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
「我去!」
要是讀音上是第三聲,巴玉藻很容易表演一出禍從口出的悲劇。 `不過就算是疑問的眼神和語氣,他內心也挺憋屈的。很難相信,在馬尾有着至高無上地位的魏老爺子,在人群散去之後,還是讓巴玉藻出面去求見王學謙。剛才,拍着胸脯說去和新督軍交涉的那個人去那裏了?
面對老頭很沒道理的耍賴行為,巴玉藻也是突感意外。可他也別無選擇,因為自己也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來反駁,畢竟王學謙和他還是老相識不是?
可交情這個東西吧,用一點少一點,人情更是如此。他沒有自信王學謙會一直忍受他的要求。畢竟,這些要求每一個都是需要錢來支撐的。有情有義的朋友,都是需要有去有回的來往,而不是單方面的付出。尤其是對方的身份已經不允許巴玉藻表現出當年的隨意,畢竟王學謙是浙江督軍,還會是閩浙巡閱使,名副其實的東南王。
壓力不是一丁點好不好?
至少魏瀚,魏老爺子並不認為自己的臉面在王學謙面前會讓這位位高權重的年輕人折服。
這不是威望的問題,而是對方的佈局中,是否會有海軍的一席之地。
別看王學謙花了幾十萬美元,從美國弄來了三艘一戰結束前美國建造的最新的驅逐艦,嘎嘎新的軍艦,連炮都沒打過。排水量只有一千噸左右的艦艇,人員只要四五十人。加上港口的人員,不會過一千人。這樣的一支小艦隊,浙江的財政養起來絲毫不吃力。
可海軍是持續投入,產出緩慢的兵種。甚至需要幾十年的投入,才會有質的變化。
清廷的海軍投入,在二十七年之中,持續投入了過一億兩白銀。這是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才養起了幾十艘的軍艦,數萬海軍官兵。而當時的海軍還需要每年投入3oo萬兩白銀才能維持艦隊的訓練和戰鬥力。一旦中間停頓了。對於消耗巨大的海軍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而清廷海軍鼎盛時期的規模,在現如今的海軍軍備中,已經算是小規模的艦隊。
日本展重型戰列艦的投入。更是讓整個國家的財政拖入了困局。
長門號戰列艦建成所花費的資金是12oo萬美元,這艘戰艦對日本來說擁有跨時代的意義。別看美國建造科羅拉級戰列艦隻要4oo多萬美元,但這是有前提的,美國擁有整個戰列艦所需要的完整工業體系。 `而對於日本來說,這些都是空白。高性能的渦輪動力系統。複合裝甲合金冶煉,火炮製造工藝,大型船舶的設計經驗……這些對日本來說都是空白。而長門號雖然花了一筆大價錢來建造,但卻讓日本補充了這些短板。
等於說,長門號的建造成功,將日本的造艦水平一舉推到世界前列。
可12oo萬美元並不是最終的花費,對戰列艦來說,這是第一筆開銷,而且可能是最便宜的一筆開銷。接下來長達至少一年左右的海試,才是讓人頭痛的支出。火炮的穩定性。彈落點的軌跡,火炮控制的瞄準等等,就這麼說吧,長門號9門16英寸的主炮,每門炮的測試至少不會少於1oo多炮彈。
有人說,不過是1ooo炮彈而已。
可要是一重量在8oo公斤左右炮彈的生產價格是1ooo美元呢?而且1oo射擊之後,炮管肯定報廢了,需要更換新的,這都是錢啊!單單主炮的試驗項目就需要1oo多萬美元,這足夠建造一艘萬噸級的巡洋艦了。
雖說日本口氣沖天的說。『八八計劃』是帝國崛起的根本,說的牛氣沖天,胸脯拍的框框響。可實際上,長門級兩艘戰列艦就讓日本的財政枯竭。七年內八八計劃,騙鬼呢?你丫把褲衩賣了,也造不起好不好?再說鬼子穿褲衩嗎?(這個好像從軍事問題,脫離到了風俗問題,有點偏了,咱們言歸正傳)。
總之。就一句話,弄個糊弄人的海軍,都是燒錢的買賣。馬尾需要復興,絕對不能造幾艘一千噸的驅逐艦和護衛艦來糊弄人,至少要弄一個巡洋艦建造計劃,來他三艘。
可這不是幾十萬,幾百萬就能辦成的事。
往少了說,一千萬,不一定能辦成;兩千萬投入,不見得能夠辦好的買賣;五千萬或許才能萬無一失。當然不能以一艘船的價值來評判這個錢值不值得,買一艘重型巡洋艦,也就幾百萬的樣子。關鍵是,花這個錢,培養的是一代技工,整個戰艦建造的工業體系,這才是這筆錢花的真正價值。
要是有五千萬,訓練十萬大軍玩似的,打到黃河邊上根本就不成問題。
當然,民國的事也不是那麼簡單,打下來的江山坐不穩當,是民國各路豪強最大的尷尬。山頭太多了,多到屁大一點的旅長,還好意思覥着個臉聽人恭維叫『大帥』,還要點臉行不?
