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胡人被炮彈吸引過去的時候,李敏早瞄準好了旁邊坡地下的一道溝渠,沿着坡地滾進了溝渠裏面,溝渠下方,王德勝正貓在那裏做好了準備接應她。
這條溝渠,狹小到只容一個人兩條腿兒站立,馬兒根本都容不進來。東胡人想要追她,只得放棄騎馬。
炸彈炸得東胡人四分五散,一時間猶如散沙一樣各奔東西,這再次給李敏他們找地方躲藏的時間。等東胡的指揮官反應過來,重整隊伍。駕着冒頓單于馬車的巫醫,喊着要把人抓住。東胡人終於意識到了回頭來找她的時候,卻見四周望過去,李敏剛才站着的那個地方,空空如也。
「人去了哪裏?」貌似那巫醫,比馬車裏的冒頓單于更擔心抓不住李敏。
想也知道,護國公的部隊都攻過來了。抓不住李敏,他們這些人拿什麼讓護國公把他們放走。冒頓單于已經病成那樣,離死也差不多了。要說他們這些活着的,健健康康的,才得考慮怎麼活下去。
馬車裏的男子,喘息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固然離死都差不多了,不過冒頓單于和他們想的一樣,要抓住李敏,只得抓到李大夫,給他治病的話,或許他還有點活路可以走。
「找不到人嗎?如果找不到人,把那個女的,再放出來。本汗看着,隸王妃對這女的,應該很有感情。」冒頓單于說的那個女人,指的就是春梅。
春梅卻是一直都被東胡人抓在手裏沒有鬆開過。
兩個東胡人再次把春梅推了出來,撕開嗓子喊:「隸王妃,你再不出來,我們可汗說了,第一刀先斬了這女子的手!」
聲音,迴蕩到四周以後,是連呼吸聲都不見了,對面的炮擊同時應聲而止。
魏子裘等人守在山洞口,兩眼眺望外面,能再次看見落在東胡人手裏的春梅。其實春梅是死了還是活着,他們都看不出來。人質的臉是那樣的白,猶如雪一樣,完全沒有了血色。
「少奶奶,千萬不要再出來了——」尚姑姑和李嬤嬤一塊在心底祈禱着,是都認為,其實李敏對春梅都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李敏到這個節骨眼上出來,和剛才現身已經是兩碼事了。或許,之前李敏現身更多的是為援兵爭取時間。可現在,援兵都到了,李敏沒有理由在這時出現變成了人質,那樣對全局都不利,會害死更多的人的。這點,李敏不可能不知道。
是時候,以小換大了,犧牲一個人的性命換取大多數人的命。
東胡人見四周遲久都像是沒有動靜,嘲笑聲接二連三地出來:「隸王妃,原來,你並不是一個會珍惜底下人的主子,你和隸王一樣,都是天底下最冷血無情的人了。這樣的話,我們把這丫頭殺了,當場分屍的話,你隸王妃肯定也不會出來,只是膽小無能的一個主子。」
「我們王妃哪怕出來,你們不會把她放了,所以我們王妃是聰明人,才不會上你們的當!」山洞裏,李嬤嬤和尚姑姑一同喊道,其實,是喊這話希望李敏能聽見千萬不要再為春梅出頭了。
胡二哥突然在擔架上挺起上半身,讓妹子紫葉扶着自己,掙扎到了山洞口,加入喊話的行列:「王妃,王爺來了!你不用出來了,王爺會把人救下來的,王爺會的!」
東胡人聽見胡二哥這話,臉色驟然大變。不用多說,胡二哥的話,比尚姑姑她們喊的話,有用多了。
李敏是沒有出來。
圍攻東胡人的外層部隊,據魏子裘初步判斷,可能還不是前線朱隸帶回來的隊伍。因為朱隸親自來的話,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打炮開始,馬上帶大隊衝進敵人陣營里展開一頓拼死廝殺。這是朱隸喜歡的作風,用兵要快,戰決,在敵人未反應過來之前。
再有,朱隸不肯能帶大炮回來。護國公部隊不會把大炮從北燕拉到高卑。這個大炮的威力一聽,像魏子裘他們這種久經沙場的,很快能判斷出是高卑人自己的大炮。
