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國醫妃 77有喜了?

    朱禧仇恨的眼神,每個兄弟都看在了眼裏。他拂了袖口,匆匆坐上回自己王府的轎子。朱佑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也被他瞪了眼睛,杵在原地不知道怎麼辦。

    「十二弟。」朱璃喊了聲。

    朱佑回了頭,走回到他和太子身邊。

    太子朱銘兩眉憂鎖,像是灌了沉重的鉛條似的,他背着手擦過眾兄弟,走向太子宮。朱璃和朱佑跟在他後面。

    太子宮的楓葉已經開始紅了。太子妃帶着太子的長子在院內嬉耍。非皇子,太子的長子還不需要給其他女人養。

    見到太子,母子倆人停在了院子中間。太子看着他們兩個,遠遠地望着,神情朦朧似霧,太子妃一樣是無話。

    從早上十爺府上出事,到老公被皇帝叫去,太子妃這顆心一直懸在了半空,寸步不離孩子,雖然她知道這一點都沒有。如果真是出什麼事,重則全家抄斬,太子一樣。孩子多小都一樣。

    卻是在朱璃擦過自己面前時,太子妃對其深深地鞠下膝蓋:「三爺——」

    一句話,任重道遠。

    寄託於自己老公還不如寄託朱璃。還是說,知道自己老公現在只剩下朱璃可以倚靠了。

    朱璃的步子也是邁的沉重,他可不會如八皇子朱濟那樣滿臉微笑信口胡言什麼話都說的出來。朱濟可以信誓滿滿地對老十說有他在,一切都沒有問題。他朱璃是個實際的,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本事。

    既然沒有這個本事,不能隨便誆人。

    這也是他十分討厭朱濟的地方,什麼好話都被朱濟你們說了,什麼好事都被朱濟一個人攬了功勞。這個老八,瞅準時機是一個一個準。

    或許她能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

    畢竟是老八把她找來的,讓她到了十爺府上救了十爺的媳婦。他相信這其中她肯定知道些什麼。所以,連皇上都三番兩次召她進宮說話。可是,想到她益發顯得重要,卻和老八接近,一直與他疏遠,他這心裏頭也就莫名着急起來。

    特別是,當對比起自己挑中的李瑩。對,李瑩臉上的傷是替他挨的,但是,之後李瑩開始裝,哭哭啼啼,裝哭裝慘,說是心甘情願為他朱璃挨的傷口,可是行為舉止卻與所表達的言語南轅北轍。誰看見李瑩哭,誰看見李瑩的臉,誰聽見李瑩那些口口聲聲說着為他的話之後,難道不會都想着這些本身都是他朱璃的責任。

    想到這些,他心裏頭特別煩,這也是為什麼他不喜歡去尚書府看李瑩的關係。他要找的女子不是這樣的,像是以前,他知道的李瑩好像也不是這樣的。一個具有才華的女子,儀容大方,能說能會做事的女子。結果,他想像中的那些李瑩沒有做到,反而是他拋棄的那個病癆鬼,救了他弟弟的命,救了他弟媳的命,他甚至可以想像,要是換作李敏替他挨那鞭子,絕對不會像李瑩那樣在家裏裝,什麼都裝。

    萬曆爺剛才在他頭頂看得他頭皮發麻的眼神,他頓時是瞭然於胸的。

    他眼睛瞎了的,否則,好女子自己怎麼棄而不要,偏挑了個很能裝很能糊弄人的。

    太子坐在板凳上重重的一聲嘆氣,老十二叫了句太子殿下,朱璃拉回了神,意識到自己想遠了,扯遠了,眼下都不是想那些事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子被人告的御狀,老十那封書信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子宮裏的小太監咿呀一聲關上兩扇門。

    見身後沒人了,朱璃輕聲詢問太子:「二哥,如今這裏都沒人,你給我和十二弟說說,究竟老十那封信是怎麼回事?莫非你真沒收到?還是說底下那幫人都幫你私自藏着了?倘若是後者,當務之急是找到老十那封信在哪裏,把人全部召集起來,逐一詢查,一個都不能放過。」

