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話,有時候,比世界上最惡毒的詞語,讓人聽起來都難受!
民國政府的外交,延續了清廷的無能。可是清朝的時候,都是清政府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雄起一把,真刀真槍的和列強幹一架,不過每次都讓人揍的鼻青臉腫,最後不得不得簽下喪權辱國的條約。
至於1885年,打了鎮南關大捷的清朝政府,簽訂了《中法新約》,那是習慣了。
原本,打一場,輸一場。
然後簽訂割地賠款的不平等條約,對於清朝政府來說,打從四十多年前就這樣,幾十年來,從來沒有改過。一下子打贏了法國人,清政府很不習慣,雖然海戰沒有勝利,但是在台灣和中越邊境,都是實打實的打贏了的。
不過,《中法新約》對於清政府來說,意義重大。第一,沒有延續從《南京條約》之後的賠款,老佛爺沒給錢;其次,就是沒有割讓土地,這在清政府自1840年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好事。
所以,當時清政府簽的極其痛快。
至於法國人……都打了敗仗,還能落下實質的好處,還抱怨什麼?痛快的簽字唄!
從這一點來看,清朝滅亡,真的不是一點道理沒有。外交上,軍事上,處處失利,難得有一次∫成功了,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把自己賣掉,心裏慌的睡不着覺,這就是清朝的外交死胡同。
這樣的帝國。
能不滅亡嗎?
可是民國呢?建國十年,民國在外交上的困境,比清朝的時候甚至更加要困難很多。清朝的時候,至少還是一個統一國家。列強想要從華夏拿好處,不得不用吃奶的勁,打一場。
可民國,南北護法戰爭,北方直奉戰爭。直皖戰爭……
把一個新生的國家打的四分五裂的,列強根本就不用通過民國中央集權政府來獲得好處,對付一方勢力,就能夠獲得足夠的好處。這時候,外交上更明顯的是,英美等國通過支持軍閥,就能獲得他們想要的東西,根本就不用費勁去打仗了。
通過借款,政治孤立等手段,列強完成了對民國的再一次外交上的圍剿。
當然。這需要有人配合。
袁世凱配合五國銀行團,把剛剛建立的民國的海關和鹽稅,加上北方五省的中央稅賣了,換取了一筆維持北洋軍隊軍費的款子,從而能夠讓他能夠做穩大總統的寶座。
段祺瑞把東北的利益賣給了日本,才有日本在東北經營的南滿鐵路。
不得不說,民國的執政者一直延續着清朝政府的傳統。就像是燕京城的王公貝勒們,家裏頭不當官了,但是幾代人積累下來的財富。還是可以讓兒孫們靠着賣家當,過上愜意的好日子。
可是世界進入了二十世紀,國際局勢發展的太快。
列強都顧不過來,民國的執政者更是稀里糊塗的發現。他們竟然和列強成盟友了。
這國際形勢走馬燈似的變幻,怪不得民國的執政者蒙圈呢?
暈暈沉沉的,發現自己成了戰勝國,幫着盟友打贏了德國和奧匈帝國。別小看德國和奧匈帝國這對組合。德國的工業總產值在歐戰之前,排名世界第二,奧匈帝國是世界第五。再看德國的海軍實力。公海艦隊作為世界第二強大的艦隊,在戰艦的技術上,甚至超越了英國。奧匈帝國在這方面也不差,不過還是排名世界第五。民國能戰勝德國,還能戰勝奧匈帝國,偷着樂吧。
等到巴黎和會之後,民國上下才幡然醒悟,一切都是假的,民國還是被賣掉了。
遇到這樣的結果,站在王學謙的角度,已經不存在任何談判的價值。這時候,需要一場表明立場,堅決到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決心,向世人解釋,談判桌上解決不回的東西,需要用鐵和血來捍衛。
就像德國第一任總理,俾斯麥說的那樣:「公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對於不屈不饒的人來說,沒有失敗這回事……」
從巴黎和會的自信滿滿,到華盛頓會議將希望都寄托在被人身上,民國的代表團,從側面詮釋了政府在對外事務上的軟弱,無能。
其實,在王學謙的眼裏,英國人也好,法國人也罷,都不可怕。正如在廣州發生的『奪關事件』,正因為『國黨』的堅定,廣州國民政府收回了海關之後,英國只是撤離了在廣州的僑民和領事館人員。當然這並不是僥倖心理,而是側面說明了一個信息,英國政府已經無力去關心亞洲的事了,至少是東亞發生的情況。
印度的暴動如火如荼,原本的聯盟出現了裂痕,如果這時候民國跳出來。
就算是民國是四分五裂的狀況,但不要忘記了,民國的國名生產總值是全世界的二十分之一,擁有四億人口,三百軍隊……沒有一個西方列強都會忽視這股力量。
別看顧維鈞在燕京的時候,當着曹錕的面,拍着胸脯說:「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山東問題,只有在華盛頓會議之上才有可能。」
可實際上,不管是顧維鈞,還是民國駐美國公使施肇基,前司法總長王寵惠,都是在燕京的時候誇下海口的政府要員,作為外交談判團的核心成員,可他們的心裏也沒底。連這三個主心骨心都無法確定,底下的成員一旦知曉了英美真正的意圖,會怎麼想?
