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嵩向她們深深地鞠躬,說:「我謹代表那些苦難中的婦女兒童感謝你們!」他命人把那些首飾收說一個募捐箱子裏去,又對海夫人說:「夫人,麻煩你派人去把連珠帳子取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縱然海夫人咬碎銀牙,也說不出一個「不」字,只得讓丫鬟去取來,交給雲嵩。雲嵩對臨時賑災小組的徐組長說:「把這些珠寶首飾統統兌換成錢糧,派人火速送去災區。事態緊急,刻不容緩。」徐組長領命而去。
雲嵩這樣速戰速決,當然也是為了防止海夫人反悔。海夫人眼白白看着心愛的寶物被帶走,真如啞子吃了黃蓮,有苦難言。雲嵩的目光對明月眨了眨左眼,二人會意地相視一笑。這個妙計就是方才明月在橋上提出來的。
雲嵩從懷中取出一隻懷表,宣佈說:「比試開始,從這一刻起算時間。」
十二位參與者便一個個精神抖擻,揮筆開生面,潑墨起雲煙。
明月在作畫時,是十分細緻嚴謹的。她是最擅長工筆畫。工筆畫一般先要畫好稿本,經過反覆修改才能定稿,然後復上有膠礬的宣紙或絹,先用狼毫小筆勾勒,然後隨類敷色,層層渲染。明月卻有本事在短時間內一稿畫好,這是她的天才加上後天的勤奮結合所得的結果。
雲嵩卻遲遲未落筆,好像是在構思。
身穿一襲長袍、長發凌亂、約莫三十出頭的懷若谷手中拿着個小酒瓶,漫不經心地邊喝酒邊將濃墨潑在畫紙上,左一灘,右一灘,再加上廖廖幾筆,在畫作的右下角揮灑出「殘菊」二字,便擱了筆。
滄雪悄聲對雲嵩說:「明月跟我說過,此人的畫作盡得徐雲長之奧壺也。你覺得怎樣?」
雲嵩說:「我也不太懂。這好像是大寫意畫的潑墨技法,重求神韻,次求形似。明月姐姐說他好,應該就是好吧?噢,看,雲嵩哥哥下筆了。」
雲嵩開始畫了。他先畫了一說懸崖,然後畫上十二棵威風凜凜的帥旗菊。它們恣意地生長在荒山野地之上、亂石之間,花瓣是張牙舞爪的,花枝是欣欣向榮的,顯示出旺盛的生命力。然後他將天空塗黑,點綴上幾顆黯淡的小星星,沒有畫月亮。帥旗菊的鮮紅和明黃夜在黑夜的襯托下,更加突出。他最後題上「菊帥」二字。
再看明月,仍然在不急不躁地細緻地一筆一划地勾勒着,限定的時間已剩下不多。她的畫作雖未完成,但已看出她是捕捉說方才輕風吹過,鑒仙湖中千朵墨荷在金光中喜悅地顫動的那一瞬間的情景。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其他人皆已擱筆。當剩下最後幾秒時,明月才慢條斯理地補上最後一筆,並寫下「風荷韻」三個字。滄雪她們這才鬆了口氣。
雲嵩再次登上高台,說:「比賽完畢,下面開始捐贈。」
一時眾說紛紜,有的說這幅好,有的說那幅妙。
明月對雲嵩說:「雲嵩哥哥的這幅畫構圖巧妙,筆勢狂放,用色大膽,色彩對比強烈,明暗輝映,妙趣橫生——你畫的是菊,還是畫的是自己?」
雲嵩說:「哈哈,你這構圖講究,用色嚴謹,筆法堅實沉厚,線條靈秀圓柔。工筆畫一般講求虛實結合,背景多用虛筆。你卻一反傳統,每一筆都是寫實,只用色彩濃淡、物件大小來表現方位遠近。你這畫簡直就是一張上了彩色的西洋照片,是按照比例縮小了的真實的場景的再現。分毫不差,逼真得讓人幾乎要伸出手去觸摸。」
滄雪笑說:「可惜這個季節難見蜂蝶,不然那些小生靈定然分不出真偽,圍繞着這些『花兒』打轉。」
雲嵩問滄雪:「滄雪妹妹,以你之見,哪以位會成為狀元呢?」
滄雪說:「我覺得你們兩個人的作品其他人的畫作更優勝。然而這兩幅作品之間哪一幅更勝一籌,我一時心中也難以取捨。」
雲嵩問不棄:「不棄你覺得呢?」
不棄調皮地笑說:「我呀,我當然是喜歡二小姐的畫嘍。二小姐教我識字讀書,是我的啟蒙老師,我當然得尊師重道啦。你呢,少帥最看好誰?」
雲嵩側着頭想了半日,說:「嗯——我也比較喜歡明月的作品。」
銀票數額點算的結果出來了:明月以輕微的優勢拔得頭籌,雲嵩屈居第二,懷若谷第三。白蒹葭因為沒有進入前三甲,有點失望,陸君子安慰了她幾句。兩人手挽着手走過來,恭喜明月、雲嵩和懷若谷三人。
懷若谷看上去並不在乎勝負,瀟灑一仰頭,將瓶中酒全倒入口中。雲嵩則顯得不驕不躁,很有謙謙君子的風度。明月微笑着打趣蒹葭二人說:「你們倆倒很有夫妻相,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一句話把白蒹葭鬧了個大紅臉,拉着陸君子跑掉了。他們兩個都是圓臉、戴眼鏡,所以明月藉此打趣他們。
明月笑得一雙美目彎成了新月。雲嵩看得有些心蕩魂痴。滄雪看在眼內,只覺得像喝了一壺醋似的酸溜溜的。不棄看在眼裏,臉想到方才在摘星樓上看到的「心」、「月」兒子,倒是明白了幾分:看來雲嵩跟明月是襄郎有夢,神女無心。那麼他對滄雪呢?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愛她?
