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龢是典型的傳統文人代表,而所謂的傳統文人天生就是代表地主階級的,這些人就不能聽到土地兩個字,一聽見就心裏不舒服。
中原土地太寶貴了,京畿之地能擁有二三十畝田地就能算是地主階級了,更別說百畝,哪怕翁同龢這樣的重臣,老家也就一百多畝地。
不是他不想要,而是土地兼併的太厲害了,人口太稠密了!
而西域這些士兵,僅僅因為戍邊就能分到一百畝地,而且看同治帝這樣子沒準兒大筆一揮就給分二百畝了,這老翁心裏可就有點酸溜溜了。
但是還不能明說出來,他笑道「好事兒!手裏有地了,心中也就穩了,哪裏不是家呢?」
「不過陛下還是要提前和左季高提點一下,戍邊的將士還是要以征戰為主的,咱們朝廷儘量要多分一點賞銀,給的田地太多了,會不會影響這些士兵訓練啊?」
這真是下刀子於無形之間,載淳還沒明白過來呢,一把蛆就撒進去噁心人了。
載淳看了看地圖,又想了想翁同龢的話,淡淡一笑「嗯……耕戰戍邊,總歸還是打仗為主,翁師傅說的有點道理……那就一百畝到頭了,多給一些銀子吧!」
翁同龢跟載淳壓根就沒有想過,自己耽誤了一次多好的穩定西域局面的大好機會,當半年後一切都敲定完成後,那霸的肖樂天才看到這一份不太『重要』的君臣會議記錄情報。
二毛記錄了翁同龢跟同治帝的談話,但是所有人都認為這情報沒什麼重要的,所以給的緊急度非常低。
足足半年多之後,肖樂天還是無意中翻看到了故紙堆里的塵封文件。
看完肖樂天氣的杯子都摔了!
「誤國啊!誤國!酸腐秀才誤國啊!怎麼能如此糊塗短視?載淳腦子進水了嗎?」
「這是多好的穩固西域局勢的機會啊,怎麼就能錯過,怎麼就能錯過呢!」
眾人不解,但是等到肖樂天說明詳情之後,所有人都扼腕嘆息。
世人都討厭戰爭,但是戰爭也有他的進步意義,那就是強行打破了固有塵封的舊體系!
西域這個地方,在戰爭前屬於土邦王自治的制度,都是什麼什麼汗,什麼什麼王爺,那些少數民族的人自己管理。
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承認大清國的宗主國權利,每年象徵性的交稅而已,那點微不足道的稅收,其實就是節禮罷了。
這些地方諸侯的權利非常大,可以自行制定稅收甚至民法,疆域內所有土地都是他們的,所有人口都是他們的奴隸,想殺就殺,想掠奪就掠奪。
北疆的王爺,南疆的伯克制,大體都是如此!
這樣的制度持續了數百年,讓西域的經濟形成了自己的一種循環基礎,任何外部來的勢力都是無法滲入的。
因為社會財富最核心,最基礎的一點土地,都在這些封建王公的手裏,你漢人是買不到的,或者說買到了也是非常少,不能夠影響整個西域的政治基礎!
這種情況只有靠戰爭才能破壞,阿古柏確實是侵略者不假,但是他從側面也給漢人創造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那就是對社會根基的徹底破壞,之前的所有制度完全被打破,所以左季高才能行使郡縣制而沒有任何抵抗。
道理很簡單,人都被殺的十室九空了,王公貴族還有地主老財們,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嚇破了膽子。
這時候就會由着勝利者隨便制定以後的遊戲規則,也就是制度!
這時候你不讓漢人勢力擴張,你等什麼呢?載淳是滿人,他可以不考慮漢人勢力擴張的問題,你翁同龢不是漢人?你改民族了?
這時候十萬戍邊的漢人,將來就是十萬個家庭,他們要開枝散葉的!
這些漢人此刻擁有的土地越多,將來人口恢復了他們在整個西域的經濟政治體系裏,所擁有的話語權也就越多。
你必須要讓他們成為整個西域的中堅力量,成為最強大的力量,這才能讓以後的統治越來越穩固。
這西域才能萬世不脫離中國,這才能穩當啊!
這麼好的機會,你一人分兩百畝又能怎麼了?你管他種不種的過來呢,種不過來從中原移民啊!
每年中原都有水旱饑荒,那些快要餓死的人口直接送到西域去,給這些戍邊的將士們種地當佃戶也能活命啊!
再加上通婚,這些老兵一家生十個孩子,這地不就種過來了嗎?這種歷史機遇期難道還能錯過?
可惜已經錯過了半年,西域基本制度已經完善了,朝廷的聖旨都發下去了,半年時間足夠這些劫後餘生的人們,重新分配土地了。
一個心的平衡已經出現,哪怕是肖樂天也無法強硬的去打破,這真的是遺憾啊!
此刻同治帝和翁同龢並不知道元首半年後會震怒,會後悔,他們師徒兩個又因為封賞的事情吵起來了。
「陛下,不知道左季高的爵位賞賜,您有什麼考慮嗎?軍機處議論的結果是封一等侯,不知道陛下意下如何?」
「什麼?一等侯?這麼低?」載淳都愣住了。
「翁師傅是不是聽錯了?左宗棠在西域那是開疆擴土,那可是打了一場外戰啊!」
「跟西域的阿古柏,還有沙俄的哥薩克血戰而勝的,這種功勞封王都夠格了,怎麼就侯爵呢?」
翁同龢笑道「其實這也是對左季高的保護啊!陛下您想,從古至今都有功高難賞的說法,給左季高的爵位太高了,自然也就會給他梳理很多敵人,要知道朝廷上下嫉妒的大有人在的!」
「群狼環伺,小人難防,左季高就算三頭六臂恐怕也招架不住啊!」
「這……這是什麼道理?壓左大帥的功勞了,反而還成了保護了,他是不是還得感恩戴德啊?」
「就是這種混賬的思想,讓有功的臣子得不到應有的賞賜,那麼以後誰還給朝廷賣命呢?」
「真是跟師傅說的一樣,螃蟹理論啊,一簍子螃蟹想逃跑,最後肯定一個都逃不掉……全都是嫉賢妒能的小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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