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國黨』要對付陳炯明,再簡單不過。
現在的陳炯明可不是廣州的督軍,在非常大元帥選取之前,孫逸仙是海陸大元帥。陳炯明不過是陸軍總長。可是陳炯明仗着他打下了廣州城,功勞最大,處處伸手。
設置制定法律,地方上的選舉他都要插手。
另外,讓『國黨』上下非常彆扭,或者說連孫逸仙的心中都長刺的事情就發生在今年的一月份。出於對賭博的無比痛恨,陳炯明在帶兵進入廣州之後,就在他的佔領區禁止賭博。
手段之嚴厲,行動之嚴苛,讓廣州城的大小賭場老闆都領教了這位秀才出身的大帥的厲害。在半年多的努力之下,整個廣州城內,賭場絕跡,社會風氣隨之一變。
這無疑是陳炯明給廣州城帶來的新氣象,更是讓廣州城內的學界興奮不已,歌功頌德的文章就不用說了。還在鬧市區給陳炯明梳了一尊銅像。這下可刺痛了『國黨』上下的神經,作為『國黨』的最高領袖,孫逸仙在廣州居民中的威信並不高。
反正,大炮,大炮的在私下裏叫着的,也大有人在。
更不要說在廣州城的鬧市區,豎一尊銅像了。別看孫逸仙是廣東最出名的人物,但是他在廣東,一點都不受待見。
可是陳炯明不過是『國黨』的馬前卒,雖然也是辛亥元老,但是在『國黨』內部,地位一直不是太高。要不是他帶領不到一個團的兵力,在福建苦戰10個月,擊潰了福建督軍李厚基,打下二十多個縣城。最後組建了一支上萬的大軍,才打下了廣州城。將桂系陸榮廷的軍隊,從廣州城趕了出去。
今天在廣州城造一尊銅像,明天就能在廣州城建一座大總統府。
孫逸仙雖然明面上一如既往的表示信任陳炯明。可是架不住在他面前說陳炯明怪話的人多啊!一來二去的,孫逸仙也感覺陳炯明手中掌握的軍隊實力太大了一些,是需要削減一二。
再就是民望,人都是有缺點的。
就像是『國黨』的領袖,孫逸仙。為人雖然有一些小瑕疵,但並不會影響他一個革命者的形象。
政治人物,求的不過是『名利』二字而已。
他雖然不求利,生活上也頗為簡單,自然對名望非常看重,廣州城豎了陳炯明的銅像。卻不豎他的銅像,這足以讓他將陳炯明當成大敵一樣看待了。再加上,陳炯明也是一個強勢的人物,孫逸仙也是說一不二的人,兩人的性格針鋒相對之下,矛盾自然會越來越大。
兩人之間的矛盾,激化到了只有一層紙一樣薄。
都是缺乏一個下決心的時機,也就是一個將矛盾徹底爆發的導火索。
這時候,任何一方有過激的行動。都會引起一場無法調和的矛盾,剛剛有所起色的『國黨』也會在這場爭鬥中,虛弱下去。
所以,不管孫某人是否會離開廣東。還是廣州自主收稅的款項。最後是按照陳炯明的設想,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還是孫逸仙一心想要做的北伐,都是矛盾的關節點。
可廣州畢竟太遙遠了。對於遠在上海的王學謙來說,他根本無從得知『國黨』在廣州的形勢會朝着那個方面發展,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個知情人。為他解開這個謎團。
而在上海,能夠接觸到『國黨』高層的人,也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作為孫逸仙左膀右臂的汪兆銘,另外一個人就是唐紹儀。
在華夏的政治之中,鄉黨一直是被最倚重的一股勢力。而唐紹儀和孫逸仙都是廣東香山人,兩人按理來說,應該是親密團結的政治組合,不該出現唐紹儀服氣離開廣東的局面。
可實際上,唐紹儀還真的越來越看不慣孫逸仙。
原因有很多,任人唯親,自從陶成章事件之後,孫逸仙就不再相信不是身邊人的『國黨』成員,黃興和他的分道揚鑣,更是加重了他的這種想法。『國黨』在廣東的政府,用人方面,重要職位都是孫逸仙身邊的人,比如說汪兆銘,胡漢民等人。
按理說,唐紹儀的身份,已經對『國黨』的貢獻,他也應該是孫逸仙身邊親近的人。
事實上,唐紹儀的出現,一開始確實讓孫逸仙非常興奮。委以重任不說,還時常找唐紹儀來聊理想。
可問題是,孫逸仙的理想,唐紹儀理解不了。一個資產階級政黨,卻要辦無產階級的那一套。更離譜的是,按照民國當時的工業水平,孫逸仙還一心想着當初袁世凱忽悠他的那個十萬公里鐵路大工程,國家工業化,現代化……
這讓唐紹儀非常痛苦。
眼下最實際的情況是,你先得讓老百姓吃飽穿暖再說吧!
不能你吃飽了,穿暖了,閒着沒事,就胡思亂想。你讓餓着肚子,滿腦子想着窩頭的老百姓也幻想着國家的工業化,民族崛起,這可能嗎?
