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通立即問:「到底是什麼金絲玉呀?你說的也不清不楚的。」
「打磨出玉料原石之後,用特質的金粉抹在外層,再放入石套之中,我就知道這些,最複雜的就是如何將石套與金粉粘合在一起,其實失傳的手藝就是這個方法。」賀晨雪皺眉道,「實際上這種東西不值錢,可以說完全破壞了玉石的質地。」
閻剛問:「那有什麼用?」
刑術道:「是一種很古老的祭祀方式,有些東西之所以值錢,就是因為年代和其特殊性,還有獨特的工藝,例如說瓷器,說白了就是陶土,不值錢的玩意兒,但是做成瓷器,值錢就是工藝,同樣的,金絲玉也是一樣,古人能將抹了金粉的玉石原料與石頭重新融合在一起,再雕刻成為面具或者其他的東西,這一過程就很了不起了。」
薩木川:「新苗人擅長的是銀鑲玉,而不是金絲玉。」
眾人回頭看着薩木川,刑術問:「什麼意思?」
「在苗族,有一句諺語叫『無銀無花不成姑娘,有衣無銀不成盛裝』。用我在學校學到的話來說,這就屬於『貴金屬文化論』,但是苗族崇尚銀,而不是金,苗族有一首古歌的歌詞是這麼寫的『銀子拿來做啥?金子拿來做啥?銀子拿來打項圈,打銀花來嵌銀帽,金子拿去做錢花,銀花拿來做頭飾』。」薩木川說完後,上前看着那石面,「金飾在苗族文化之中只有零星的發現,沒有形成規模,而且極少採用其他材料與銀子搭配作為裝飾,一貫強調以銀為美的概念,有着獨特的地位,而新苗人在融入苗族之後,他們也自然而然接受了這個概念,至少我知道的,他們也不崇尚金,所以我認為這種石面有問題。」
譚通聽薩木川這麼一說,得意道:「聽見沒?我這哥們不止會武術,也有文化!」
閻剛笑道:「你哥們是你哥們,又不是你,你得意個什麼勁兒啊?」
譚通只是笑,刑術點頭道:「苗族崇尚銀,這個我倒是知道,但至今為止,沒有真正確切的答案指出為什麼,我聽過一個傳說,說是因為蚩尤的關係,說是蚩尤的部落崇尚的是月亮,所以後來苗族認為太陽是金色的,而月亮是銀色的,久而久之,銀崇拜就因此誕生了,薩木川說得對,新苗人既然融入了苗族,自然也不會採用金,那這些面具怎麼會有金絲玉呢?」
賀晨雪想了想道:「我倒覺得,應該想一想,製造金絲玉的那批人與新苗人之間的關係,還有新苗人與土著苗民之間的關係,搞清楚這些,不就搞清楚了先前的疑問嗎?」
薩木川搖頭:「不可能的,新苗人的所有事情都是禁忌,可以說,現在我們也搞不清楚,誰是新苗人,誰是真正的土著,因為誰也沒有去注意這個,最早苗族也沒有刻意去排斥外來人,對苗民來說,他們很清楚,被迫遷移逃離的那種痛苦,所以他們可以接納這些外來的逃難者,也不會去記載,但是新苗人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融合之後,產生了自己獨特的文化和知識,所以除非找到一個真正的新苗人,恐怕誰也搞不清楚是為什麼。」
「那個黑衣人會不會與新苗民有關係呀?」閻剛看着刑術問。
刑術搖頭:「未知數,什麼也不知道,但是那個黑衣人肯定認識我們,熟悉我們,否則的話,他不可能突然出現,突然給我們指路,而且當我們來到這裏之後,還差點中了陷阱,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那黑衣人的安排,但事情肯定與他有聯繫。」
眾人點頭,刑術安排道:「外面暴雨,我們不可能再前進了,休息吧,輪流值夜。」
