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載淳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眼下的局面,如同亂麻一樣的案情弄得他心神恍惚!
他能猜到這一系列事情幕後的樣子,但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如果按照自己在師傅那裏學的東西,他應該真正的持正、公允、透明的解決這件事兒!
可是他內心畢竟還是一個封建王朝的皇帝,從小接受的教育又讓他無法做出那樣的決定。
更何況,辛劍他們今天所展現出來的這種離奇的力量,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根本就無法分析。
同治帝並不知道師傅曾經給他的秘密批語,在肖樂天絕密的起居註裏,曾經有過對同治帝遊學生涯的一些判斷。
「愛新覺羅載淳,在歐洲的遊學總體上是非常成功的,他學習了外交、談判、工業、科技、文化……甚至訓練了他的演講口才!」
「但是由於種種不可測的原因,在遊學的後半部,載淳和我脫離開了……這是一場悲劇啊,我無法說誰對誰錯!」
「也許是那一場刺殺,也許是英國人背後作祟,也許僅僅是他帝王血脈的甦醒……反正最後他並沒有和我一起學到底!」
「載淳丟掉了,最最重要的一堂課!」
「是什麼呢?就是普法戰爭之後的巴黎公社運動!那場波瀾壯闊的無產階級嘗試性革命,一次失敗的革命!」
「那是多難得的實習機會啊!一個人如果能親身經歷一次,可比他在課本上看一萬遍還理解的透徹!」
「載淳缺少的那一課,其實就是一名君王如何面對後期工人運動,和無產階級革命思想的衝擊!」
「這是未來世界矛盾的主流,不研究這些無法執掌一個國家!」
「很遺憾啊,載淳不過就是在報紙上看了一些報道,看了一些照片……他沒有真正的親身體會進來,他沒有那種感同身受的迫切壓力!」
「這是一堂空白的課程……他沒有上,那麼後期也就只能交白卷了!」
起居注是華族頂級機密,肖樂天活着的時候,任何人不可以查閱,而肖樂天死後,也只有大議會投票授權,才能有計劃的一步步展開研究。
而且最開始也不可能讓全民都能查閱,這些知識可能永遠都是政治家們的私人檔案文件,屬於治國的絕密!
載淳一生都沒有機會窺探起居註裏的文字,雖然他早已經成了起居註裏所記錄的一部分了,他的話以及他所引發出來的元首言論,也都被記錄在裏面。
但是記錄歸記錄,他也永遠無權查看!
也許後人會有疑問,難道元首是有心去坑載淳嗎?故意不告訴他答案,而留下一手?
這還真是冤枉肖樂天了,元首起居注所記錄的文字超過千萬,肖樂天很多時候的言行都是當時的有感而發。
元首的忙碌是凡人無法想像的,也許昨晚的一次批註,第二天他就已經忘記的乾乾淨淨了。
他有心提醒一下載淳,但是陰差陽錯這些提醒的話也就被漏掉了!
沒有人是萬能的,也沒有誰能事無巨細一手攬,肖樂天並不是神仙!
漏掉的教育,讓載淳治理清帝國總是處於,大方向正確可是戰術上總是摔跟頭的尷尬境地!
而一旦遇到突發事件了,他也只能從他可憐巴巴的有限的知識庫里去找解決的方法!
而眼前的這個困局,他唯一能想到的,或許說是他人生記憶最深刻的,就是肖樂天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利口了!
站在民眾中間,去了解他們,去安撫他們,去鼓舞他們……雖然口水不能治療絕症,但是好歹是一劑安慰劑啊!
此刻,夜校院落外面,足足四百多民夫開始躁動了起來,這都是之前專門挑選的良善百姓,來表演接駕戲碼的。
連這些精挑細選的老實人都鬧起來了,可想而知這件慘案傳遍整個鐵廠後,會掀起多大的風波?
必須要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壓下去,壓住這四百多人,讓躁動的瘟疫不能再傳染下去。
「讓開!朕難道還要害怕自己的子民嗎?讓開……」
御林新軍只能讓開一個口子,載淳大步流星的走向憤怒的人群,他強忍着恐懼!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再害怕這個心理關口也得自己闖過去!
站在王螞蚱屍體前,載淳一臉悲戚的看着痛苦哥哥,抬頭再看看那些憤怒的民夫,他突然後退半步,雙手抱拳給這些人鞠了一躬!
「朕……識人不明,御下不嚴……讓京師鐵廠有如此慘案!」
「朕……給大傢伙告罪了!」
啊!人群一陣驚呼,後面群臣也都傻了,誰都沒想到皇帝居然給百姓鞠躬了!
從親民的角度來看,載淳也真的算是千古一帝了!
「父老鄉親!京師鐵廠發生這樣的慘案,朕心裏也非常悲痛,但是請諸位父老相信,朕的心情和你們一樣,都不希望看見這一幕!」
「是啊!人們都說聖天子,都說什麼同治中興,都把這個國家吹捧的花團錦簇一樣……但是真實情況呢?」
「你們看見了,朕也看見了……眼下根本就不是什麼太平盛世,若真是太平盛世,朕又何苦搞這鐵廠,搞這工業維新呢?」
「因為這大清國還不完美,因為朝中還是有奸臣小人的,所以朕才要拼命的去維新,去改進啊!」
「朕在這裏懇請諸位父老鄉親!給朕一點時間,給朝廷一點時間……你們放心,烏雲蓋不住太陽,這裏所有的黑暗都能最後被掃乾淨!」
「朕答應你們,你們的冤讎一定會被昭雪,朕只求你們相信朕……相信大清!」
從來沒有如此的帝王肯跟低賤的百姓說這樣的話,如此的口吻,如此的謙恭!
封建王朝的民眾,已經被皇權壓制了數千年,面對皇帝奴性已經根深蒂固了,一見這場面頓時心中的火就泄了一半。
是啊,還能相信誰呢?皇帝都是天子,天子哪裏有壞的!
天子都給大傢伙鞠躬道歉了,還要怎麼樣?天子都說要給大家報仇了,大家就老老實實的等着吧!
痛哭流涕的親人們,又一次跪倒在地「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聖君啊,皇上聖明啊……」
辛劍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奴才啊……這些人從骨子裏都已經是奴才了!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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