還動不動就心情不好,要造反!
換一個人傻錢多的主,比如孫大先生有王學謙的經濟實力,魏瀚老爺子說不定巴巴的趕過去了,那位好糊弄。 `可王學謙不一樣,他還有一個身份是商人,從政之前就是商人的,頂尖的商人。要糊弄一個商業奇才,可要比政治家難的多。一個是簡單的刷怪任務,另外一個卻是史詩級任務。而且他也見識過英美列強的展之路,對這一套很熟悉。
軍艦建造不簡單,不是一套簡單的造條船就行了,這是對鋼鐵冶煉,通訊設備,火炮工藝,動力系統的綜合考試。是製造工藝的集大成的終端產品,是一個國家科技實力的巔峰結晶。魏瀚甚至不能用蠱惑的語氣告訴王學謙,一艘最先進的,能裝門面的巡洋艦,只要五百萬,給這筆錢,過兩年,你就得瑟吧!
民國的地方勢力也好,中央集權也罷,有個一算一個。沒有一個人能幹的過你。天天堵着丫門口罵街,對方也只能閉門貓着。這口氣,不想忍都不成。
要是魏瀚敢這麼說的話,結果很可能王學謙咧嘴一笑:「呵呵!」
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
不用細想,萬一他要是動心了,就鑽進了魏瀚下好的套子裏了。王學謙做着大炮巨艦的美夢,卻會沒過兩天,魏瀚再一次急匆匆的過來。告訴他鋼材需要冷軋,不然強度不夠,辦個軋鋼廠吧?再過兩天,魏瀚又會來,說齒輪工廠的精度不夠,要買新機器;再過兩天……每天都有來要錢的理由,這就成了一個無底洞。
所以,老爺子在摸不清王學謙的心思之前,還是需要一個人去探一探對方的底細。
接下來才好開出自己的價碼。總不能眼巴巴的趕着上門去談,上趕着的哪裏是買賣?
從這一點上來看。王學謙起碼應該慶幸,慶幸他竟然沒有被人當成冤大頭來看。
這不算是諷刺,而是在民國大部分的督軍,地方軍政大員都是以冤大頭的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的。
巴玉藻可不敢忤逆了老頭的意思,倒是他比石家的那個老三的膽子要大一些,在魏老爺子前的面子也大。因為他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工人,普通的技工,而是作為水上飛機設計項目的負責人,飛行器設計師。要不是作為晚輩,他還真的一點都不怵魏老爺子。
「老爺子。剛才你還說一人擔當的,可轉眼……」
「讓你去還這麼多話,你以為我不想啊!可問題是,我要是去了。想要改口都沒機會了。你那個同學,也就是新督軍心裏頭有沒有海軍?是怎麼打算的,老夫都不清楚。這樣冒冒失失的過去,人家非嚇傻了不可。你也知道,海軍是一個燒錢的兵種。大清朝的時候,海軍兩大艦隊。四大基地,用了二十幾年建成,花了一億兩白銀。可最後還是敗了,先是法國,接着是日本,連最後的一點家當都敗光了。這樣的結局,國人大部分都清楚,可你知道海軍失敗的原因嗎?」
「不是說修頤和園,挪用了海軍衙門的軍費……」巴玉藻理所當然的說道,對於北洋水師,他知道的消息微乎其微。在民國也好,前清也罷,就算是海軍內部的成員,也不願意說這場戰爭的失敗的最後原因。
因為,無法接受這麼一個事實。
累全國之力,耗費近三十年打造的海軍,兩場仗打下來,都打沒了。要是能夠和對手拼個同歸於盡也就算了,可實際上,不管是日本聯合艦隊,法國遠征軍,都沒有太大的損失。主力艦隊的艦艇,沒有一艘在海戰中被擊沉的。
或許南洋水師幾乎全軍覆沒的時候,清廷內部,加上海軍學堂內,海軍衙門都會有人說一下,指揮失當,艦隊哪裏有窩在軍港里,避而不出的道理。
可沒想到,北洋艦隊在大東溝海戰之後,也跟着走了這條老路,最後連老窩都被人家給端了,這是海軍的問題嗎?