「我想采點樣本帶回去。」賀晨雪轉身繼續湊近那石面。
刑術看着薩木川,示意他「是不是可以這樣做?」。
薩木川搖頭:「我不是這裏的主人,我無法做主,但既然石面已經碎了,也粘不回去,隨便你們了,如果神明要降罪,現在也無法挽回了。」
薩木川說完走向門口,他的話讓賀晨雪有些緊張,畢竟在這種四面都是墳地的場所,就算是無神論者,也會覺得膽寒。
刑術朝着賀晨雪點頭,握了握她的手,賀晨雪這才轉身繼續手頭的事情。
……
樹林的另外一頭,置身於墳包雨霧之中的盛子邰三人,步伐艱難地前進着,雖然徐財的攻擊並未讓他們真正受傷,不過卻讓他們明白,在這個地方四處都佈滿了殺機,徐氏兄弟不放過他們,大哥盛鈺堂也不會放過他們。
可是,走了沒多久,走在最前方的段衛國卻發現了位於某個墳包之後的徐財。
徐財依然是先前那副模樣,背着背包,手中提着連射弩弓,但卻已經暈了過去。
「盛哥,你退後!」段衛家護着盛子邰朝着一側的樟樹後退去,緊接着朝着段衛國點點頭。
段衛國從側面慢慢繞上去,踢開了其手中的弩弓,緊接着俯身下去摸了摸,又探了探鼻息,立即抓起隨身攜帶的膠帶纏住了徐財的手,緊接着回頭道:「他是真的暈過去了。」
段衛家道:「再確認一遍。」
段衛國微微點頭,摸出一根針來,突然間扎進徐財的手背之上,又動了動,徐財只是哼哼了兩聲,段衛國扭頭來道:「真的暈了,怎麼辦?」
段衛家:「翻查他的背包,拿走他的弩弓。」
段衛國開始翻查背包的時候,段衛家轉身道:「盛哥,留着他是個麻煩,這裏是深山裏邊,無聲無息地做掉他,沒有人知道,到時候我和衛國可以挖個坑把他埋了。」
盛子邰點頭,在段衛家準備轉身的時候,又突然搖頭道:「別!」
段衛家有些疑惑:「為什麼?」
盛子邰道:「我不希望我或者是你們兩個手上沾了血。」
段衛家低聲道:「盛哥,生死攸關!在盤山道上,你不也下了讓那兩人開車撞翻刑術他們的命令嗎?」
「不一樣!那是他們做的,不是我們親自做的!」盛子邰咬牙道,取下自己的眼鏡,臉色無比的蒼白,「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段衛家深吸一口氣:「盛哥,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盛子邰點頭,看了眼天空:「也許是下雨,我着涼了,渾身有點痛,看來是要發燒了。」
段衛家微微皺眉:「盛哥,那我們得馬上找個地方避避雨,驅驅寒。」
盛子邰點頭,繼續四下看着,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雙手還不自覺地抓住旁邊的樹幹。
段衛家轉身走到段衛國身邊,用極低的聲音道:「盛哥不對勁。」
「生病了?」段衛國扭頭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看着盛子邰臉上掛着以前從未出現過的驚恐表情,「不,不是生病,他是害怕。」
段衛家點頭:「之前盛哥說過,他最害怕進山了,你仔細想想,確實也是,我們跟着盛哥這些年,他從來沒有進山,哪怕去旅遊景點,也不會去挨着山的地方,大概是有什麼心理陰影吧。」
段衛國問:「怎麼辦?」
「捂住這個人的嘴,留下鼻子呼吸,不要弄死他了,這個人還有用。」段衛家看着遠處,「這周圍墳地這麼多,而且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不太符合邏輯,所以,周圍肯定有村落或者是簡易的屋子,否則的話,下葬跑這麼遠,沒個歇腳停靈的地方怎麼行?你去前面找找,我扛着徐財。」