    太子聽完他這些話,不僅臉上神情沒有放鬆,更是苦笑不斷,道:「人家都說你三爺鐵面無私,想的都是如何秉公執法,看來真是如此。如果你這個清官,真能幫我斷了這件事兒,我天天給你燒香拜佛。」

    「二哥?」朱璃吃一驚,耳聽太子這話,分明問題出在太子身上。

    朱銘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不怕和他坦誠說:「信在我這兒,老十讓人送來時我收到了。」

    朱佑那張大的口和眼睛能活生生吞下一隻大象,想想自己那些還勸過老十的話,多麼的自取其辱,自欺欺人。「二哥!」朱佑一甩袖子,失望至極。

    太子急急忙忙站起來,從自己塌上的枕頭下取出老十寄來的那封信,向兩個兄弟表達心志:「你們看,我這信都沒有拆過,我怎麼知道他裏面都寫了什麼!」

    「是二哥收到這封信時已經太遲了嗎?」朱璃沉聲問。

    「不是。」

    朱銘一個搖頭,又把兩人都逼急了。

    朱佑用簡直不可理喻的口氣質問朱銘:「二哥,你怎麼不看十哥的信?難道怕十哥在信裏面給你下毒?」

    「他要是真給我下毒,我認了,但是我擔心他不讓我秉公辦事,我這不只好把他的信先收起來了,當作不知道,以免傷了我們兄弟倆的和氣。想着等過陣子他氣消,這事兒他自己能想通了我這是為他好,他肯定不會怨我的。因為要是這事兒東窗事發,少不了他和我都得在父皇面前挨刮。」

    儼然,朱銘說的事,和朱禧在信里寫的為自己媳婦求太醫的事完全兩碼事。

    朱璃玉石的眸子一眯,貌似想起了什麼,說:「之前,關係戶部在調任地方官員一事?」

    「對。」朱銘聽見終於有個明白人能聽懂他說的話了,高興地直點頭,「老十媳婦娘家的舅子,四處托人打聽,想捐個官。你說他想捐官到地方上找人說不就完了,偏偏在京師里搞,搞了不小的動靜出來。剛好,老十那時候托人送了封書信過來,我拿捏着老十肯定是為這事為他媳婦娘家說情。誰不知道老十自從自立門戶娶了媳婦以後,天天只和媳婦窩一塊,連兄弟們的聚會都不來了。所以,他這封信我不敢拆,拆了的話,他和我都不會好。」

    「結果,老十寫的是為自己媳婦求大夫——」朱璃琢磨着這其中過深的巧合。

    「是,我早知道如果是這回事,怎麼可能拒絕老十,這畢竟是人命關天!」朱銘跌回椅子裏,手掌按在桌子上老半天不能做聲,只能嘆氣再嘆氣,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這事兒,其實也不能太怨二哥。」朱璃琢磨回來,說,「實際上,誰能想到太醫院居然會拒絕老十。」

    朱佑在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以後,已經不埋怨太子了,站在太子身邊說:「父皇比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二哥你放心,你看,父皇只讓你抄十遍經書,讓我們這些其他兄弟,都抄二十遍。」

    萬曆爺知道這其中全部的來龍去脈嗎?要是知道,為什麼一早又把太子拿去訓斥?朱璃可不像朱佑想的那樣簡單。

    「說回來,尚書府那位二小姐不也是在皇上面前什麼都沒有說嗎?」太子朱銘忽然抬起頭,看向朱璃,「三弟,你以前不是和敏姑娘關係不錯嗎?不如你幫我問問,十弟媳婦這個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璃嘴角微微上揚,掛上了一抹苦澀。他和她,像她說的,玉碎情斷,一乾二淨。他要是回頭求她,不是不可,但是,以她那個脾性,恐怕也難以會回答她。

    朱佑點頭插上話兒:「敏姑娘我看人蠻好的,不像是會為虎作倀的人。」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以她那聰明勁兒,難道會像普通人上老八的當?