畢竟巴黎和會給整個民國外交界潑的這桶冰水,徹底僥倖涼了民國的外交官們。
尤其是顧維鈞還在不久之前,通過王學謙的關係,約見了美國的國務卿,得到了哈定政府的想法。總統哈定認為中日的領土爭端,不應該放在海軍的軍調會議上,而應該放在會議之外,私下解決。這種態度,等於是表明,哈定是不支持民國的外交訴求的,而私下解決的結果。根本不可能朝着民國的希望發展。
於是,華盛頓會議召開的第一天,主席團的演講,就成了考驗民國外交代表團的承受能力的關鍵時刻。
上台說的好,能夠觸動某些人的神經,比如說代表英國代表團首席貝爾福,也是英國的外交大臣。或者美國總統哈代。但是這種事情,就算是手拿把攥,事先也不敢吐口。更何況,眼下的局勢對民國代表團來說。簡直就是前途渺茫。
或許對於美國來說,不過是換屆,威爾遜下台了,哈代上台了。
但是美國政府帶給民國代表團的信息可不是這樣,美國政府一改當時在巴黎和會上的態度,反而對於民國的主權問題,有避而不談的意思。當初在巴黎和會上,威爾遜總統雖然最後還是在英法的強硬態度下,選擇了沉默。可畢竟民國代表團有一個強國在後背支撐着。可是華盛頓,一切都變了,支持的強國沒有了,反而覺得民國的主權問題。會牽涉到美國在遠東的利益,故而選擇避而不談。
明白了這些,再上台,那就是頂雷啊!
誰也不敢保證。這次民國代表團上台演講之後,會帶來什麼厄運,是巴黎和會的複製。還是一個更加難以預測的結局。
連不喜歡吸煙的施肇基都點上了雪茄,作為清朝留美生,施肇基深知在西方社會,人情這東西,根本就靠不上。
當初之所以美國總統威爾遜對顧維鈞的態度那麼熱情,是因為威爾遜的執政理念是更多的加入國際社會的事務中來,而不是退守美洲大陸,冷眼旁觀。
另外,美國在亞太的事務中出任更多的角色。但是威爾遜的這種想法,在美國參議院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在美國,眾議院管立法、稅收、撥款等,但是在對外外交,還有人事任命上,都是參議院負責的職權。威爾遜的政治主張,會讓美國變得更加激進,更多的參與亞太的事務中,必然會和英國、日本的利益衝突。
甚至可能爆發戰爭,這是參議院,甚至整個美國的上流社會都不會認同的。
所以,威爾遜在任期的最後一年,他幾乎已經對內閣失去了控制,美國國會參議院更是駁回了他所有的提交的提案,包括作為國聯的發起國之一的美國。也因為參議院沒有通過,不得不退出國聯。
反而,哈代政府的表現,符合美國主流社會的認知。
至少,哈代不是那麼想做事的人,軟綿綿的性格,更讓人覺得有安全感。
哈代給美國政壇的高層留下了安全的感覺,但是他的態度,卻讓整個民國代表團上下愁雲慘澹。
顧維鈞等人,不得不處於自身利益的考慮,在華盛頓的住處,小範圍內的開始研究。按照以往的習慣,頂雷的事,必然是資歷最年輕的人上去,但是這個人又不能沒有一點職權,顧維鈞年輕,在政壇的資歷也比不過施肇基和王寵惠。
原本他是試探的讓王學謙上台幫他頂這一次。
可是王學謙答應的太痛快了,以至於讓他心裏吃不准,這樣做是否會造成更大的麻煩。猶豫再三,他還是覺得該和其他兩個擁有全權代表權的核心成員商量:「諸位,子高的能力,演講的反應,都不是問題。但是我怕他的性格,太過於激進,是否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少川,你是見過休斯的,他當時……」王寵惠不去談論王學謙的性格,還有做事風格。而是再次詢問顧維鈞,當時和休斯會面的場景。