段衛國點頭:「明白,我很快就回來!」
說着,段衛國奔向前方,盛子邰慢慢上前急問:「衛國去哪兒了?」
段衛家扛起徐財道:「他去找避雨的地方了,盛哥,我們慢慢走着。」
「好!」盛子邰跟着段衛家走着,雙手還不自覺地抓住了段衛家的背包,這讓段衛家更加覺得奇怪了。
後方坍塌的洞穴已經被挖出了足夠一人通過的洞口,元震八的腦袋出現在洞口,朝着外面看着,緊接着道:「差不多了,再擴大一點,天健就先出去探探路,確定沒有危險之後,其他人再出去。」
凡孟在後方道:「天快亮了,我們幾乎一夜沒休息,這樣不行,走不了多遠的,怎麼着也得睡上幾個小時。」
盛鈺堂搖頭:「來不及時間了,再走一段,到了入口進洞後或者是在洞口再休息吧。」
賀月佳此時也道:「大公子,還是多休息會兒吧,前面的路真的不好走,太疲勞也容易生病,在這種地方,一旦得病,離死就不遠了。」
「晦氣。」盛鈺堂皺眉,「說什麼死不死的,還是那句話,到了前面再說!」
凡孟與賀月佳對視一眼,不再說什麼了。
沐天健率先爬了出去,爬出去之後,他立即取下口中咬着的匕首,因為他看到洞口的樹下就靠着奄奄一息的徐道,徐道雙眼翻白坐在那,身體還在不斷地抽搐。
沐天健慢慢上前,確定徐道不是用計,轉身道:「徐道在外面樹下,好像是中毒了!」
元震八一聽,立即爬了出去,衝到其跟前,摸了摸徐道的脈搏,點頭道:「是中毒了,但是比較輕,給他灌水,快!」
沐天健一愣,下意識回頭看着正爬出來的盛鈺堂,那意思是:要救他嗎?
盛鈺堂慢慢走過來,皺眉看着,元震八此時起身道:「大公子,救了他,問清楚一些事情再動手也不遲。」
沐天健卻道:「他死了比活着好。」
盛鈺堂思考了一陣道:「手腳乾淨點!」
沐天健上前,抬手抓住徐道的脖子就要下手,元震八抓住他的手腕,扭頭看着盛鈺堂:「大公子,我覺得還是先問清楚,我總覺得不對勁,他們四兄弟一向都不會分開,為什麼偏偏讓徐道一個人來?」
盛鈺堂問:「你想說什麼?」
「我不知道。」元震八搖頭,「我只是想搞清楚怎麼回事,進山以來,就太奇怪了,直到現在,我們一沒有遇到刑術他們,二來也沒有看到盛子邰等人,原本應該與我們會和的徐氏兄弟卻突然反水,設下埋伏,不合理呀。」
盛鈺堂看着沐天健,而沐天健依然冷冷地堅持自己的意見:「這種人,死了比活着好!」
「算了,救醒他問問吧。」盛鈺堂朝着元震八點點頭,元震八轉身,沐天健這才極其不情願地鬆開了徐道的脖子,站在一側,隨後想起來什麼,看向坍塌洞口的窟窿,因為凡孟與賀晨雪還沒有出來。
沐天健眉頭一皺,要轉身回去的時候,凡孟就爬了出來,隨後幫助賀月佳往外爬。
沐天健立住,不再前進,盛鈺堂則在一側低聲道:「他們不敢跑,有交易在那裏擺着,如果他們跑了,交易不成立的話,吃虧的是鑄玉會。」
沐天健不說話,只是用冷峻的眼神看着凡孟和賀月佳,盛鈺堂拍了拍他的肩膀:「放鬆點,沒事的,震八的意思是不想讓你再殺人,再沾血,這裏是中國,不是緬甸。」
沐天健微微點頭,回頭看着給徐道拼命灌水的元震八,元震八捏住徐道的嘴,往裏面灌了一陣,隨後鬆開,徐道俯身就開始嘔吐,元震八用手電一照,看着其中一些黃白相間的東西道:「看顏色應該是天刺菇,這種蘑菇亞洲和南美都有,南美的土著巫師將其當做巫藥,實際上就是一種麻痹致幻劑,少量能減緩疼痛,但吃多了甚至會造成腦死亡,成為植物人。」
盛鈺堂微微點頭:「他沒事吧?」
