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對這座皇家園林的破壞是巨大的,但是還沒有到不可使用的地步,真實的圓明園衰敗其實是一個很長的過程。
有民國人的筆記記錄,在民國建立之後圓明園還是留有很多破敗的房屋,周圍百姓還在從這裏取土拉磚蓋房子。
英法聯軍燒毀的主要是那些大殿,很多偏殿包括太監宮女居住的廡房都是保留起來的,尤其是清朝還在的年月里,這裏有士兵把手,盜賊草寇什麼的也是不敢打這裏主義的。
為什麼奕譞會被囚禁在這裏呢?說明當時還是有很多地方是適合居住的而不是徹底的荒蕪一片。
惇親王奕誴選這裏屯兵真的是一個絕佳的寶地,士兵們不用安營紮寨直接就在這些殘破的房間裏居住就行,怎麼殘破也比帳篷要好得多啊。
而且這裏地形複雜非常善於防守,奕誴的精兵都是千挑萬選的,在這場內戰中,他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的勢力執行最危險的任務。
他可捨不得讓自己的嫡系去死,打這種防守戰當然是最妙的了。
當然了,選這裏當自己的一個京師基地,還有他自己的心結在!想當年他十幾歲的時候,就是在這裏,在圓明園裏被阿瑪驅趕了出來,過繼到了惇親王府內!
看着自己的兄弟們還在這裏遊玩讀書,而自己卻在太監的帶領下,拿着有限的幾件玩具和貼身的衣物,坐上轎子離開了這裏,去了那個陌生的惇親王府!
這是怎樣的一個記憶啊,那時候的心情根本就無法形容!
天色稍微擦黑,圓明園東南方向傳來一陣馬蹄聲,大概三百多騎兵簇擁着光緒帝奕來到了這裏。
距離大宮門還有二里地,這些騎兵跳下馬來,對面走出李拓和多寶道人的身影!
「給恭王爺請安了!」二人跪地扣頭態度非常謙卑。
奕盯着李拓看了半天最後居然長嘆一聲「哎……我的責任啊!是我的責任啊!我眼拙沒有看出你居然是如此大才!」
「當年我在軍機處的時候,天天見你……居然把你埋沒了,我要向你道個歉啊!」
李拓一聽這個頭更低了「王爺實在是太高抬屬下了,實在不敢當……風雷機遇我也是湊巧出點小注意,沒有什麼大本事,不值得王爺誇讚!」
奕翻身下馬大咧咧的說道「來我這邊你想當個什麼差事?戶部還是吏部?我覺得這兩個部最適合你……你開口,只要你要,朕都恩准賜給你!」
「王爺手筆當然大了,不過小的能有什麼本事呢?還不是大清國的這些貴人們托一把嗎?五王爺手指甲大的地方就把小的給托起來了!」
「這二兩的賤命,真不敢和朝堂重臣們比肩……我就是個小吏,小吏而已!」
奕聽着他一口一個王爺,知道這人不好招攬,冷笑道「嘴裏不斷說自己小的人,未必小的了!」
「天天說自己大的人,也大不到那裏去!說吧,五哥有什麼條陳?」
李拓笑着站起身來「我們王爺說了,勤政親賢殿後的內書房見面,雙方各帶十個人……其餘人馬都退到二里地之外……」
「王爺您的人馬留在大宮門影壁這邊,我們的人撤到梧桐書院後面,這二兩方圓的面積,就雙方各帶十個人……可好?」
載圖在一旁說道「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有埋伏?」
「大阿哥可以提前帶十名侍衛進去查看啊?查看安全了,再請恭王爺入殿,這樣可好?」
奕點了點頭,載圖帶着十名侍衛高手,一路小跑進入了大宮門內!
長春仙館、九州清晏、天然圖畫、洞天深處……凡是方圓二里地的地方都搜了一個遍,果然沒有任何埋伏。
奕聽到安全消息之後還做戲的呵斥了載圖一通「你難道還信不過你五皇伯父嗎?真是小家子氣……」說完奕大搖大擺向勤政親賢走去。
圓明園的勤政親賢殿,可不是就一兩座宮殿,這是一片院落群,洋兵燒掉的連三分之一都不到,還有很多區域是保護下來的。
內書房就是其中之一,這裏的很多陳設甚至都沒有太大的改變!
奕剛進院子就看見內書房裏,五哥奕誴呆呆的坐在太師椅上,望着院子裏的盆景發愣呢,就是發愣因為眼神都是空虛的。
奕發現五哥身邊別說十個侍衛了,一個人都沒有,侍衛都在院子外面呢,他也呵退了自己的手下,孤身一人走了過去。
「五哥啊……別來無恙啊……」
奕誴一愣好像剛看見奕一樣,猛然抬頭嚇了一跳:「啊!老六……你?你怎麼頭髮白成這個樣子了?」
兄弟相見,沒有什麼軍國大事,也沒有什麼勾心鬥角,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老哥倆眼睛全都紅了。
「五哥啊……咱們都老了啊……都老了啊……西陵的冷風吹的……能不白頭髮嗎?」
「坐……老六你坐……我給你倒茶……對了,我先喝一口,我先喝一口……」說着五爺就伸手端杯子倒茶喝,這是要給老六驗一下毒。
奕看着五哥的頭髮也花白了,手背上也有斑點,人一樣也煎熬的老去了,他內心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
「我自己來……哥哥不用管我……當弟弟的應該倒茶!」
說完搶過茶壺倒了兩杯茶,一仰脖自己那一杯就喝進去了,奕誴看着六弟手裏捏着茶杯如同喝烈酒一樣,仰脖就是一杯。
二人雙方對着一亮茶盞,看看空空如也,全都笑了,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哈哈哈……哎呦……哈哈哈哈……我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變成史書裏面寫的那樣了……」
「一杯茶都要千萬小心提防着……生在帝王家啊!好個屁……」
「對!五哥說的沒錯,生在帝王家好個屁啊……想想小時候,皇阿瑪考咱們讀書,哥幾個全都吊着心思不肯有一點點落後,都得耍心眼抖了聰明,得爭父皇的寵愛啊!」
「也就你……本性純粹,不爭不搶,從來不顯唄自己……」
奕誴擺了擺手「我那叫傻!我其實真的是傻……知道剛剛我發呆什麼嗎?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裏跟你見面嗎?」
「因為當年就是在這裏……皇阿瑪召見了我……我跪在外面的盆景旁邊……」
「皇阿瑪下旨把我過繼出去了……把我轟出去了……就在這裏啊……嗚嗚嗚……皇阿瑪啊!」
「您……好狠的心腸啊……怎麼就把我給過繼出去了呢?嗚嗚嗚……」
五十歲的人了,此刻哭的卻跟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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