恐怕,是謀士們預留在當地的一支隊伍,離他們這邊比較近,作為後援部隊。在聽這個大炮響了幾聲啞了,恐怕是一樽沒有修好的大炮。據此推算,這群人一樣屬於後勤部隊,是高卑人的部隊。知道他們這邊出問題了,趕緊推着剛修好的大炮過來轟一下東胡人。
一切如魏子裘所料。當時謀士安排李敏他們的時候,為了再三以防萬一,就把維修大炮的部隊,給留在這附近了,想着最少可以拖延那麼一點時間。
現在,只怕那些東胡人會識別出來。如今胡二哥這一喊,有好有壞,一方面,可以讓東胡人由於懼怕朱隸的心理作用,使他們沒有那麼快對人質動手。另一方面,如果時間久一點,朱隸沒有現身的話,這些東胡人會不會起疑心。大炮雖然很響,可遲久沒有大部隊對他們進行攻擊,說明了一件事,在後方用大炮轟他們的,不過是一群不需為懼的小眾人馬。
沒想到的是,東胡人,到底是可汗親自出征,現異常的時間,比普通人更快。
「不是隸王的人。」冒頓單于說。
「不是?」巫醫吃了一大驚,「可汗,他們有大炮,是大部隊。」
「不,本汗和隸王屢次交手。隸王那人,之所以叫做夜叉,就是戰場上因為見着血以後會完全變個人,不把我們東胡人一口殺盡不甘心。說實話,他比懷聖公恐怖多了。是本汗,見着隸王如今都要儘可能採取迂迴戰術。隸王手下的人,和隸王一樣,都是殺紅眼的。現在放大炮的那群人,除了放幾聲炮,沒有什麼動靜。是高卑國人。高卑國人,可沒有隸王那種恐怖的血性。」冒頓單于當機立斷,「把這群人先包抄起來。他們推着大炮來,逃不掉的。這夥人先解決掉,把大炮抓到我們手裏。隸王等會兒來了以後,再拿高卑國的大炮轟隸王。」
巫醫應聲,把冒頓單于的話,轉說給了東胡的指揮官。接下來,東胡人騎着快馬,不着急進攻山洞和找李敏了,是從前方的路突圍出去以後,繞到了剛才出炮響的後方。
人馬廝殺的聲音,不一刻此起彼伏。
魏子裘一個拳頭砸在了地上。他們的主子到現在都沒有到。是遇上了什麼了嗎?不會是主子的傷腿突然出什麼問題了吧?
李敏不知道。這次他們從北燕出來的時候,朱隸的腿才又作了一次劇痛。雖然有李敏這個神醫,一直給朱隸治腿,可李大夫都承認了,朱隸這條腿屬於慢性神經損傷,恐怕不是那麼好治的。
經過李大夫的治療以後,朱隸的傷腿,作的次數是明顯是少了很多,但是,偶爾突然作起來,沒有來由的,那種劇痛一如既往,讓人瘋都有。
高卑的天氣,終究與北燕有些不同。難以否認,這裏的氣候,或許,會誘使朱隸的傷病突然再次爆。如果真是主帥突然半路出了傷病,大部隊可能要延遲抵達了。
李敏低頭,把懷裏兜着的懷表拿出來看時間,如果沒有意外,要等到真正的援兵抵達,還需要半個小時左右。
半個小時,已經夠讓人煎熬的了。那些東胡人,怎麼可能不在這半個小時內把大炮搶到手裏。
「王德勝,你去摸摸情況。」
「主子。」王德勝搖頭,「奴才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
「我在這兒藏着,不主動現身的話,他們想找到我也不容易。趕緊去!」李敏催促道,「看看,高卑那邊,可以給我們爭取多長時間。我們要想着下一步了。東胡人回頭要來找我們的了。」
王德勝聽她說的這話沒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於是一個人先摸了出去。
李敏側耳順着風聲聽那邊的動靜,心裏一樣焦急增援的部隊什麼時候能來。應說東胡人放棄紫陽城,直接跑這裏來找她,也算是出乎了所有謀士的預料。否則,東胡人不可能這麼快找到他們。
聽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好像,那些高卑人也不傻,學習他們與東胡人玩起了躲貓貓的遊戲。因此,東胡人一時間把這小部分人一口吃掉,卻一點都不容易。
