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致遠坐在書房的單人沙發上,足足思考了一小時,仍未想清其中的關節。
其間,妻子盧青梅曾進過來一次,幫他把空調溫度降低了兩度,同時把窗戶打開,風一下子吹散屋內的氤氳之氣。
寧致遠看着煙灰缸里的七、八個煙蒂,滿懷歉意的看着妻子笑了笑。
寧致遠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往外看去,天空中一片漆黑,不光沒有月亮,連星星也蹤跡全無,陰沉沉的,讓人心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低下頭來,不遠處的街道上卻是另一番景象,懸掛在半空的路燈和寫着各色招牌的霓虹交相輝映,使得安湖古城隱約有了幾分現代都市的氣息。
寧致遠在窗前駐足觀望了許久,一聲重重的嘆息以後,他伸手用力一拉,只聽見嘩的一聲,不鏽鋼窗關上了。
就在寧致遠向沙發前踱步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寧致遠見狀,連忙快步向前走去,拿起手機,看見屏幕上顯示的是韓立誠號碼後,他連忙摁下了接聽鍵。
電話接通後,韓立誠問的第一個問題就讓寧致遠覺得很是怪異,對方竟然問姚丹現在在不在家裏。
姚丹是他家的小保姆,照顧他和妻子的生活起居。
寧致遠當即答道:「在家啊,怎麼了?」
「在家就好,老闆,我現在就過來,在這之前,你務必不能讓姚丹離開您家!」韓立誠對電話那頭心急火燎的說道。
寧致遠雖不明白韓立誠的用意,但見他說的煞有介事的,料想這當中一定有問題,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韓立誠聽後,疾聲說道:「行,老闆,我先掛了,一會見!」
寧致遠剛說了聲再見,耳邊便傳來了嘟嘟忙音。
從下午到這會,也就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秘書韓立誠給了他太多的驚喜,寧致遠相信這一次也不例外,不過他搞不明白的是對方怎麼會如此關注一個小保姆呢?這不合情理呀!
姚丹本是縣招待所安湖賓館的服務員,寧致遠初到縣裏時便住在那,姚丹負責他的生活起居,後來搬到紅光小區後,對方也就跟了過來。
姚丹長相俊俏,手腳麻利,將家裏料理的井井有條,妻子對她很是欣賞,還說改天幫她介紹個男朋友呢!寧致遠實在想不出來,這個乖巧能幹的女孩身上會有什麼問題?
儘管如此,寧致遠還是將妻子叫進書房裏如此這般的交代了兩句。
面對妻子質疑的目光,寧致遠沒有作過多解釋,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就在寧致遠一頭霧水的時候,韓立誠已在司橋趕往縣城的半路上了。
晚上路上沒人,再加上路況不錯,直接飆到了一百碼,於萬山的座駕是一輛進口suv,減震效果很不錯,坐在裏面一點感覺也沒有。
前世今生,韓立誠已有多年沒開這樣的好車了。
在這之前,徐培達和陳新軍電話打完後,恆綠農化工人集會的事化解的差不多了,韓立誠在鬆口氣的同時,猛的想起前世導致寧致遠落馬的另一關鍵人物——小保姆姚丹,整個人猛的打了一個激靈。
前世,恆綠農化工人鬧事導致一死兩重傷的事故出了以後,寧致遠作為縣委書記,承受了非常大的壓力。
在這異常關鍵之時,恆綠農化的老總郭玉泉站出來指證寧致遠在這之前以責令恆綠農化停產為由向其索要賄賂,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讓妻子給書記夫人送了一張十萬塊錢的銀行卡。
寧致遠雖然矢口否認這事,但市紀委的工作人員卻在他家裏搜出了那張卡,卡是以他妻子盧青梅的名義辦的。
前世,寧致遠從監獄裏待了三年出來以後,韓立誠曾去看望過他。兩人談起當日的林林總總時,寧致遠認定這是一出連環計。
寧致遠認為,在他責令恆綠農化停產後,周廣順先是撇清和這事的聯繫,然後便爆發了工人鬧事,使其陷於輿論的漩渦中,最後,再由郭玉泉出面指證他索賄,給其致命一擊。
至於周廣順拼着魚死網破的危險也要將他搞垮的原因,寧致遠認為根子還是在恆綠農化,周廣順和恆綠農化的老總郭玉泉之間的存在利益糾葛,兩人屬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為了證明他所言非虛,寧致遠拿出了證據,在責令恆綠農化停產的同時,他停了常華才的職,並指示紀委對其秘密進行了雙規。就在常華才撐不住的時候,發生了恆綠農化的工人圍堵縣委、縣政府的事件。
韓立誠對寧致遠的分析深表贊同,他唯一想不通的是寧致遠家裏的那張銀行卡的來歷。韓立誠堅信,寧致遠在這節骨眼上絕不會幹出向郭玉泉索賄的事,那不是等於將頭往對方做好的絞索里伸嗎?