    朱璃眸子微閃,或許可以試一下。

    因為剛才從萬曆爺書房裏出來時,朱濟臉上的神情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的好看。

    朱琪和朱璧跟在朱濟身後,急匆匆地走着。剛去追老十追不到,朱璧一樣被老十甩了個冷臉,這不半路折回來追朱濟,跑了一路滿頭大汗。

    見眼前不遠處是常嬪的長春宮了,朱濟停住腳,回頭看着他們兩個。

    朱璧一邊喘,一邊擦汗。

    朱濟輕輕皺了眉頭,說:「不是讓你去讓太醫開兩服藥治喉嚨嗎?」

    「八哥,藥我都吃了。」朱璧答。

    「請哪個大夫,王御醫嗎?」

    「那倒不是。王御醫哪有這個空。這幾天為了齊常在那點尾巴上的事兒,王御醫都不接病人了。」

    朱濟的目光緩慢掃過他額頭上的汗珠,抽出自己袖口裏的汗巾,遞給他:「擦一擦。」

    「謝了,八哥。」朱璧接過汗巾,往自己臉上擦了擦。

    朱琪那邊跺腳,火氣不小,見四周人沒人在,叫了福子在路口上幫他望風,張口即罵了起來:「她居然敢背信棄義!難道不知道之前是誰救了她命嗎?」

    朱濟嚴厲的眼神盯在朱琪臉上,朱琪收住了大嗓門,依然口裏喋喋不休地罵着。

    朱璧不知道在老十府上發生的事,聽着驚奇,問:「誰背叛我們八哥了?」

    「還能有誰,那個自命不凡的大夫,連皇上如今都惟她信任的大夫。」朱琪口氣陰陽怪氣。

    朱璧一聽就知道是誰,是抱了滿肚子疑問:「她在皇上面前什麼話都沒有說。」

    「是,她本答應八哥在皇上面前說出來的,可是她什麼都不說。」朱琪狠狠地把腳再次踩在地上。

    本來,這是個多好的機會。只要她說出來,說出老十媳婦的病,與十九爺有關,與景陽宮有關。順藤摸瓜,將那人揪出來,太子囂張的氣焰看起來差不多該結束了。

    朱璧聽到眼皮直跳,小聲問他們倆:「八哥都知道什麼了?」

    「八哥只知道,景陽宮裏不少盆栽,是皇上賜的,聽說是從光祿寺卿家裏拿來的。皇后娘娘的娘家裏不是擅長種花種草嗎?」

    朱璧肺里倒抽了口涼氣,但是,還是有些不明不白的:「可是,這和十九弟的病,以及十弟媳婦的病有關嗎?」

    「有沒有關係,問那位自命不凡的李大夫最清楚了。」朱琪的口氣依舊陰陽怪氣的,「但是,八哥為了試驗,將皇后娘娘的幾盆盆栽移到了長春宮。上次,李大夫來看過十九爺以後,提議說要去景陽宮看看什麼環境。」

    朱璧驚異的眼神看了看朱濟。

    朱濟背負手,說:「好了,十一弟,什麼話都別說了,我這是自認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可以確定的是,她應該猜到長春宮裏的盆栽是我挪過來的,八成是惱了我這點。她關心十九爺健康沒有錯。」

    「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琪悶哼哼的,「我八哥多好的人,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朱璧拿汗巾擦着汗,心裏只知道一件事兒:原來老八早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早知道了,卻連要好的兄弟都沒有說。包括老十媳婦的病拖到現在發大了。

    難怪,老十氣歸氣死了太子,但是,卻是連他們幾個兄弟都不湊近了。

    朱濟的目光掠過他臉上,說:「等會兒,我和你們兩個,再到十弟府上看看。」

    「哎。」老九應道。

    「是,八哥。」朱琪精神氣爽。

    「先去看十一弟吧,把幾盆礙眼的盆栽撤了。」朱濟轉回身,信步邁向了長春宮。

    護國公府里

    尤氏與兒媳婦安靜地坐着,好一陣子沒有話說。

    方嬤嬤奉命端了茶上來,問尤氏:「夫人,午膳要叫廚房準備什麼?今早上,奴婢看,夫人和大少奶奶都吃不到幾口。」

    尤氏聽到這樣一說,才想起這會兒是午後了,大家逗留在宮裏都沒有吃,於是吩咐:「問二少爺吃了沒有?要是吃了就吃了,要是還沒吃,讓他在自己房裏吃吧。我有事和他大嫂說話。」

