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酒很多,就在旁邊的酒櫃裏,她隨手拿過了一瓶,打開。
魔女的酒量是不錯的,在我們認識的開始就曾經領教過,白酒可以喝蠻多的,而且我們結婚後她也曾在我的面前展示過。
兩個透明而乾淨的玻璃杯,滿滿的白酒,還有滿滿的壓抑。
魔女脫下了外套,隨意的搭在一旁椅子的靠背上,順勢坐在了對面。
「來吧,咱們喝點!」魔女的表情輕鬆,並且帶着微笑。
我不知道魔女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這對她來說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吧。
「怎麼了?不喝?怕我放毒藥毒死你?」魔女端起的酒杯就在我的臉前。「是的,我放了砒霜!」魔女的表情沒有變,仍舊帶着微笑。
「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我躺向椅子,不解的看着她。
「我沒什麼意思,就想跟你好好的吃頓飯。」
不管怎麼說,面對這樣的魔女我覺得很彆扭。她要吵要鬧我倒是覺得正常,可現在。
「原來沒吃過飯麼!不是天天在一起吃?」基本上我已經懂得了林夕的意思,但忍不住的自己還是要這樣說。
「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魔女將酒杯放回到桌上用幾個手指輕輕的轉着。「其實,我最想的是到西餐廳來跟你吃這頓飯,但我改變主意了,還是自己親手做,至於為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最後的晚餐?」儘管已經猜出了這個中緣由,卻還是沒忍住讓自己說了出來。
「最後的晚餐!」魔女的重複輕輕的,但裏面的確定之意卻又是重重的。
我端起酒杯,滿滿的,跟魔女碰了一下,這代表什麼?
代表我同意麼?
確切的說我沒有這麼想,但我覺得應該這樣做,就算是應景吧。
「謝謝。」她喝了一大口。
魔女頓了頓繼續說:「曾經我跟公司的那些小女孩說,如果你出gui了要離婚的話,我會讓你光着屁股走出這個家門,但現在看來這不現實。」
我沒有做聲,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真是好笑,我沒想到,天天看電視裏別人鬧離婚,自己也趕上了!」伴隨着魔女這句感慨的是她的苦笑。
我仍舊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這也不怨你,也不怨我,最起碼你還是心裏有我的。是吧?你講過帶我去日本睇櫻花,呢個願望可能一聲都唔有實現嘅。」看我不說話,魔女似乎在引導我。
「你。」我想說的是你想好了?但沒說出口。「怎麼想起來要說粵語?」索性我轉移了話題。
「唔可以?白話幾好聽,她唔系講白話咩?你都講過你好中意她講白話。」魔女抬起眼,但仍舊微笑的看着我。
「不習慣!」我翻翻眼皮。
「以後。」估計魔女想說以後你就習慣了。「其實習不習慣的對你來說也沒什麼關係了。反正以後跟你說白話的女人是她。」
「你怎麼那麼自信我會跟你真的離婚?」我重新抬起頭狐疑的看着她。
「你不就是盼離婚麼?難道我還說錯了?現在多好的機會啊?多少男人找都找不到的機會砸你頭上了!你不謝謝我?」伴着魔女連諷帶刺的話語,她又端起了酒,還有很假的微笑。
我不想喝。
「不喝算了,隨便你吧!」魔女的表情跟她表露出來的真實情感很相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本來想跟你好合好散,但你不給面子,算了,我自己喝。」
「你少喝點吧!你還那麼多事。」這句話是按照一個丈夫的口氣說出來的,因為我不想配合魔女的這個遊戲,至少在我看來這是個遊戲。
「我有什麼事兒以後跟你也沒多大關係了,但還是謝謝你的好心,我那麼忙我沒能照顧你,你不怨我我就已經很感激了!」一聲冷笑,魔女沒放下杯子,而是一隻手拿着筷子在盤子裏挑來挑去。
「我是很生氣,只不過是在心裏也怨你,因為我也是很有壓力的,我知道你壓力大,可你知道我承受了什麼呢?」我點了煙,將心裏的話和煙霧一起吐了出來。
「那真是對不起了!」雖然嘴上說着道歉的話,但妻的表情卻是漠然的。
「是要選擇真的離了對吧?」我咬咬牙問。
魔女沉默,似乎不想說。
「不說?既然你不想說那你叫我來幹什麼呢?還費這麼大勁兒弄這一桌子菜!」我看到她的表情,氣不打一處。那張臉,我深愛的臉,對付敵人的神態,拒人於千里之外。
還是沉默。
「算了,我也不問了,愛怎樣怎樣吧。你自己吃吧,我走了!」等了許久,仍舊沒有要回答的跡象,所以不想再等了,索性從餐桌旁站起。
「等等!」
「那你說!」
「能告訴我為什麼不像從前愛我了嗎?」魔女並沒有我想像當中的那樣要回答我的問題,仍舊還在堅持着她想要扮演的那個角色,一副已經絕望而又認命的倔強。
「你。」面對魔女的這種忽略一切的做法,只能是讓自己更加來氣。
