不知道,張學良送我的人參真不錯,燉湯放一點,那效果,簡直『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夠勁。倒時候你給我多弄一點來。」
「他可是奉軍的少帥,東三省天字二號的人物,送出來的禮物有不好的道理?」王學謙玩味的看着朱子興,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傢伙才三十多歲就開始吃野山參了,這身子骨有點弱啊!關心道:「你這身體都需要人參補氣了?」
歡場老手朱子興哪裏不懂王學謙的眼神,男人嘛!哪方面不行,被鄙夷也是正常不過的,臉上有點赧然,仿佛像是被輕視了一樣,挺起胸膛就要說幾句豪言壯語。
不過,在王學謙清澈如水,充滿智慧的眼神的逼問下,最後只能繳械投降道:「最近比較虛,況且也到時令了,三伏進步也是有說法的。不過,漢卿到底年輕,吃了人參燉的雞湯,生龍活虎,讓當哥哥也感慨,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往勇猛了。」
「你帶他找船娘了?」王學謙瞪眼道。
朱子興無所謂道:「船娘和花巷,都去了。」
「以後不要帶他去這種地方,萬一出事了,你擔當不起。」王學謙提醒道。
朱子興低頭想了一會兒,點頭道:「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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