    方嬤嬤隨之到廚房裏吩咐上兩碗粥。雖然說護國公府吃的都是北方的食材和菜式,但是,尤氏這會兒也知道早上這樣一折騰,肯定都上火了。上火的話,吃點白粥去火是不錯的。

    李敏這個藥膳專家沒有開聲,只等婆婆安排。

    讓人去準備時,尤氏再次酌情開了口:「你認為這事兒八爺有份參與?」

    「八爺不過是趁人之機,至於太子殿下那邊,有沒有收到十爺的信又是一回事。不管怎麼說,禧王妃的病是被拖出來的。十九爺的病一樣是被拖出來的。但是,病因並不是導致他們大病的緣故。」

    「所以,你才選擇背叛八爺,不答應八爺把這事說出來。」

    李敏點點頭。

    對花草過敏,一些過敏體質的人都會有。有些人知情,有些人不知情。要是把這事都歸類於種花草的人,還不如把這事兒都歸類給有心送花草的人。八皇子朱濟,明知故作,知道十九爺對花草過敏,還非要把盆栽移到長春宮,居心叵測,為的只不過是絆倒太子。由此可見,那些盆栽是誰家種的。

    要說是誰家種的,她李敏可能是第一個知道的。早在去參觀百花宴的時候,盧氏院子裏,除了栽種菊花,弄了一些其它的有毒植物。她看着奇怪,為什麼皇后娘娘的娘家裏要種夾竹桃。

    說回來,菊花也是一種易於讓人過敏的植物,究根到底,可能盧氏只是覺得夾竹桃種了好看,當背景很好。至於盧氏究竟知不知道夾竹桃有毒,值得推敲。

    景陽宮裏放的,據李敏推測,還不是夾竹桃,而是月季。月季讓人過敏,那真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了。但是,月季確實是能讓人過敏,一些體質比較敏感的,會容易過敏。

    都說紅顏薄命,但是,紅顏為什麼薄命,還真的與過敏症狀有不少關係。像現代許多美女,年紀輕輕死了,死於免疫性疾病的很多。像淑妃娘娘這樣美麗動人的,傾國傾城的美女,本來就體質虛弱讓人我見猶憐的美人,像十九爺這樣是小孩子免疫力比較低的,像禧王妃這種二門不邁,深居宅院裏,都沒有怎麼鍛煉外出容易犯免疫力低下的。都很容易中過敏的招數。

    歸根到最終,如果這事兒調查了出來,皇后娘娘能那麼傻嗎?在自己家裏種毒草,送人毒草?這不是擺明給任何人看自己是兇手嗎?

    能坐到皇后這個位子上的女子,居然自擺自己是兇手?

    八爺哪裏是那樣傻的人,推敲到這兒,都應該知道不太可能是皇后所為,硬要她李敏去說,去揭發,不就是自己也覺得不妥。想把她李敏放在風口浪尖上當尖兵,自己躲在幕後坐收漁利。

    朱濟不是個傻瓜,但是,他知道這是個絆倒太子的機會,雖然邏輯上值得推敲,但是終究是個機會,只要有人真的和他一樣想推倒太子,這絕對是個機會。只是,一旦這個機會沒有遭到眾人響應,會適得其反,狗嘴咬到了自己身上。到時候,他誣陷太子,自己都不能自保了,所以必須找個人代替他去告狀。

    她李敏只能是傻了,才可能去答應去幫他這種對她自己一點都沒有好處的事。

    當時在十爺府上是沒有辦法,因為禧王妃的病她沒有親眼看到,還不能完全確定是怎麼回事,需要套朱濟的口,朱濟比她清楚禧王妃的病是怎麼回事。救人要緊,所以,佯作答應,朱濟很快在她面前露出了底細。

    想必,現在這個八爺要恨死她了,要怨死她了,這個機會白白沒了。更恨的大概是,她李敏怎麼可以這樣聰明,全看穿他了,不上他這條賊船。

    她李敏又不是他八爺的人,憑什麼要為他八爺犧牲?只能說這男人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以為自己人見人愛,以為,她李敏能為十一爺那兩句話為他朱濟動心?