巫醫就此都急了起來。
冒頓單于貌似在馬車裏面嘔吐了,一陣陣惡臭從馬車裏了出來,順着風,刮到了四周。
聞着這個惡臭,魏子裘等人都一樣愣住了。都猜到冒頓單于可能病重了,但是,沒有想到這個病,還挺奇怪的,這樣的怪臭,仿佛腐朽一樣,讓人聞着都噁心。
在這個時候,一個東胡士兵,似乎現了什麼,喊:「這裏有女子的帕子。」
莫非剛自己跑的時候,不小心,在路上遺留下了腰間系的帕子。
東胡人知道她躲在這條溝渠里了,因此,有人悉悉簌簌地沿着陡坡落到溝渠里。
李敏一動都不敢動,知道現在這會兒一動,會被那些人現的更快。
「本汗親自來抓!」黃金馬車裏的男子,陡然出了一聲巨吼說。
眾多東胡士兵讓開了路。神秘的黃金馬車終於翻開了帷幕,從裏面走出來的人,罩着金黃虎皮做成的裘衣,背部佝僂,顯得蒼老。頭上戴的金黃盔甲,盔甲四周垂落的面紗,蓋住了一張臉。只是北風掠過的時候,把那人身上的味一塊颳了過來。是濃重的香味,很顯然是為了遮蓋這人身上原本的味道。
推開了他人要來攙扶的手,冒頓單于一個人走着。數名東胡士兵在他身後身旁,給他烘托出一種帝王般的架勢。
不管怎樣,此人驍勇善戰,是草原上曾經最勇猛的勇士,是比大自然的猛獸更可怕的一隻野獸。
走下斜坡的時候,他人似乎都不敢相信,這個已經身形佝僂的男子,居然健步如飛,身體保持着異樣的平衡,跟在他身後的年輕士兵,都沒有他這般矯健的步伐,直接讓人感同身受什麼才是王者的風範。
魏子裘操起把刀放在了腰間,對留守山洞的士兵說:「我去一下,你們在這兒等着。」
「將軍。」幾個士兵一擁而上,把他抱住,不讓他走,其中一個,儼然是魏府的,受過魏老囑託的,說,「將軍,你不能去。我們都知道,你這是要和東胡的可汗決一死戰,想為你母親報仇。可這會兒將軍出去,不過是成為對方的落網之魚。不如再等一等。王妃也在耐心等待機會!」
魏子裘一個人不是掙不開這幾個人,只是害怕把自家兄弟無意中傷害了。在這麼一會兒功夫里,前面傳來了話聲。
冒頓單于出兩聲怪笑:「出來吧,隸王妃。」
藏在岩壁後方的李敏,知道躲不了了,於是,大方地走出來。避免這些人上來扯她時,反而把她這個孕婦不小心弄摔了。
「隸王妃確實是個爽快人。」冒頓單于道,同時一揮手,他身旁身側的將士都退了下去,「怎樣,本汗也是很厚道很爽快的一個人。不讓其他人來這裏嘰嘰咕咕的,說三道四的。本汗很信任王妃您的本事。請王妃給本汗治病吧。」
「不可能。」李敏目不斜視,從嘴唇里吐出三個字。
「不可能?!」冒頓單于面紗下的眼珠子儼然猶如老虎一樣眯成了兩條可怕的細縫,「本汗第一次聽說,有大夫拒絕給病人看病的,尤其是給本汗看病。」
「本妃這不是拒絕病人。只是,您這病,已經是病入膏肓,神仙都束手無策。本妃如果給你開方子的話,只有一個,找個地方,好好過完餘生吧。記得不要再吃肉,不要殺生,保持恬淡一點與世無爭的心境,或許能把命活久一點,活到明年來春。」
冒頓單于的呼吸急促沉重地喘了兩下:「你不要嚇唬本汗。你都沒有給本汗看病,怎麼知道本汗得到什麼病,從何得出本汗已經命不久矣的謬論?你之前,不是給二汗治好病了嗎?」
「可汗是個很聰明的人。知道自己的病,八成和二汗的病一樣。但是,之前,本妃也和二汗說過了,說二汗的病,再遲一些的話,怕就沒得治了。你這是肝病到了肝臟腐爛的晚期地步了。本妃不是危言聳聽。本妃是個大夫,只能給病人說實話,尤其是到了大限之前的病人,更需要對他說實話,好讓他安排餘生。」
「你說本汗得的是肝病?!」
「肝臟腫大,腹水嚴重,你的背之所以佝僂,都是因為這個病影響。其實你的腹部積滿了臭水,讓你的肚子變的很大,像個氣球一樣,所以,你不得不彎着腰,來拉着這個肚子行走。」