自家事,自家知,魏瀚老爺子是海軍耄耋,最清楚不過北洋水師失敗的原因的,主將避免交戰,保船的心思很重,以至於準備不足,倉促交戰,之後損失太大,退守軍港。一說起這段往事,老頭頓時氣的滿臉通紅:「那是屁!」
「大清朝的事,都是讓一群臭秀才給害慘了。當初頤和園修建的款子,雖說海軍衙門有挪用購艦提留款的意思,但是宮裏沒有要,那筆錢每年從海關提4oo萬兩,李鴻章說不買艦了,錢就剩下來了。而修頤和園的錢都是賣官弄來的……」說道賣官,老頭沒來由的臉頰微紅,這也不是能理直氣壯說出來的話。要說清朝滅亡,還真的不冤:「當時挪用的款子不過3o萬兩,而且還是海軍衙門的錢,海軍提留款一分都沒有動,這筆錢連買一艘小艦的錢都不夠,難道還能左右一場兩國海軍力量的終端對抗?當時真正的原因就是開戰了,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竟然沒有帶足彈藥,大批彈藥留在煙臺和撫順的海軍倉庫里。最關鍵的是其中部分主炮的彈藥帶的是訓練彈,就是一個鐵坨子,而不是進口的穿甲開花彈,以至於日本的軍艦被打中了,也不會被擊沉……這仗能打贏,老天都不開眼了。」
「當年建造定遠艦的時候,是老夫去的德國監製的,一去就是一年多。定遠的主炮口徑比日艦的更大,射程更遠,日本聯合海軍的軍艦想要擊中定遠和鎮遠,就要先進入這兩艘船的射程之內,別說打中要害了,就是打中不僅要的地方,那傢伙估計連戰場都無法撤離,這麼可能一艘船都沒事,全撤離了呢?蒙誰啊!說什麼日本聯合艦隊的軍艦新,度快,可差距也就在一兩節左右,這是海上遭遇戰,不是追擊戰,這點度上的差距是個事嗎?」
「都是讓康有為那個老家賊給胡說八道,加上『國黨』的宣傳,沒影子的事都讓他們說成了是真事。就康有為,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工部主事,小的不能再小的六品官……皇帝把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工部主事身上,騙誰啊!老夫當年都是正四品的總司造,他康有為何德何能,就敢說自己拿了陛下衣帶詔?就他那個矬樣子,還妄想繼承陛下的政治勢力,做他的千秋大夢吧!還有那個梁啟,也不是好鳥,慈禧那老娘們雖然也不是什麼好鳥,可把髒水都往他一個女人身上潑,不就是為了她妨礙了這群酸秀才當官的路,奪了皇帝的權嗎?可皇帝要是真有本事,也不至於滿朝文武連一個手握重兵的心腹都沒有。」
「再說那個衣帶詔,那是京劇聽多了的戲碼,沒事就往外兜。翁同龢兩代帝師,就算沒有這個所謂的衣帶詔,他只要站出來說句話,比什麼都管用。皇帝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工部主事的小官身上,這像話嗎?這皇帝也不用當了,他身邊的大臣也都死絕了!這那裏是皇帝啊!郡王才差不過,都知道郡王身邊的佐官是六品……」
……
老頭是個感性的人,當然積累了幾十年的牢騷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的。甭管說的隊的錯的,倒是讓巴玉藻有點耳目一新的樣子。可惜老頭子火力太足,罵完一批人接着罵另外一批,簡直就沒有停當的跡象。不得已,只好打斷道:「老爺子,您看今天我還要去督軍府。」
正說的起勁的魏瀚,瞪眼道:「趕緊走,不識好歹的後生仔。老夫這是胡說八道嗎?就聽得不耐煩了?」
「沒有,不敢。」巴玉藻輕聲道。
「老夫就是要告訴你官場險惡,你們這些娃娃將來都是對國家有大用處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少不了會遭人嫉妒的時候,礙着人眼了,都要惹上非議……算了,走吧!」魏瀚忽然間興趣了了,擺擺手。
巴玉藻有點不好意思了,魏瀚是前輩,就算是牢騷,他這個後背多擔待一點也是應該:「要不我回來之後,您老接着說?」
「算了,不說了。」魏瀚撐着膝蓋,站了起來,擺擺手道:「這馬尾的幾千號爺們未來的生計都要仰仗你呢,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聽不聽的無所謂了。不過,有句話我要說清楚,馬尾做軍港可以,但不能拆。」
「您放心,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不會讓人這麼做的。」巴玉藻振聲道,眼神深邃中帶着幽蘭。
「別去,命是自己的,飯碗是別人的,犯不着為了別人的飯碗搭上自己的小命。可但凡有點轉機,你小子盡點心老夫就感激不盡了。」說着顫顫巍巍的對着巴玉藻抱拳躬身……
「使不得,老爺子!」巴玉藻連忙上千攙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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