    真是可笑至極了。


    尤氏心裏同樣是和朱濟等人那樣想的,自己兒媳婦真算是個怪人了。要是論普通女子,嫁過來當寡婦,不都得怨死了夫家,趕緊紅杏一支出牆去。可是,李敏沒有。

    想到自己小兒子從李敏進門那晚起就和她說過,李敏絕對不是那種人。

    不是,為什麼不是?

    李敏陪婆婆在婆婆的房裏吃過了白粥,接着請婆婆休息,自己回到房間裏也小憩一刻。

    念夏幫她換衣服時,發現了她胳膊上的刀傷,果然喋喋不休地罵街了:「混球,給姐兒抓到,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不想想我們大少奶奶如今是誰家的媳婦誰的老婆了,這個混賬東西,死都別想瞑目!」

    李敏雖然知道自己丫鬟那張嘴罵起人來很恐怖,但是,也沒有想到小丫鬟竟然不埋怨她那個死去的老公了。

    「你們姑爺,不在府里。」李敏稍微提醒下罵的正得意的丫鬟,不要忘了死人是不能從棺材裏爬起來的。

    念夏閉住了嘴巴,垂下頭,恭順地應道:「是,大少奶奶。請大少奶奶休息吧。」

    李敏躺在了床上,由於這兩日事情多,在腦子裏擁擠着,反而讓她有點睡不着。自從結婚以後,她這裏是猶如兵荒馬亂,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沒完沒了的。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太多人都瞄準護國公府了。只要想想,八皇子朱濟誰都不找,偏要找她李敏當同夥,除去她傑出的醫術不會讓他八皇子失望不說,更重要的,肯定是看中她背後的護國公府。得軍權者得天下。對於掌握着精兵良將的護國公府而言,到哪兒,都是熱餑餑,也都是人家的心頭大患。

    太后今日在宮裏說的話,怕是能讓尤氏今晚都睡不着覺了。

    這些人,真是不讓護國公府斷子絕孫,心頭恐怕是一輩子都不能踏實。

    李敏眯了眼,想到景陽宮挨着錦寧宮與秀慧宮。錦寧宮沒出事,秀慧宮沒出事,偏偏,景陽宮出事了。

    容妃娘娘有一手。靜妃等,也都不是好惹的。

    盆栽誰故意放的,誰料定淑妃一定會過敏。這人,必定是要懂點醫術的。否則,怎麼會連小病拖成大病這樣的要訣都一清二楚。

    十九爺年幼不會說,淑妃顧慮重重不會和她明說的,只剩下禧王妃了,或許是個突破口。

    *

    徐氏藥堂

    公孫良生拿了支毛筆,坐在徐掌柜的辦公間。他其實這不叫坐堂大夫,因為他都不可以拋頭露面給百姓看病,他這叫做審方子,只負責送到這裏抓藥的方子進行審核,看有沒有什麼紕漏。

    審了半日許久,小李子遵從徐掌柜指示,給他上了杯茶。公孫良生喝了一口以後,問:「方子只余這些了嗎?」

    「是的,先生。」小李子答。

    公孫良生凝神想了會兒,歇了毛筆,把審完的方子揣進自己懷裏後,回到朱隸的院子報告情況。

    朱隸在屋裏打坐,伏燕在院子裏灑水。秋季天乾物燥,不撒點水,塵埃飛揚,人都要咳嗽。

    公孫良生自己掀了竹簾進了屋子,道:「主子,我回來了。」

    「今日據聞十爺府上又出了事。」朱隸睜開眼睛,目光澄亮,好比銳星。

    公孫良生點着頭:「剛才我聽伏燕都說過了。十爺府上這事兒,貌似與淑妃娘娘的事兒,有關。王妃,八成是要到十爺府上再探一探的。」

    朱隸跳下床榻,在桌子上擺的沙盤上望了幾眼。近些日子,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死了的消息傳出去的緣故,東胡人反而沒有了動靜。真是奇怪了。

