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林半點不敢遲疑,一瓶子硃砂水狂潑向藥鼎。
赤紅的硃砂水一遇銅鼎,如冷水潑在炭火上,發出嗤啦一聲激響,煙氣蒸騰!
被硃砂水潑中之處,變得烏黑,如同墨染。
但鬼哭之聲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響!
硃砂諧音誅殺,有扶正辟邪之效,硃砂水於厲鬼陰靈而言,不啻於硫酸。
被硃砂水潑中,怨魂立馬陷入了狂暴,銅鼎之上,一張張猙獰嘴臉拼命往外拱,五官模樣清晰可見,兇惡之色讓人心驚,堅固的鼎身都變了形,仿佛下一刻就會被撐得爆開!
捆在鼎上的捆陰繩,繃得如同弓弦,激顫不休,隨時都有崩斷的可能。
劉山宗見狀一聲斷喝:「老四,鹽!」
他的計劃是以聚陰咒誘怨靈現身,在捆陰繩束縛下,怨靈一時無法得脫,再以硃砂水傷之,後用石鹽驅散陰氣,如此一來,怨靈陰氣消散,一把火就能將這邪鼎徹底破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化紋龍居然呆住了!
鹽袋子都已撕開,只要揚出去也就成了,可化紋龍硬是愣在哪兒,一動不動!
劉山宗大驚,楊樹林也懵了,誰也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化紋龍會來這麼一手。
「老四!你瞅啥呢!撒啊!」
劉山宗撲了上去,想從化紋龍手上搶下鹽袋。
孰料,化紋龍竟扭頭沖他一笑,笑得詭異萬分,隨即,張開大嘴,猛朝他手上咬去!
劉山宗情知不妙,撒手退後,緊接着飛起一腳踹在化紋龍的小肚子上。
這一腳,劉山宗使上了全力!
他既惱化紋龍屢出狀況,又急於搶過鹽袋,自然不會再有保留,一腳把瘦小的化紋龍踹得離地而起,飛撞在後方牆上,鹽袋子也失手跌落,撒了過半。
楊樹林趁隙飛撲上去,想要搶過鹽袋,可這麼一耽擱,什麼都來不及了。
只見鼎上捆陰繩噗噗爆開,瞬間化灰飛散,銅鼎之上,黑氣狂涌!
楊樹林一愣神的工夫,劉山宗已經扯着他飛退:「沒用了!」
怨魂一脫離鼎身,沒了束縛,石鹽的效果就大打折扣。
雖然怨魂雖然只是最低等的邪祟,等閒成不了什麼氣候,但藥鼎中的怨魂數量眾多,且怨氣深重,一旦吸入怨魂化成的黑霧,就會讓人神智混亂,做出癲狂舉動。
盜墓者被怨魂纏身,多半會互相殘殺,最後全死在墓里成了墓主的人牲。
即便僥倖避過這一劫,最終也會被吸盡生氣,化作乾屍枯骨,魂魄也靈智泯滅,和其他怨魂一樣被困鎖在古墓之內,不相信自己已死,或不甘就此死去,本能的望生氣而撲,以期借他人的生氣還陽。
殊不知,陰陽永隔,再多的生氣,也只會讓它們怨念更重,只能年復一年的徘徊在不見天日的墓穴中,做個怨魂惡鬼,永世不得超生。
劉山宗明知利害,哪敢大意,扯着楊樹林,拖起已經撞暈的化紋龍快步退到牆角。
可黑霧瀰漫得極快,即便他們退到牆角,離着也不過十幾步距離。
黑霧中哀嚎陣陣,翻卷着,咆哮着向他們逼近!
楊樹林急得額頭見汗:「二哥,咋整,快想辦法!」
眼下想退出耳室是不可能了,誰也不知道那活屍是不是就在門外守着,萬一把它放進來,顧此失彼之下情況只會更惡劣。但劉山宗畢竟得了老輩的真傳,危急之下,腦中靈光一閃!
「鬼牙!快把手套摘了,鬼牙能鎮住它們,能拖上一會兒!」
白小薇乃是食陰鬼化成的陰靈,若在無恙時,怨魂再多也架不住她一把陰火。
雖然此刻她蟄伏在鬼牙之內,難有作為,但天性相剋,她的氣息足以讓怨魂望而卻步!
即便怨靈最終還是會受不住活人生氣的誘惑撲上來,但只要能拖上片刻,劉山宗就有時間佈置,有效無效暫且不提,總好過被怨魂湮滅了靈智,手足相殘。
楊樹林恍然醒悟,猛的拽下手套。
晶瑩如玉的鬼牙呈現在掌心裏,已被手心汗水沾濕,在黑霧瀰漫的空間中,它散發着猶如螢火般的青光,似有星星點點的青色花火向上升騰,頗為夢幻。
鬼牙一現,原本漫捲而來的黑霧竟猛的一滯,隨即豁然後退!
本已被黑霧席捲的空間為之一清,大有鬼王一出,群邪退避的氣勢。
楊樹林大樂,擎着鬼牙向前逼了過去,驚得黑霧四散亂竄。
劉山宗惱了:「別特麼嘚瑟,回來!」
說着話,他也顧不上再看楊樹林,沾着指血在地上飛快的畫咒紋。
可他身體癒合能力很強,剛才劃破的中指,只劃拉幾下就不流血了!
