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1991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祖國沒有讓你失去更多

    (兩章合併一章,大章節)

    儘管美國人將蘇聯橫插一腳的做法看作是一次蠻橫的挑釁,並在私底下提出了抗議,但是這依舊改變不了蘇聯人開始從美國手中爭取中方訂單的做法。何況美國人雖然答應出售黑鷹直升機,但畢竟是民用版本。在亞納耶夫的特別叮囑下,蘇聯出售的武器可是實打實的軍方專用,比起美國的猴版,性能方面當然比前一批的交付的米17直升機要好得多。

    這樣一來,雙方的誠意高下立見。而中方軍隊領導人也有同樣的考慮,既然美蘇之間都想拉攏自己,那麼就利用這個機會繼續引進新型的武器裝備,以便用來淘汰軍隊中已經過時的產品。現在的蘇聯就是一台接到訂單之後,開足了馬力瘋狂的生產機器,利用軍售訂單來擺脫財政赤字的問題。

    不像美國為了顧忌盟友的掖藏,蘇聯將軍售戰勝美國的新聞大方的刊登到了報紙上,也好噁心一下美國人和歐洲人,至少讓他們看清楚你們自由世界的領袖是什麼樣的德行。

    所以當弗拉基米爾同志看到這一則新聞的時候不禁拍手稱讚,差點翻到了桌子上的一盤菜。但是弗拉基米爾毫不在意,因為對他而言,祖國母親的一榮一恥才與這位快七十歲的老頭子息息相關。

    反而在他身邊吃飯的娜塔莎有些不樂意了,照顧了傷殘的丈夫這麼多年,哪次讓她省心過,娜塔莎放下碗筷,揪着弗拉基米爾的耳朵吼道,「都說了多少次了,看報紙就看報紙,你那麼激動幹什麼!那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別激動,別激動,親愛的妻子,你看。我們的祖國剛剛在軍售問題上打敗了美國人。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令人高興地事情嘛?」弗拉基米爾同志就像一個孩子,笑的很開心。

    「那是人家外貿人員的功勞,跟你一個幾十年都沒上過戰場的人相比。」娜塔莎繼續挖苦他,「祖國。也就去年二戰士兵補貼提高了一些,你覺得還有什麼值得你驕傲和慶賀的事情嗎?」

    「當然有,就是這一件事情,就值得我們慶賀。」弗拉基米爾同志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對自己的妻子說道。「去年是我們國家經濟最困難的一年,政府削減了很多的項目,唯獨在老兵待遇福利這一塊,不降反升。這難道不是說明了祖國沒有忘記我們嗎?」

    亞納耶夫上台之後在退役士兵和現役士兵的待遇上都有所拔高,這也是為了預防平衡大規模裁軍之後出現社會問題。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是對的,弗拉基米爾同志。」娜塔莎沒好氣的說道,收拾好他身邊的碗筷後,順手拉開了身後的窗簾,望了一下外面晴朗的天氣。問道,「老頭子,天氣這麼好,要不要出去逛逛?」

    「好。」弗拉基米爾同志爽快的答應道。

    娜塔莎抱起自己的丈夫,像抱着一個輕盈的孩子一樣將他放到輪椅上。弗拉基米爾的雙腿早就在衛國戰爭中被納粹的炮彈炸毀,雖然在醫院中截肢撿回了一條命,但是醫生告訴他下半生都只能坐在輪椅里過日子了。

    這對身為軍人弗拉基米爾同志來講,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失去了雙腿的士兵就像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一樣讓人不知所措。所幸的是,他的未婚妻並沒有拋棄自己。弗拉基米爾同志回到自己的家鄉,與等候他歸來已久的妻子結婚之後,就在家鄉平靜的度過了下半生。除了每個月準時到手的傷殘退役士兵補貼之外,仿佛祖國已經遺忘了他。就像那些曾經出生入死的戰士一樣,長眠在蘇聯各地的某一片白樺林之下,再也沒有人想起。

    人老之後總會沉浸在過去的某些記憶之中,而參加衛國戰爭的弗拉基米爾同志自然會喋喋不休的跟自己的老伴講述當年的戰爭史,「我跟你說啊,當初……」

    「行啦!」娜塔莎打斷了弗拉基米爾準備好的長篇大論。說道,「你那些陳年往事的光榮事跡我都聽了不下幾千遍了。再說你都在七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在嘮叨着當年如何如何。換一個話題吧,老頭子。」

    娜塔莎嘆了一口氣,說道,「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別再想着當初的事情,你也應該放下了。人還活着,比什麼都好。」