要讓這樣一個身為王者的病人輕易死心,可想而知有多困難。這樣的人,本身就認為,天下沒有什麼是自己不能得到手的,何況區區的病。冒頓單于一聲寒笑,勃然大怒:「隸王妃,你不知死活!本汗早聽說了,你有妙手回春之術。你能像古代傳說中的醫王那樣,剖開人的肚子,把壞東西取出來,把人的肚子縫合起來,讓這個人重新得到生命。」
李敏嘆一聲,要怎麼說呢,如果在現代,或許還有些法子。但是在古代,本身做手術,需要的麻醉設備都不能到位,怎麼可能做這樣複雜的手術。
何況,像腹水這樣的病,只是單純抽腹水是沒有用的。抽了腹水以後,病人會馬上大面積成熟感染和營養流失嚴重的危險,這些,都需要現代的藥物來支撐。腹水抽了以後也不是就不生了。病源一天沒有去除,越抽腹水只能越慘。
像冒頓單于的肝病,最終只能走肝移植。可是,肝移植的手術,需要的現代條件更多了,古代根本沒有辦法實現。光是前期的配型檢查,都無法解決。
「本妃無能為力。你要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可能從來就是沒有想過她會拋出這樣一句話。冒頓單于臉上一怔之後,突然間像瘋子一樣沖她撲了過去。
李敏後背貼到了岩壁上,想閃開也沒法閃。這可是草原上最兇猛的一隻野獸,何況是在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時,恐懼,不安,讓野獸變成了徹底的瘋子,走火失常了。
黃金的頭盔在冒頓單于瘋的一刻,重重地墜落到地上,出砰的巨大響聲,可想這個黃金頭盔的重量。
貪婪無限,暴力,以殘暴為唯一手段,掠奪所有生物的人,曾經以為,這個天下為自己手中所有,毫無畏懼。如今,卻只落得這般的慘景,是生命都逃不過去的那個關口——死亡。
那一瞬間,李敏原以為這人撲過來的手是像猛獸的爪子要把她瞬間撕成粉碎,結果,只是抓住了她腳底的裙擺,突然變得卑微而可憐。
「求求你——」
很難相信,這樣的三個字,是從這個被所有人忌憚的草原瘋子口裏說出來的字。
可是,只要再看清楚眼前這個半跪的形同老人一樣的男子,你會覺得,這其實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了。冒頓單于,似乎,年紀和她公公朱懷聖差不多,或許比朱懷聖的年紀要更小一些,比萬曆爺年紀就更小了,只比高貞略年長?
反正,如果冒頓單于的年紀她推斷的沒錯的話,是不可能像現在眼前跪着的這個老人一樣,頭灰白,滄桑已然浸透,皮膚蠟黃脫皮,幾乎沒有了肉的骨頭,是那樣的明顯,仿佛只剩下一層皮包裹在骨頭上,典型的皮包骨。
這樣一個老人的年紀,至少,要比萬曆爺更年老,和太后差不多年紀了,七八十有了吧。
疾病的攻勢,是千軍萬馬不能比的,它無情的,把一個本該英姿勃,人到中年最有成就的英雄,瞬間變成了一個走到了人生末路的老人,枯燈油盡,只等着蓋棺定論了。
或許後世,在評價這個瘋子時,會說他曾經意氣風一時,曾經,也因為把東胡部落統一了讓東胡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繁榮時期,曾經打得大明軍隊落花流水,讓無數百姓心裏畏懼的神明一樣的人。結果,被一場病奪去了一切。
不,英雄不該是這樣的死法的。最少不該是這樣像一個老人一樣死了,不符合他快成為帝王的那光輝的一刻。
他快成為皇帝了,只要把北燕拿下來,南攻下大明的京師,他會是東胡部落里最傳奇的那個英雄。瞧瞧自己打造的黃金頭盔,多麼美,多麼金光四射。