一來二去的,唐紹儀就開始給孫逸仙潑冷水。
當然也是肺腑之言,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孫逸仙的心頭別提多麼難受了,他就喜歡說,唐紹儀你不會做一個好聽眾嗎?有種被人漠視的失落,說此時此刻的心情,無非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可唐紹儀是個有本事的人,孫逸仙和唐紹儀都在美國生活過一段時間。可兩人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孫逸仙那是流亡,而唐紹儀呢?是清朝公派的留美學生。誰更有水平,一目了然。要不然也不會被袁世凱看的那麼重。委以重任不說,還對他提出的建議非常重視。很快,唐紹儀看出來,廣州的『國黨』政府,只要是孫逸仙當家,沒多大的前途可言。於是,離開的想法,越來越深。
加上。孫逸仙也對唐紹儀冷落了很多,既然不跟咱一條心,那麼職位就要調整一下。唐紹儀哪裏受得了這個氣啊!一生氣,就回到了上海。
老頭正在家裏生悶氣呢?
沒想到,另外一個讓他氣不打一處來的傢伙竟然上門了。
原先,顧維鈞,這個女婿在他眼中還算尚可,主要是有能力,給他長臉。可問題是,自己的女兒在美國病死。才雙十年華的唐寶玥可是他老人家的心頭肉啊!
這不,連顧維鈞也被他怨上了。更讓他生氣的是,他女兒屍骨未寒,這小子竟然又結婚了。能不讓唐家人生氣嗎?
聽到僕人說,姑爺來了,唐紹儀一開始還沒回過味來。心說大女兒,二女兒都不在上海,哪裏來的姑爺?難不成來上海公幹來了,順便來看看他這個老丈人?
「是大姑爺。還是二姑爺?」
僕人遲疑了一下,心說:「這是老爺的家事,誰讓自己倒霉,正好在門口碰上呢?」可是唐紹儀這段時間心不順。動不動就發脾氣,下人們也是陪着小心,深怕做的不好,觸怒了老爺子。
眼珠子滴流亂轉。緊張的拽着上衣的下擺,遲遲說不出話來。
「問你話呢!啞巴了?」
僕人硬着頭皮,感覺後背都快長毛了。最後還是小心道:「是三姑爺。」
「這個沒良心的東西,還敢來給老子難看?」果然,唐紹儀一聽是顧維鈞來了,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按理說,唐寶玥英年早逝,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即便是在美國,西醫對大部分的病症都還是束手無力的階段。
老婆死了,成了鰥夫的女婿顧維鈞,身邊也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另外還帶着一個女兒,續弦也沒多大的錯。可關鍵你小子找個好一點的啊!原來,黃蕙蘭也結過婚,第一任丈夫是英國的一位老勳爵,結婚沒多久,就死了。在民國人的眼中,黃蕙蘭就是一個寡婦。而且還是非常讓人避諱的是,克夫。要不然,黃蕙蘭的第一任丈夫,活得好好的,為什麼在當新郎官不久,就受到了上帝的召喚?
鰥夫配寡婦,雖然也沒什麼。
可是錯就錯在,顧維鈞現在是外交部高官,是有身份的人,是公眾人物。而黃蕙蘭呢?出生在南洋首富的黃家,雖然是二婚,黃家也不含糊,嫁妝頗豐,外界傳的沸沸揚揚,說什麼黃家的嫁妝是一張一百萬美元的銀行本票。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顧維鈞看上了黃家的錢似的。一個社會名流,娶了一個巨富商家的小寡婦,這就給報紙這些媒體等於送上了一個天大的新聞。
顧維鈞雖然是在英國結的婚,可是在民國的唐紹儀,第一時間就在報紙上看到了。
這下,作為岳父的唐紹儀也覺得臉上無光,能不生氣嗎?另外,顧維鈞自從再婚之後,即便來上海,也不敢出現在他面前,這口氣就一直憋在唐紹儀的胸口,不僅沒有化開,還越來越深了。
「小兔崽子,還敢來氣老夫。」唐紹儀也是留學美國的高級知識分子,能夠讓他氣的說出粗話,可見顧維鈞的到來,確實讓他氣糊塗了。在書房裏找了一圈,拿起一個釉下彩的梅瓶,虛空嘩啦一下,頗為吃力。其他的都行就更不成了,看着順手的也即是一根雞毛撣子,順手抄起來,氣沖沖的就往門口而去。
走到了門口,隔着大門的鐵欄杆,卻看到顧維鈞抱着一個小女孩。他看顧維鈞是一肚子的氣,但是小女孩長的這個叫好看,眼睛大大的,小臉肥嘟嘟的,眼角還似乎有些女兒的痕跡。
唐紹儀高高舉起的雞毛撣子,說什麼也落不下來了。
如果要是顧維鈞身邊站着的是黃蕙蘭的話,這頓打,肯定是逃不掉的。
年近花甲的唐紹儀,看着顧維鈞手中抱着的小女孩,不知不覺中,手中的雞毛撣子放了下來,掉在地下,都沒有發覺。
顧維鈞這輩子要是有愧的話,或許只有面對三個人的時候,一個是當初送他美國留學的第一任岳父,當初因為習慣了西方生活的顧維鈞不喜死活不肯在婚前和他見面的未婚妻,而選擇悔婚。後來在何豐林逼迫下,寫下退婚書的張衡山,和他的女兒。第三個人就是站在面前,已近花甲的唐紹儀。
「妞妞,快叫外公!」
唐紹儀聽到原來真的是外孫女,頓時老淚在眼眶裏打轉。而顧維鈞的女兒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唐紹儀,這一刻,老頭就是有天大的怨氣,也都煙消雲散了。
「回家了,妞妞回家了。來,親親外公,哈哈……」
唐紹儀抱着外孫女,往家裏走,卻發現顧維鈞沒有跟上來,頓時瞪眼道:「怎麼?還要我求你進來?」
顧維鈞嘴角抽動了兩下,心說:「好險,要不是帶着女兒來,這頓打,看來是逃不掉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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