「我不跟你多說,事到如今我說什麼也沒用,你也不用說我,你跟莎織的事情我也沒怎麼着你,不管誰對誰錯最起碼我現在是在成全你,而且我也說了,我什麼也不要,以後你愛怎樣就怎樣,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難道這樣不好麼?你還想怎樣?」這大概是魔女在這幾天的時間裏作出決定最簡短的解釋吧。
我不明白女人在經歷這樣的事情是不是都會這麼想,抑或都要經過這樣一個思考的過程或者階段,又或者這是女人需要為將來要發生的事情做得什麼準備。
不管怎麼說,對於魔女提起莎織,自己的內心深處總是還有一些心虛的,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
「知道不知道的也無所謂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以後再說吧!」我拿起自己的東西,準備要走。
離開餐廳徑自奔向門外,一時間走得急,忘記了車鑰匙還放在茶几上。
走在樓道上就聽見了魔女的哭聲,她還坐在餐桌旁,杯子裏的酒沒了。
拿過車鑰匙,我頓了下,心想自己不應該這樣走了。
家裏就剩下她一個人,又趕上這麼多事,即便是她刻意的隱瞞造就了一個可悲的結果,但我想那也是她不想的,何況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脾氣又有些極端,後面的我不敢想,更不敢說了。
靜靜的我走過去,站在魔女的身邊。
魔女的哭聲更大了,大概是這長時間以來的壓抑和苦悶都約好了集中在這一刻釋放,又像是她終於走到了忍耐和承受的邊緣,將這些所有的不快都融入懸崖邊的心潮瀑布中,毫無阻擋的傾瀉而下。
想去安慰,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好輕輕的撫着她的肩膀,讓她知道我沒走,還在她的身旁。
魔女抓住我的手腕,放到她的臉上。或許是是她想讓我給她擦去淚水,抑或是想得到我的安慰。在自己還沒有將她的需要正確的理解時,她咬住了我的手腕。不說那是用盡全力,也可以說是沒有多少保留。
咬得很疼,很疼。
從一剎那間的驚異,到剎那間的讀懂,相信我的手腕上已經有了深深的咬痕。
魔女狠狠的咬着,沒有要放開的意思,淚水和唾液都在我的手上混合着。也許常人是受不了那種疼痛而失聲喊叫的。
但,我忍住了,儘管那很疼很疼。那是她在我身上唯一的發泄方式,雖然從來沒有過,相信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這對她來說大概比較解恨吧,我這麼認為。
仔細想想,直到現在,這短短一個月當中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除了上個月回家的那天夜裏與魔女之間的那段交流之外,我們之間便在沒有像樣的談話了。
除了此刻,說真的我沒有站在魔女的角度上去考慮過任何的問題,雖然自己也是這個經歷中的一員,但所有的考慮和心思都在自己面對的事情上,倒是現在她的狠狠一咬讓我知道了她的心到底有多苦,到底有多疼。
如果換做是自己來面對,我不知道自己會表現出如何的不堪,公司的意外,丈夫的背叛,員工的遠離,這每一件單獨拿出來都足以讓一個女人垮掉的事件,就這樣生生的一起砸在她的身上,很難想像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在面對着我的冷漠和拒絕。
女人是根藤,需要男人來依附,我不知道這話出自誰人之口,但我知道現在我是她唯一能夠依靠的。
從內心裏她是多麼的希望我能夠跟她一起面對,多麼希望我在這個時候能夠給她一個堅強而寬闊的胸膛,讓她在承受這些人生中最難以面對的困苦和逆境之後能有一個可以安然休憩的地方。
在她這短短的幾分鐘的哭泣中,在她狠狠的咬力下,自己幡然悔悟。
她放開了我的手腕,從桌子上的紙盒中拿了抽紙,擦拭自己的臉龐。然後,沒有理我已經準備好但還沒有說出的表達,徑自出去了。
也許,我應該追上去抱起她,告訴她我會和她一起面對。
而當我追過去的時候,她已經進了臥室,並反鎖了房門。
試了幾次,無論怎麼說,怎麼勸,都不開門,裏面隱約傳出翻東西的聲音。也許魔女在找什麼東西吧,呆在門口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索性回到餐廳的位子上,看着自己剩下的半杯酒和林夕那個已經喝乾了的酒杯,我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喝完自己後悔了,這酒不該喝的,不管是魔女出於對影視作品中的模仿還是現實中她認為的需要,這都是魔女準備的最後的晚餐,總之酒喝了似乎也就代表着結束了。
真像極了韓劇。
那種又臭又長的韓劇,大概男人們基本都不喜歡看,一部片子下來少的也得有幾十集,多的甚至就要幾百集,甚至還有看了又看,看了還看,看了再看這樣的作品名字出現,我也真服了韓國這幫老娘們兒的拖沓和無聊。
也就是這種裏面加了很多泡沫的肥皂劇讓很多女人上癮,從此對韓國的生活無限的嚮往,以至於上街買衣服都要專門撿着有韓國字樣的店面去逛。
也說不定自己今晚經歷的事情就是從哪部韓劇中發展來的,自己沒看過,所以也不知道韓劇中的劇情接下來會怎麼發展,但我知道這是生活的現實,如果真要按照韓劇的劇情那樣的發展的話,也許真的就變成最後的晚餐了吧。