「沒事,還沒有完全消化,量也不大,稍事休息就行了。」元震八看着天空,「雨也基本上停了,暴雨變小雨了,現在繼續出發來得及。」
盛鈺堂道:「天健,你扛着他。」
「我來吧!」元震八一把抓起徐道扛在肩頭,「是我決定要把他留下來的。」
盛鈺堂沒說什麼,只是轉身看着凡孟道:「凡老弟,勞煩繼續帶路。」
凡孟點頭,牽着賀月佳的手在泥濘的路上吃力地走着,繞開那些墳包繼續前進。
天色微涼之極,盛子邰三人帶着昏迷中的徐財也來到了那間古怪的石屋跟前,前方探路的段衛國站在石屋門口凝視着坐在門口抬眼看着他的薩木川,緊接着薩木川慢慢起身,朝着裏面道:「有客人來了。」
屋內的刑術等人慢慢走出來,看着段衛國還有其身後的盛子邰、扛着徐財的段衛家,兩批人對視無語,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刑術發現,此時的盛子邰與之前的那個奸狡的青年完全不同,一臉的驚恐不說,一隻手還拽着段衛家的衣角。
他怎麼了?刑術這樣想着,隨後上前一步道:「小公子,想不到咱們能在這裏見面。」
盛子邰點了幾下頭,也不說話,只是環視着周圍,似乎很害怕這裏,段衛家微微回頭看了下,代替盛子邰回應道:「刑老闆,盛哥有點不舒服,不知道能不能騰個地方,讓他驅寒休息?」
「當然,裏邊請。」刑術讓到一側,閻剛、譚通、賀晨雪也下意識讓開一條道來,讓盛子邰三人進去。
段衛家帶盛子邰進了石屋,進去之後,段衛家飛快掃了一眼四方,然後前往右上角的位置,放下徐財之後,開始拿出爐頭來煮東西,盛子邰則抱着自己的胳膊低着頭坐在那,臉色依然蒼白,但明顯較比之前好許多。
段衛國則坐在門口,與薩木川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目光看着樟樹林的深處,似乎在等待什麼出現一樣。
刑術拿着一盒消炎藥慢慢走過去,在快靠近段衛家的時候,伸手遞過去道:「這是消炎藥,看樣子小公子有點發燒,發燒就是有炎症。」
段衛家並沒有接過去,卻是道:「感謝刑老闆的好意,但盛哥好像並不僅僅是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藥這東西不能亂吃。」說完,段衛家見刑術收回藥,立即補充道,「刑老闆,別誤會,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如果你身邊有朋友懂些醫術的話,能不能幫忙看看盛哥到底是怎麼了?」
刑術扭頭看向薩木川,又看了一眼閻剛,在這次帶來的隊伍中,唯一懂醫術的應該只有薩木川,這一點譚通說過,這也是譚通為什麼要找薩木川來的原因之一,而閻剛對急救方面倒是得心應手,知道怎麼及時處理一些突發情況,若不是這樣,上次絕世樓事件中,他也不會那麼平安地從隧道返回地面。
「薩木川!幫他們看看盛子邰到底是怎麼回事?」刑術朝着薩木川喊道,薩木川起身朝着這邊走來,經過刑術身邊的時候,刑術又補充道,「這筆錢我會另外算給你的。」
薩木川微微搖頭:「不用了,救命的事情不用花錢。」
刑術與薩木川的對話,讓段衛家立即明白了,他上前開口道:「沒關係,這筆錢我們出,我們雖然沒有帶現金,但隨身都有玉器帶着,還算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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