「本汗原先以為,只要有東胡的大軍,掠奪金銀財寶,萬物唾手可得。可萬萬沒有想到,最終落了這樣一個結果。隸王妃能告訴本汗一句嗎?這是老天爺的天意嗎?」冒頓單于抬起的那張臉,更是猶如老樹皮一樣的皮膚了,露出高高的顴骨,以及濃重的兩個黑眼圈,眼珠都快從眼眶裏爆出來一樣,只是,野獸瘋子一樣的意志,在這個男子的眸光里生生不息。
或許,草原上那頭快要死的獸王,要死之前,要是這樣的眼神。不甘心,不甘願,然後,開始詛咒這個天意。
李敏想,可能也只有在古代,才有這樣的機會接觸這樣一個瘋子一樣的勇者,一個傳奇的人類之王。
「可汗,本妃說了,本妃不是想恫嚇可汗。本妃說的,只是對病人說的實話。至於是不是老天爺的天意。本妃只能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汗年紀雖然未老,但是,可汗只要想想,死在可汗手裏的,何嘗不是也有隻幾個月大的嬰兒?他們的死呢?難道是天意嗎?」
冒頓單于的那雙眼睛,像錐子一樣刺到她臉上:「本汗承認了,隸王妃,你是本汗見過的,比高卑的國王,比大明的萬曆爺,更讓本汗佩服的五體投地的一個人。說實話,那些人,高卑國的國王喜歡吟詩誦文,賣弄文墨,不值一提。大明的萬曆爺,狡猾的一個人,但是,都沒有你狡詐!你在這裏和本汗說話,本汗知道,你每個字都是在為你自己和下面的人爭取逃命的時間。本汗想相信你之前的話都很難。不過沒有關係。本汗決定相信了,相信你的話,說本汗的命到此為止。」
李敏眯着眼,慢慢地退了步。
眼前的這個身形佝僂的王者,已是從地上爬了起來,抽出了腰間佩戴的寶刀,喘息一聲,陰森森的眼珠子盯着她臉上說:「隸王妃說了自己不怕死,本汗也不怕死。有隸王妃這樣的神醫作伴去見閻王爺,本汗還有什麼可怕的?」
這種瘋子病人,自己要死了,也就想着拖着大夫一塊去死。
李敏嘴角溢出一絲可笑:「一個,號稱自己無所畏懼的王者,結果,到最終死還是會怕,非得拉着大夫一起死,自己都不敢死。」
不是和普通人一樣嗎?不,比普通人更懦弱的一個懦夫。
冒頓單于兩隻眼珠一瞪,瞪圓了,吼道:「你知道什麼!你這個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大夫!」
「大夫不是神,能治的病,大夫會治。不能治的病,大夫只能暫表遺憾。或許,哪日,醫學展了,原先不能治的病大夫能治了,大夫肯定會給病人治。更何況,大夫也會和其他病人一樣,得不治之症而死,大夫是人,一樣會死。本妃不怕死,只是因為,早知道生命就是如此,殊途同歸。可汗只是不能接受,會和被自己殺戮的嬰兒一樣踏上黃泉路,那是,最終,死後都會被清算的。」
冒頓單于身形一抖,儼然被震,死後被清算,一切清算。他殺了多少人,那些人,到了閻王地府里找他算賬的話——
李敏冷丁丁地藐視眼前這張臉。科學家當然不相信什麼閻王地府。這只是,這個人,出於天性的本能,在生命的臨終一刻起作用了。
畏懼死亡,更畏懼死亡之後無止境的痛苦,因為死亡本身的痛苦已經給他太多的折磨,讓他更感畏懼。
說到底,這些人之所以得了這種病,還是,吃肉殺生太多了。
「不不不!」冒頓單于面朝天,大聲地痛苦地嚷了三聲。李敏瞅准機會,剛閃到岩壁後面。前面這個瘋子舉着的尖刀,一刀刺過來,即深深地扎入了岩壁。
刀子被石壁的縫隙夾住了,由於刺進去時用力過猛反而拔不出來。冒頓單于眼珠暴突,怒吼一聲,放棄了刀,兩隻手,長長的指甲都是銳利的武器一樣,抓住了李敏躲在岩壁後面的一隻手。
那爪子真如刀子一樣,一抓,即把手臂上厚厚的衣服抓爛了,抓進了她皮膚里。李敏拿起隨處可看到的石塊,狠狠地朝眼前的臉砸下去。
血頓如泉涌,從冒頓單于的右眼球里噴了出來。冒頓單于瞬間由於劇痛縮回了手,摸到自己臉上的血,一時間不敢相信對方這樣狠。