他咬牙挑開食指,鮮血湧出,十指連心,劇痛令他大手不停的哆嗦,他卻加速描繪起來。
但這次描繪的咒紋與聚陰咒不同,不但碩大如盆,且繁複難畫,一時難以成形。
而楊樹林卻沒注意到劉山宗,因為,他這邊情況有些不妙。
怨魂似乎發現了鬼牙徒有其表,剛剛散開不久,便重又開始聚攏,雖然速度緩慢,卻讓楊樹林心頭髮緊:「快點二哥,鬼妹子怕是要唬不住它們了。」
劉山宗聞言一發狠,又挑開了一個指肚,手上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楊樹林這才瞥見他在幹什麼,不禁驚呼:「二哥!你……」
「別管我,看好前邊!」
儘管劉山宗已經竭盡全力,可黑霧還是搶先壓了上來,從十幾步,漸漸縮短到五六步。
楊樹林額頭汗如雨下,在這個距離上,他能清楚的看到怨魂的嘴臉,甚至能感受到它們貪婪、惡毒的執念,和心裏那種對活人的嫉妒、憎恨。
他雖然親手殺了李大媽化作的惡鬼,也曾與殷傑惡鬥,但還是第一次這麼清楚的感受到怨魂的惡念,不禁心驚肉跳,托着鬼牙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卻不知道,在扎紙匠中,自古流傳着一句警語,怨魂過百不可敵!
這話不光是說怨魂多了難纏得緊,更多的是說,怨魂的強烈怨念無法驅散,很容易感染活人,足能把普通人活活嚇得瘋癲,即便是扎紙匠,也難逃所惑。
好在楊樹林性子很倔,心志堅定,咬牙切齒的嚷道:「要死了!瞎子你能不能快點!」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氣息牽引,引得陰風裹挾着淡淡的血腥席捲而來。
黑霧本就距離他只有兩步了,這下頓時撲上了他的面門!
他身後就是劉山宗,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了,他閉上了眼,屏氣寧息,左手托着鬼牙,揮動畫着五雷咒的右手,試圖延緩怨魂的逼近。
可惜,對付惡鬼時頗有奇效的五雷咒,卻根本奈何不得霧狀的怨魂。
揮起的風,反而攪動黑霧,令它們直衝他鼻端。
他腦子一陣混沌,只覺一股無名火直竄頂門,心底莫名的煩躁憤恨,只覺他之所以會死在這裏,都是劉山宗害的,越想越是窩火,腦門上青筋繃起,竟猛的轉身,重腳衝着蹲在地上的劉山宗狂踹了過去。
就在他抬腿的一瞬間,耳邊陡然響起一聲暴喝:「老五!」
劉山宗的嗓門本來就大,暴喝之下聲如雷動。
渾渾噩噩的楊樹林腦中閃過一絲錯愕,動作頓住,緊接着被劉山宗扯得坐倒在牆根下。
只見劉山宗怒吼一聲,一拳砸在了地面,染血的重拳,不偏不倚,正砸在咒紋中央!
「雜碎們,給老子死來!」
地磚崩裂,拳頭上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卻恰好補全了咒紋所缺的最後一筆。
地面上乍起一陣炙熱旋風,呼嘯着捲起,直衝棚頂,頓時將三人都籠罩其中。
黑霧一遇熱風,立馬發出尖銳的嚎叫,活像女人突然被扯掉胸罩時的驚叫一樣,尖利刺耳,高音足以爆表,震得耳室迴響。
楊樹林的鼻孔、耳眼之中鑽出數縷黑氣,如驚逃的毒蛇般向外急竄。
周遭的黑霧也呼的一下四散逃竄。
可惜,此時再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咒紋上颳起的熱風,越演越烈,攪動間,輕而易舉的將黑霧扯進了風眼,緊接着被熱風層層剝開,風聲呼嘯中,黑霧被絞磨、飛散,不留絲毫痕跡。
一時間,整個耳室都迴蕩着鬼哭狼嚎之聲!
足足過了五六分鐘,耳室里的黑霧徹底被滌盪一空!
哭號也銷聲匿跡,熱風逐漸收斂,咒紋發出一陣微弱的紅光,閃了閃,才最終暗淡。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三支車胎火把,就只剩化紋龍掉在牆角的那隻仍舊燒着,跳動的火苗將靜謐的墓室映得忽明忽暗,也晃得楊樹林徹底回過神來。
他撐着身子想要站起來,可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又跌坐了回去。
他只好苦笑着扭頭看去,見劉山宗癱坐在他旁邊,化紋龍則仍舊躺在牆根下一動不動。
「二哥,你蒙我!你不是說你沒有法力麼,剛才這是什麼咒?教我。」
劉山宗顯然也已經精疲力竭,仰着頭斷斷續續的道:「照這麼說,你也有法力,精血陽氣,就算你腎虛,總還是有……有那麼點的。你想學正陽咒?呵呵,還不夠格。」
楊樹林記得很清楚,劉山宗的小本子上沒有這個咒紋,不免懷疑他藏私。
可剛才他只看到了正陽咒強大的威力,如今才看出,使用這個咒紋所要付出的代價。
如此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咒紋,也難怪沒有記錄在小本子上。
此時此刻,哪怕是一隻最弱的怨魂,都足以要了劉山宗的命吧?
正想到這,屋子深處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喀喇聲!
兩人都聽得真切,同時色變!
剛才,正陽咒掀起的罡風席捲了整個耳室,難道還有沒被屠滅的怨魂?
如果此時再冒出個怨魂來,他們可就真的只剩下束手待斃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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