女人都喜歡浪漫,即便是像搞分手和離婚這樣的事情也要想法兒弄出點電影樣子的情節來。
我不看韓劇,自然也就不相信這些東西,所以跟酒沒多少關係吧?我這麼勸着自己。
其實我怕的還是魔女想不開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來,尤其是剛剛她狠狠的咬了我一口,我的理解是該出的氣也出了,該辦不了的事兒還辦不了,該挽回的仍舊沒挽回,所以她死心了。
因此,自己轉身又走向臥室門口,支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如果真的安靜了,這事情恐怕也就糟了。
還好,裏面還有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在整理什麼東西,又像是在換衣服。
總之只要裏面不是安靜的就好。
客廳里的電話響了,空曠的房間裏顯得聲音尤其的大。
我沒有去接,心想正好藉此機會也許就能讓她走出來,所以也就任由電話響着。
許久之後,電話又回到了沉默。
不響了。
自己有些心急,心想這打電話的這個人也太沒耐心了,響了一次不接你就不會接着打?萬一是人家沒聽見呢?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響,自己也不想輕易的離開門口,因為那樣我聽不到房間裏面的聲音,自己不放心。
索性,自己打,反正魔女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拿出手機的時候才發現,我將自己的手機關掉了之後就一直忘了再開機,打開手機之後,短訊猶如潮水般湧來。
叮叮噹噹的想了好一陣兒,計數器上顯示足有五十條未讀短訊。
大部分都是來點提醒10086發來的,看來有不少電話都被自己的關機擋住了。家裏母親的最多,此刻才想起,父母一擔心,電話越是打不通母親就會越打,剛才的電話不是父母打的吧?想到這裏我走到話機前翻了翻來電顯示。
的確是父親的手機號碼。
我用手機回了過去,當然是說沒什麼事。
那一晚,魔女都沒有開門。
將自己斜斜的扔在靠近臥室房門的沙發上,在時刻關注着臥室內的聲音中我睡了過去。
第二天,大概很早她就醒了,在屋子裏穿梭着。
仿佛忽視了我的存在。
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衣服已經滿是褶皺,頭髮也變成了鳥巢的形狀。
等我將自己收拾好了的時候,魔女已經將早飯端上了桌。
很顯然她準備了兩個人的早飯,但卻沒有我的碗筷,她自顧自的吃着,也沒什麼表情,似乎儘量在忽視我的存在,所以仍舊是一句話也沒有。
我回到客廳內,坐在沙發上抽煙,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打算。
她吃完了將自己的碗筷收拾到廚房裏,卻沒有收拾桌子上的早餐。
很顯然,那是給我留的,只不過她不會給我去準備碗筷。仍舊坐在沙發上沒動的我,仍舊在那裏抽煙。
魔女倒了杯水,站在了昨天所站的那個窗台邊。
就這樣沉默着,她不看我,我也沒看她。
「你吃不吃?」幾分鐘後,她發話了。
我沒做聲,看着她在那賭氣。
「你趕緊吃了,然後我們出去!」面對我的沉默無語,她很顯然不想再跟我繼續這樣僵持下去,索性用一種已經商量好並決定好了的語氣。
「不吃!」
「不吃就趕緊走!」
「上哪?」我抬抬眼,跟她裝傻,其實也是在有意的拖延,為的是能夠有時間去勸她。
「老呆在家裏幹什麼?去逛逛。」
逛逛是藉口,她到底帶我去哪?
「今天我還要上班!」既然她不願意表達她真實的意願,那我也跟着打哈哈就是了。
很顯然,魔女被我這刻意的話堵到了,餘光里看到她狠狠的的瞪着我。
放下杯子,不知她從什麼地方拿出一個大信封,牛皮紙的那種,扔在我面前。
裏面的東西大概很多,因為跟茶几接觸時發出了很響的聲音。
「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之後,魔女又回了窗台邊。
不用看我也猜得出這裏面是什麼了。都是我送她的東西,確切的說,都是我們有意義的禮物。
我仍舊沒做聲,因為不想附和她的這種做法。但老坐着不動,似乎也不是一種好的交流方式。
索性,我伸手打開了信封,將裏面的東西統統倒在茶几上。
手機、兩個存摺、車鑰匙、幾張信用卡、戒指(就是紅寶石藍寶石刻着兩個人名字的)等等。有一張信紙,寫了很多東西,還蓋了一個手印。
這手印怎麼看也不像是印泥的痕跡,倒像是血跡。
難道她弄破了手指蓋了這麼一個章。
我看了看魔女,並仔細注意了她的手指,沒有創可貼在上面。
想想也是,蓋個章也用不了都少血,拿針扎一下就足夠了,從頭到尾的讀了一遍,我感覺她的這種做法的確是有些好玩兒,她讓我遠遠離開這裏,給我錢。理由就是我讓她心煩,她沒心情工作。
沒有過多的考慮,我將紙條撕了,粉碎,扔進煙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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