    如果兩軍對峙,一方敵人將帥死了,不是正好是敵方軍心大亂可以趁機攻打搗毀大部隊的機會。可是,東胡人卻完全安靜了。好像把他朱隸弄死了的話,目的也就達到了。不需要擊敗大明軍隊這樣的磅礴野心。

    這完全不像是打仗。

    害的他潛回京師裝死,讓駐守邊疆的隊伍守株待兔,只等東胡人趁他死了的時候攻過來一把包圍了東胡大部隊打個落花流水,到時候,看他東胡人還敢不敢再踏進北燕一寸土地。結果,東胡人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其實沒死了,連動都不敢動,攻打的氣勢全沒了。

    白死了,他這是。

    也不能說完全白死。他剛死那會兒,好像還是唬到了一些東胡人。一部分東胡的部隊趁機挺進了邊界線。他的部隊隨之圍剿,逐一消滅。

    這是前幾天的軍報,那會兒,他和他部下都認為這事兒該完美結束了。沒想到,才過幾天,風向又變了。東胡人認定他沒有死。

    按理說,這個消息應該是不會走漏的,畢竟他連皇宮裏的人都蒙到了。

    魏老雄糾糾氣昂昂地走了進來,報了個喜憂參半的消息:「王爺,東胡的大部隊撤了,撤回離邊境百里。」

    撤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撤了?

    朱隸眯起的黑深的眸子,掃過沙盤裏的兩軍交戰線。這麼說,對方真的猜中他朱隸沒有死?不,沒有確定,所以不是全撤,是只撤了百里。

    「主子,此刻要看誰更能沉得住氣。」公孫良生和魏老一致的意見。

    朱隸緩慢地點了頭:「把這個決定發回前線,不要急,急了會壞事兒。」

    「是。」兩人應答,同時開始起筆軍報。

    公孫良生幫魏老攤開宣紙,回頭,見朱隸立在窗戶邊上眺望隔壁的小院。

    朱隸的神情悠遠,像是望到很遠的地方,不知追逐什麼。在見到兩隻蝴蝶竟然不畏秋風飛進她的小院子時,朱隸不禁喉嚨里發出一串低沉的笑聲,嘴角飛揚着,幾分愉悅。待心情一過,沉了聲對公孫良生說:「怎麼,查的怎麼樣了?」

    「回主子,這正是我想回主子說的,暫時沒有查出什麼。」公孫良生說的是徐氏藥堂。

    「耐心點吧。」朱隸這話不是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說。

    伏燕提着一桶熱水進來給朱隸泡腳。

    對朱隸的腳傷,才是魏老一直掛心的,靠在公孫良生肩頭上問:「主子的腿治好了嗎?」

    「王妃說主子的腿是寒疾,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

    魏老眼裏閃過一抹憂愁。不管怎樣,朱隸這條命能保住,對他們來說,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朱隸一條傷腿放進熱水桶里,一股熱氣沿着經絡爬升,不會兒,他渾身毛孔都出了汗,爽透了。可這不是全部,傷腿隱隱作痛。

    想完全好,怕是要些時日的了。

    伏燕貼在他耳邊說着另外一些消息,包括楊洛寧裝死從順天府里逃了出去,還有,王氏讓人在瑞祥軒里準備布的事情。朱隸聽着,一一點着頭:「你們王妃心裏都有數,這些小事兒,她想怎麼做都好,記得在她後面護着她安全。」