    弗拉基米爾默不作聲,任由妻子娜塔莎推着輪椅走在長長的河堤上,溫暖的風掛過他的臉,舒服愜意的他眯起眼睛,靜靜的欣賞着春季來臨的風光。

    他並不是沉浸在過去之中走不出來,只是當年一個連隊的士兵,最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如果連他都不說,那麼這些人的事跡將會埋沒在一塊無名碑之下。等他死後,將會真的沒有人在想起。

    「1942年,那是嚴寒的冬天。」弗拉基米爾同志望着逐漸融化的河流,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們連隊將要度過一條河,朝對岸看守物資的德**隊發動一場突襲。那是德國人在戰爭地區所有的燃料物資。我們一如既往的接受了命令,趁着炮火和夜色的掩護,悄悄接近敵人的陣地。」

    「但是我們沒有想到,那是敵人精心設計好的圈套,等我們的軍隊快上岸一半的時候,德國人的機槍開始朝我們掃射,很多同志倒下了,我親眼看見政委的手掌被敵人的槍打斷。但是我們沒有放棄,向敵人的營地匍匐前進。直到那些該死的納粹點燃了車輛的油料和燃料物資。熊熊燃燒的火焰就像岩漿一樣,順着斜坡往下流淌,無情的吞噬我們的同志。而我們和納粹之間隔開一道火牆,攻不過去,就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政委,毫不猶豫的沖向燃燒的油料之中。高聲的喊着,『前進,同志們』。」

    「有了政委的開頭,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沒有人選擇後退,就算跑在最前面全身被火焰包裹。像一個移動的火球一樣的政委,毫不猶豫的沖向對面的敵軍。有些同志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焦黑,但是依舊朝着納粹開槍。呵呵。娜塔莎,你看見過嗎?無數被火焰席捲的戰友,就這樣喊着烏拉,壓向對面的敵人。這場景,讓跑在最後的我終生難忘。」

    「那時候。德軍在漫長的冬季之下兵力急速消耗殆盡,看守物資的軍隊其實所剩無幾。在全連隊付出三分之一的傷亡之後,我們佔領了他們的後勤營地。也就在那一天,我們連隊獲得了一個新的稱號,紅軍地獄連。聽那些俘虜說,當時就像看到無數從地獄裏面爬出來的惡魔,準備將他們撕扯殆盡。」

    娜塔莎想起丈夫所說的全身是火的士兵,就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更別提那些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德軍。

    「也就是那一個晚上,我被迫擊炮炸斷了雙腿,送到了後方的醫院。後來連隊在一場戰爭中被包圍。援軍來得太遲。除了少數幾個倖存者之外,其他人都陣亡了。」說到這裏,弗拉基米爾的眼角滴下渾濁的淚水,娜塔莎從口袋裏掏出手絹,小心的幫他擦掉。白髮蒼蒼的她一概往日的嘮叨,輕輕抱着弗拉基米爾的胳膊,說道,「老頭子,別再想過去的事情了,你還有我。這就夠了。」

    弗拉基米爾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念出幾個他還能記住的名字。

    「列兵,卡德羅夫,去年三月逝世。」


    「下士。雷巴爾科,前年六月逝世。」

    「上等兵,羅曼諾夫斯基,今年一月逝世。」

    「弗拉基米爾中士,全連隊目前為止……唯一的倖存者。」

    …………

    德米特里很意外居然能在這個偏僻的城鎮遇見一位和自己一樣的蘇聯老兵,帶着一隻眼罩的德米特里跟弗拉基米爾愉快的握了握手。笑着說道,「上等兵德米特里,曾經參加過衛國戰爭。請問你是?」

    「弗拉基米爾中士。」坐在輪椅上的老兵笑着說道,「同樣參加過衛國戰爭,這是我的妻子,娜塔莎。」

    「夫人,你好。」德米特里微笑着向身邊的老婦人說道。

    「這座偏僻的城鎮很少會有外人過來,尤其是二戰時期的蘇聯士兵。所以遇見你我真的很意外,德米特里。」弗拉基米爾興奮的說道,「並且從你身上我就能感受到那股中只有死人堆里爬回來的人才有的獨特氣質。」

    「我可以看作是對我的讚揚嗎?弗拉基米爾同志。」德米特里彬彬有禮的回答道。怎麼看眼前的人都像一個溫柔的紳士,而不是殺過人的士兵。

    「當然可以,哈哈哈。」弗拉基米爾抓住德米特里的手,說道,「如果你今天有空的話,一定要來我們家喝一杯伏特加,怎樣?我可是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講過戰爭的故事了。我的妻子總是不願聽我嘮叨怎麼失去雙腿的英勇事跡。」