李敏同樣喘息着。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冒頓單于歇斯底里地怒吼,身體上下抽搐着,仿佛在蓄積身體內最後一股力量,勢必要和她同歸於盡。
砰,身形佝僂的王者,忽然變成一個彈球了出來,直接撞擊向岩壁後面的人。
突然間,一道慌然大亂的聲音,打斷了這一切。
只見一個東胡人,忽然從高處出現,向下面所有的東胡人跪下,高舉着雙手,道:「夜叉來了——」
話沒完,那本該腦袋在脖子上的人,瞬間,那顆腦袋好像安在脖子上是假的,突然滾落到了地上。
東胡的部隊裏,霎時大亂。
兵荒馬亂四個字,還不如以形容此刻東胡人心中的驚慌。因為知道自己可汗快病死了,這些東胡人等於心頭沒有了主心骨。再加上,他們的宿敵,那個和他們主子一樣心狠手辣的護國公一來,感覺就是天空突然變成了黑色,黑色的修羅場。
馬蹄聲,猶如排山倒海的攻勢,驟然湧入了這塊狹窄的地方。那一個個尖兵,身穿黑色的仿佛死神一樣的鎧甲,騎着黑色的仿佛死神使者的黑馬,從高處沖了下來。或許為數還不多,可氣勢已經是以一敵百敵千。
李敏只覺眼前一黑,滿目已經都是黑色。
衝進東胡人裏面的黑兵,手舉的尖矛,好比在殺雞一樣,見到動的生物就砍。鮮血不斷地刷新人的視野,滿屏滿目都是血和被撕爛的肢體身體。
之前那些幫着東胡人胡作非為的鬢狗,一樣逃不過黑兵的殺虐。不會兒,連慘叫一聲都沒有,直接變成了一堆頭肢分離的橫屍。
李敏怔住了。這是她老公的部隊。但是,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她老公的部隊在戰場上怎麼作戰的。
為什麼她老公被人叫做夜叉,因為,眼前這一幕,儼然是變成了確真無疑的修羅場。
那山洞裏躲藏着的高卑人,見着都傻眼了:「這——」
這群瘋子,簡直比東胡人更可怕,拿東胡人像沙袋一樣戳的。
恐懼不會兒,也瀰漫在了高卑人心頭上:這就是傳說中的夜叉和夜叉的人嗎?
不說高卑人,一部分大明的士兵,不是黑鏢旗的,很顯然,一樣很少親眼看見黑鏢旗在戰場上的身影。他們對黑鏢旗的印象,只停留在平常可見到的行軍時,別具一格的威武和霸氣。原來,這並不是護國公號稱最親最與護國公相似的黑鏢旗的全部。
魏子裘的掌心裏全都是汗,全身在戰慄。他從山洞口躍了出來。
撲到岩壁上的冒頓單于,在聽見有人喊夜叉來了的一刻,似乎改變了主意,他退了一步,衝着李敏露出了嘴唇里一口寒森的黑牙:「隸王妃,你不怕死,那你,怕不怕護國公死呢?」
「你想做什麼?!」李敏猛然眯緊了危險的眼縫兒。
「沒錯,你老公那隻腿上的傷,是本汗的傑作之一。聽說,你都治不好你老公的腿傷。你老公的腿傷折磨得你老公和本汗一樣痛不欲生。要不要,本汗送你老公一程?」
「你敢!」
眼前的女子,瞬間全身迸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氣。
冒頓單于小生怕怕地縮了下脖子:「原來,隸王妃也有怕的時候。那是,聽說你都懷孕了,如果孩子一出生現自己沒了爹的話,你這個娘也不好對孩子交代吧。」
「誰說的?」
伴隨突如天降的聲音,一把巨刀插在了地上出地府里宛如萬鬼傾巢而出的響聲,恐怖的刀鳴,是天下名刀之一離魂的名字。
離魂,顧名思義,就是直接送人去地府的。
男子低沉的聲音,和着離魂的刀鳴聲,在狂烈的北風中,獨樹一幟:「本王,答應過王妃,允諾過,一生一世,要陪王妃過的。本王答應過人的事,從來是一言九鼎,駟馬難追。冒頓單于,你終於是氣數盡了,所以,像落水狗一樣嚇唬一個女子,不覺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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