    尚書府里的事是像小事了,尤其出了尚書府進到皇宮以後,李敏早就知道自己繼母和那幾個姐妹子,不過都是小兒科,論勾心鬥角的本事怎能及皇宮裏。有空陪繼母玩玩就是了。

    晚上,十爺府上來請她過去看病人。李敏坐了轎子到十爺府。

    據說八爺他們剛來探望過,在皇帝那兒罰站了一天之後,馬上趕過來看十爺,聽說而且是被十爺甩了冷臉之後,只能說,這個八爺真能夠忍的,不是普通人能忍的份上。

    貌似十爺心情好了不少,今晚陪着媳婦喝了藥。由於禧王妃咳血,暫時李敏吩咐禁食。太醫院裏,另外派了個大夫過來。十爺不讓對方看了,對方只好干坐在十爺院子裏的石凳上,見到李敏經過時,露出那雙充滿同行之間競爭的幽怨眼神。

    只是個不是像劉御醫那樣沉得住氣的大夫,李敏只要一掃眼,都知道魯大人再派人過來也不過是敷衍。

    皇宮上上下下今日都像是很緊張禧王妃的病,但是,這哪裏是擔心禧王妃的病,是擔心禧王妃的病會不會關係到自己的人頭。

    太醫院裏其實今天得知她李敏在萬曆爺面前什麼都沒有說,八成都趕着拍魯大人的馬屁了。因為那隻老狐狸早就怕有這樣一天發現,趕緊先扔了個淑妃娘娘給她李敏提醒提醒。

    對這些老狐狸,李敏會很容易聯想起當年自己醫院裏遇到的那些院長科長,一個個都是領導來查崗時,與對待下面的人時,完全兩個樣。

    四個字來形容這些人的心態:明哲保身。

    李敏走進了禧王妃的廂房。曹氏與十爺在屏風內說話。這裏的小丫鬟也真怪,來客人了,也不先提醒主人。

    曹氏說:「臣妾女兒這個病,還請十爺多體諒。」曹氏心裏認為女兒這個病是怎麼回事,就是很多大夫說的那回事。

    朱禧也知道曹氏話里的意思,答應等過一段日子,再答覆宮裏立側妃的事。

    李敏進來後,朱禧避嫌退了出去,曹氏一併在屏風外面候着,反正知道這會兒女兒死不了了,那就必須擔心其它事兒了。

    禧王妃躺在床上,雖然米粒未進,精神卻由於進了人參湯,大有提升。

    李敏想着給她再開個人參養榮丸,。

    禧王妃自己卻是迫不及待的,私下與她要求了:「都說隸王妃是妙手回春的神醫,能不能救我出來這個泥潭,全靠隸王妃了。」

    「王妃不要急。」李敏說,「要孩子的事,身子沒有調好之前,哪怕有了孩子,都是很容易掉的。倘若信得過我,等上半個月。」

    「半個月?」禧王妃愁着臉,「半個月後,側妃就進這個府里了。」

    宮裏的莊妃,一邊向太后哭訴自己兒媳婦快死了,另一方面,緊湊給兒子再安排側妃進府,這不是逼着兒媳婦早點死嗎?

    可想而知,禧王妃不得婆婆的喜愛。理由,禧王妃自己都想不懂,李敏只得挑撥她兩聲:「沒有婆婆喜歡整天呆在兒媳婦屋裏的兒子。兒子養來,是要掙面子的,不是陪媳婦的。」

    禧王妃怔怔的,真是比曹氏還傻,張口說:「可是,她誇我好,在府里陪十爺種花養草,還送了我好多花。」

    宮裏人,永遠說人家好的時候,都是要打上個大問號的,何況,這還送花!婆婆送媳婦,喜歡的話,也該是送金銀首飾,因為哪個兒媳婦會不喜歡金銀首飾。送的是其它東西,肯定要大打問號了。

    李敏嚴重懷疑這個禧王妃怎麼活到現在的。但是,人家確實差點兒活不過半年。

    這麼說,這事兒是莊妃乾的嗎?