    「當然,樂意至極。何況我們都在戰爭中失去了最心愛的東西,不是麼?」德米特里摘下眼罩,露出已經失明的左眼,「你看,這是被流彈打傷的,我的左眼永遠失去了光明。」

    熱情好客的弗拉基米爾同志跟德米特里坐在餐桌上,娜塔莎為他們準備了一瓶酒還有兩個小杯子,她特地叮囑自己丈夫少喝一點。

    「德米特里同志,你的眼睛是當時參加斯大林格勒戰役的時候受的傷嗎?」弗拉基米爾問道。對於紅軍士兵而言,沒有從前線帶着傷痕回來的人,就不能稱之為一個真正的戰士。

    「不,我的眼睛不是在斯大林格勒戰役的時候失去的。」德米特里回答道。

    「不過在斯大林格勒的時候,我們的部隊被德軍擊潰。當時只剩下我一個人躲在噴泉池裏,德國人巡邏的裝甲車朝着水池內我們同志的屍體掃射,不過幸運的是,我躲過了這一劫。」德米特里仰頭喝下一杯伏特加,哪怕過去了這麼久,依舊心有餘悸的說道,「然後我在水池裏遇見了一個老兵。是的,他是真正的英雄,冷靜而理性。我們在噴泉池內,用一支莫辛納甘步槍敲掉了三個納粹士兵的腦袋,然後逃了出去。他說當時是準備去刺殺一名叫阿姆澤爾的納粹軍官,最後我和他就在此分道揚鑣。」

    「巡邏的士兵沒有發現?」弗拉基米爾說道。

    「槍聲都被炮火聲掩蓋過去了,等到他們發現時早已經逃出了那片區域。」德米特里說道,「後來我在反擊戰爭中被那片流彈打傷,失去了眼睛,被送到了後勤,此時已經進入了戰略反攻階段,我也就沒能回到前線。而那個老兵繼續跟隨着裝甲洪流推進,一路進軍到柏林。聽說他還親自參加了攻陷國會大廈的那場戰役,目睹了士兵將紅旗插在國會大廈的最高層上。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殊榮,雖然最後他沒能以英雄的身份回歸蘇維埃。」

    德米特里像是在惋惜一個老朋友,酒杯輕輕的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小聲說道,「他說他叫雷澤諾夫,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真名。戰爭結束之後,我再也沒聽到過他的消息。今天就在此,請尅澤諾夫一杯。」

    「這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如果我遇見他一定會跟他成為朋友。」弗拉基米爾舉起杯子,說道,「敬雷澤諾夫同志一杯。」

    德米特里又仰頭喝下一杯酒,此時的他已經有些微醺了。一隻手撐着臉頰,慢慢說道,「呵呵,可惜啊,這些事情早就被人丟進了歷史的垃圾堆里。當年的領導戰爭的高層們都躺進了新聖女公墓,除了我們這些上了年紀只能靠回憶度日子的人,誰還能想起曾經我們為了保衛祖國的奮不顧身。」

    德米特里語帶悲傷的說道,「我們都老了,總有一天也即將跟隨着那場已經久遠的衛國戰爭一去死去。」

    此時房屋門口想起了一陣敲門聲,娜塔莎喊了一聲是誰,外面的人只是回答道軍隊來的人,麻煩開一下門找弗拉基米爾同志。

    娜塔莎連忙跑去打開門,德米特里和弗拉基米爾都好奇的往門口望。只見門口站着一個身材筆挺的軍官,他的身後還有一輛黑色的轎車。軍官禮貌的向娜塔莎點點頭,說道,「您好,我是來找當年紅軍第三連的中士,弗拉基米爾同志的。」

    「我就是。」弗拉基米爾推動着輪椅來到軍官的身邊,問道,「這位同志,有什麼事我能夠效勞的嗎?」

    「哦,是這樣的。」軍官望了一眼弗拉基米爾空蕩蕩的褲腿,然後從懷中掏出一份請柬遞到弗拉基米爾的面前,「莫斯科在下下月會舉辦慶祝衛國戰爭勝利的閱兵,到時候會請一些二戰老兵代表前去。弗拉基米爾同志,這是你的請柬,請收下。閱兵開始前一個星期我們會派人過來接你的。」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莫斯科紅場看閱兵?」弗拉基米爾激動的說道,「天啊,快,娜塔莎,為這位同志準備一個杯子。」

    「是的,弗拉基米爾同志,請務必要參加。我現在還有公務在身,就不陪你們了。」軍官將請柬送到弗拉基米爾手中之後就準備返身離開。臨走前眼尖的他望了一眼坐在桌邊,失去了一隻眼睛的德米特里,還有神情激動的弗拉基米爾同志,站直身子向他們敬了一個軍禮,這是對兩位參加過衛國戰爭前輩的尊敬。

    「兩位前輩,雖然戰爭奪去了你們的最心愛的東西,但是請相信我,強大的祖國不會讓你們失去更多。」軍官神情嚴肅的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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