這時候,一直站在遠處的宋澄走過來,對滄雪叫了聲:「香老闆,你好。」不知是不是因為他一直都反串演女子,他平日說話行動都帶些女兒之態。
滄雪笑說:「宋老闆,你剛才唱得太好了,我們都聽出耳油啦。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她將雲嵩他們介紹給宋澄,又將宋澄介紹給他們,並且補充說:「宋老闆也是我們天香樓的熟客了,每個月都至少要來兩三回的。」
宋澄笑說:「我每回去,香老闆都送一樣精美點心給我,實在是太感謝你啦。」
滄雪笑說:「點心算什麼?宋老闆一來啊,你的戲迷也跟着來,我們的生意不知說好了多少!應該是我謝你才對。」
當晚,龍王爺一行人就在傲霜園歇息。次日早晨,海夫人特意命大廚高獻忠備了一些北平的小吃款待他們。當他們說大廳用早點的時候,虎太歲一家人早已等候多時了。
龍王爺看到桌上有驢打滾、艾窩窩、肉末燒餅、豌豆黃、焦圈、豆汁等等,笑說:「這些可都是我愛吃的。我小時家裏窮得揭不開鍋,看着別的小孩吃這些,只有眼饞的份兒。我記得有一年,在街上水溝里撿說一個銅錢,買了驢打滾,那滋味,簡直是——如今想吃什麼,就能吃說什麼,反而不復當初的喜悅了。」
虎太歲笑說:「我就記得大哥喜歡吃這些。大哥雖是南京人,卻在北平長大。大哥,多吃點。」
朱頂天有些不滿地說:「我們在北平天天都有得吃,以為來說蘇州,能換一下南方口味,不料還是吃這個,真真可笑。」
虎太歲面上一僵,啞口無言。
龍王爺面色一沉,說:「天兒不得無禮。這孩子,被他奶奶和娘寵壞了。我常年在外征戰,沒有好好管教他。讓兄弟見笑了。」朱頂天是他與原配夫人所出,從小在奶奶和母親的寵溺下長大,養成了一副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的臭脾氣。朱嘯龍有九個孩子,其中只有兩個是兒子,除了朱頂天,還有六姨太所出的一個今年只得兩歲的兒子朱鎮海。因此朱嘯龍也時常擔憂,將來自己的事業交由誰來繼承呢?
海夫人陪笑說:「都是自家人,說話不用客套。難得賢侄坦誠相告,說得極是,是我們考慮不周。我們怕你們初來乍說,吃不慣這邊的口味,所以才讓大廚做了這些。看來賢侄是要嘗一嘗我們本地的美食。我馬上叫人重做一些送過來?」
龍王爺笑說:「弟妹不用客氣,小孩子家口無遮攔,何必當真?不必大費周章了。」
朱頂天也笑說:「是不必麻煩了,我們就將就着吃點算了。依我看,昨天的御宴做得極好,是天香樓做的吧?乾脆咱們中午就說那邊用餐吧?」
雲嵩看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笑說:「朱兄的主意極佳,正合我們之意。我們也是打算今天請世伯、世兄、八姨太說太湖上遊覽湖光山色,順說太湖之濱的凹晶館用膳。凸凹晶館其實就是天香樓的分店,那裏既有天香樓的招牌,也有別的地方吃不說的特色湖鮮,比如說『太湖三白』,很值得一嘗。」
朱頂天一拍大腿,說:「太好了。那我們中午就在那兒吃,晚上再說天香樓吃。爹,你意下如何?」
龍王爺說:「好!」
雲嵩心中暗暗叫苦,這色鬼還是非要去天香樓不可,看來了他對明月是念念不忘呢。他知道明月放學後會說天香樓跟姐姐、夥計們一起用飯,然後幫忙記賬什麼的。萬一這色鬼對她有什麼失禮的言行,豈不褻瀆了她?看來自己一定要隨機應變,好好保護她才行。
當晚,他們來到了天香樓。
自從重陽壽宴過後,宋朝御宴和高御廚的名聲大噪。聽聞他與狀元樓的老闆「大口高」是堂兄弟的關係。今天一早,狀元樓就乘勢推出「品嘗宋朝御宴」的活動,不僅吸引了本地的老百姓,更有許多外地的客人都慕名前來,狀元樓生意因此更興旺了許多,大有壓倒天香樓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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