    莊妃住哪個宮,貌似住的不是秀慧宮,不是長春宮,更不是錦寧宮,是住在和這些宮都沒有多大關係,在太后娘娘福祿宮附近的儲德宮了。

    難怪八爺不敢出這個頭,要是說是莊妃害自己兒媳婦,儲德宮挨着太后,豈不是,太后都脫不了干係了。

    幸好這個禧王妃腦筋或許傻一點,但是,是個聽話的。只要是個願意聽話的,死腦筋聽話的,這事兒還有活過來的餘地。李敏先告訴禧王妃不能種花了,不能接觸寵物了,因為,這都是她的病源。藥好好吃,飯好好吃,室外活動,量力而行,最關鍵的是,如果十爺要立側妃,如果她自己身子都不好,肯定攔不住的。

    禧王妃聽進去了她這些話,都應好。

    李敏看完禧王妃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十爺親自送她到門口。當時,風高夜黑,十爺的臉在被烏雲遮蓋半邊臉的月亮底下,模糊不清。皇宮裏,匆匆跑來了個人,可能是十爺安插在皇宮裏的眼線。

    那人跑來急的滿頭大汗,連李敏都忘了顧及,張口對十爺說,莊妃被福祿宮叫去了。

    十爺那張臉,嘩,掉的都白了。

    太后多精明的人。不需要細想,只要把禧王妃四周的人脈關係全部理一遍,都能揪出是誰在背後使壞的可能。

    是,太后不需要像她李敏調查禧王妃是不是因為莊妃送來的花過敏,只要想着禧王妃出事的時候,誰急着,趕着,比十爺以及禧王妃父母還急的,到她太后這裏來求助。兇手往往都是這樣的,急于澄清自白。

    李敏坐上馬車的時候,只要掃那一眼十爺的表情,充分說明十爺剛才在她和禧王妃說話時,其實不知道躲在哪兒都聽着了。

    她沒有說莊妃害禧王妃,但是,十爺不會連什麼花草過敏這樣的話都聽不出來。府里的花,又都是自己母親送的,加上,太后都把莊妃喊過去了。

    十爺的身子在秋風寒瑟中打了陣哆嗦,宛如株稻草隨時栽下去。

    李敏沒有覺得這個男人哪裏可憐,只覺得這個男人活該,也夠窩囊的。

    再後來,太后怎麼處置莊妃這家人的事兒,李敏沒有多去了解了。因為,尚書府里傳出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王氏有喜脈了。

    尚姑姑立在李敏面前,一個字一個字,力圖精準地做着匯報:「夫人請了永芝堂的大夫來看,是個京師里都算小有名氣的大夫,診出了夫人有喜脈。」

    李敏一口淡淡的口氣吐了出來:「我知道了。」

    「二小姐知道?」尚姑姑眼皮一跳,眼看李敏貌似早就瞭然於胸了,對於王氏突然懷孕這種事。

    「夫人到瑞祥軒找人要布,是要準備給未來出生的小少爺做衣服了。」李敏說着,倒轉桌上倒扣的茶杯子,讓念夏給倒杯水。

    尚姑姑更吃驚了,這豈不是說,王氏早知道自己懷孕了,這會兒才說出來。

    李敏想的和尚姑姑截然不同。這王氏哪裏是知道自己懷孕,是計劃着自己懷孕。

    吃了口水,李敏吩咐她們幾個:「明兒老太太肯定會讓人來叫我回去,大伙兒都先休息吧,夫人有喜,是大喜事兒。」

    念夏和春梅聽她這話,都是展眉一笑:「是,大少奶奶。」

    尚姑姑只覺得眼皮跳,心口跳,李敏這話里話中分明有話。

    到了隔日,正如李敏想的,老太太派人過來了,要求她務必回府一趟。雖然說,離她回門的日子還早。李敏報了尤氏,尤氏特命方嬤嬤隨她一起去,又是叮囑方嬤嬤,有什麼事馬上派人回來報信兒。

    尤氏心頭裏是掛着太后宮裏說的那些話。

    李敏坐車回尚書府,到尚書府門口時,剛好遇到了從衙門回來的父親李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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