顧維鈞眼神悲觀的搖頭道:「當時的情況確實讓我非常吃驚,美國政府竟然正準備促和我們和日本代表團在私下裏商討山東的主權問題。」
「這樣說來,我們前期的努力可能將毫無作用?」
施肇基是民國駐美國的公使,他在夏天的時候,就開始聯繫美國的政客,希望獲得更多的支持,讓哈定政府對民國的態度能夠更傾向於一些,可結局卻讓他失望。
王寵惠長嘆一句:「英國人也考不上啊!」
顧維鈞目光如電,看到作為談判團的核心人物,在困難來臨之後,卻表現的如此愁眉苦臉的樣子,心頭頓時火騰地一下點燃了。這時候不想靠自己的影響力,振作一二,卻長吁短嘆的,整個代表團還不成了哀聲遍地,還用不用去和列強爭領土完整,國家主權了?
「諸位,我們來華盛頓並不是來接受一個既定的事實的,而是為了國家的領土完整,民族的主權,向全世界來呼籲的,在一切都沒有定論之下,還不是氣餒的時候……就算……」
顧維鈞停頓了一下,眼眶中有點激動的血絲:「就算事情最後不可謂,我們也能像巴黎和會那樣,堅決不同意列強的私下協議,堅決不簽字……」
「上次老曹家被燒,國內已經受不起這種打擊了,這次萬一再出一點么蛾子來,又不知道該誰倒霉了。」
顧維鈞胸口就像是有一團火憋着一樣,被氣的就差瞪眼他的這幫同僚,一方面,被英國佬,美國佬,還有法國人,小鬼子弄的寒心了。另一方面,民國的外交官不太好當,總之外交談判失敗,國內的怨氣都撒到了外交官的身上,一個不小心,被貼上賣國賊的標籤,就算是心裏無愧,這輩子都有點抬不起頭來。
顧維鈞的心頭被王寵惠的低落情緒影響,反而激起了心頭的勇氣,下決心道:「乾脆,我們這次要求的多一點,不僅僅是山東問題要求落實,還有關稅問題,租界問題,廢除一切主權的要求。」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誰會答應啊!」
「至少,列強不能在民國劃分勢力範圍,私下裏簽署協議,完全不把我們民國政府當回事。」
「少川,你是否想多了?」王寵惠擔憂道。他的意思,顧維鈞的要價太高,別說英國人了,就算是在民國利益幾乎少的不能再少的比利時人,都不見得會答應啊!
顧維鈞用力的站起來,揮手道:「不是想多了,而是我們不能再被動了,前怕狼後怕虎,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幹了,求爺爺告奶奶要是有用的話,怎麼會有巴黎和會的結局?是時候態度強硬一些了。尤其是英國人的態度,很值得的推敲,我覺得還是子高在前兩天臨走時候,給我說的話很受啟發。」
「什麼話?」施肇基好奇道。
顧維鈞神秘一笑道:「廣州那邊出兵佔領了廣州的英租界,用武力收回廣州海關的事你們還記得嗎?」
「這是廣州那邊一點辦法都沒有,才想出了這麼一個拼死吃河豚的想法。可萬一英國人真要出兵,就算不出兵,英國人的軍艦封鎖珠江口,廣州那邊也吃不消啊!」 施肇基皺眉道。
顧維鈞冷笑道:「英國人要是想要武裝奪回,還會等到現在?」
王寵惠探出身體,湊近顧維鈞道:「少川的意思是?」
「讓子高打第一炮,我就不信,就算是攻不破的要塞,我也要用腦袋撞開它!」
一時間,一向溫文爾雅的顧維鈞的身上,仿佛多了一層殺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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