寧致遠聽後,咬牙切齒的說出了一個人名——姚丹。
作為寧家的保姆,別說在家裏放張銀行卡,就算放個大活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除此以外,姚丹在寧致遠出事以後,便不知所蹤了,此後的若干年裏,再也沒有在安湖縣出現過,如人間蒸發了一般,這更說明了她與這事相關。
進入城區以後,韓立誠將車速放慢了下來,頭腦中琢磨着該如何讓姚丹就範,這可一點也不比應對恆綠農化的工人鬧事輕鬆,搞不好的話,不光拿不下對方,還有可能使自己陷於被動。
韓立誠心裏很清楚,此刻,寧致遠夫妻對姚丹的信任度一點也不比對他低,稍有不慎,便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當閃爍着霓虹的「紅光小區」四個大字出現在眼前時,他已想定了計策。
進入小區後,他徑直往8號樓駛去。停下車以後,韓立誠徑直上了一單元的三樓,寧致遠的家就在306室。
叮咚,叮咚,韓立誠左手摁門鈴,右手則從前往後輕抹了一把頭上的短碎,使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點。
咔嚓,門鎖開了。小保姆姚丹探出頭來,看見門外的韓立誠後,她一臉好奇的問道:「韓……韓哥,怎麼是你,你不是……」
姚丹顯然已經知道韓立誠出車禍住院的消息,幾個小時前還聽說在醫院昏迷不醒的人呢,這會卻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了眼前,無論是誰,都會大吃一驚的。
韓立誠看到穿着一身杏色修身長袖連衣裙的姚丹輕點了一下頭,示意對方打開門,他要進去。
姚丹見狀,沖其做了個鬼臉,輕甩了一下如絲般柔滑的秀髮,柳腰一擺,蓮步輕移,轉身屋裏走去。
前世,寧致遠出事後,坊間謠傳他生活作風不檢點,女方便是眼前這俏麗的小保姆,韓立誠對此是將信將疑。
姚丹本是安陽賓館的服務員,轉眼便成了縣委書記家的保姆,要說兩人之間什麼事沒有的話,還真讓人不太相信。若說兩人之間有關係的話,似乎也不對。韓立誠在任寧書記的秘書以後,幫其辦的第一件私事,便是將他的妻子由市物價局調到了縣物價局。
韓立誠清楚的記得,寧致遠的妻子盧青梅本不願到縣裏來工作,連他都從中做了不少工作,對方這才答應過來的。
寧致遠如果真和姚丹有關係的話,他還會把妻子接到安湖縣來嗎?
這從邏輯上講,根本解釋不通。
韓立誠在沙發上坐定以後,下意識的往姚丹那瞥了一眼,女孩說不上漂亮,娃娃臉長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給人一種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想到這看似純真的女孩竟然干出毀人前程的事情來,韓立誠的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顫,頭腦中沒來由的蹦出一個詞來——蛇蠍美女!
姚丹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一眼韓立誠,儘管她竭力掩飾,但那游離不定的眼神還是毫無保留的出賣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姚丹,給我倒杯水吧,趕路趕得急,口有點渴了。」韓立誠說道。
姚丹聽到這話後,身體一震,連忙站起身來說道:「好的,你稍等!」
姚丹說完,站起身來便準備去倒水,誰知鬼使神差的**竟撞在了玻璃茶几的角上。韓立誠注意到對方柳眉一緊,隨即臉上的表情便恢復如常了,繼續往放在牆角的飲水機處走去。
看到這一幕後,韓立誠更加堅定了之前的判斷。姚丹雖竭力掩飾,故作鎮定,但在他的眼裏,只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罷了。
姚丹將茶杯放在桌上後,輕聲說道:「韓哥,書記和夫人在書房呢,我去幫你請他們!」
「不用,姚丹,你和我一起去書房吧,老闆有事和你說!」韓立誠輕描淡寫的說道。
「老闆有事和我說?我只是個小保姆,什麼都不懂,說……說什麼呀?」姚丹身體一震,囁嚅的問道。
「姚丹,你是個保姆不錯,但絕非什麼都不懂,在此之前,我和老闆以及盧姐都有幾分小看你了!」韓立誠一語雙關道。
姚丹聽到這話後,臉上更加慌亂了,疾聲說道:「韓哥,你說什麼,我怎麼聽……聽不明白呀?」
若不是兩世為人,韓立誠極有可能被姚丹這楚楚可憐的樣子欺騙過去,但此刻,在氣象局坐了十多年冷板凳的林秘書,絕對不會被其蒙蔽的。
「跟我去見書記,你馬上就明白了。」韓立誠冷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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