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濛濛細雨隨着寒風向着一邊傾斜,積攢在屋頂的雨水順着屋檐淅淅瀝瀝地落下,將房檐下的土地滴成一個小水坑,水珠落下時泛起.點點漣漪。
無垢站在門前伸手接住房檐上低落的雨水,冰冰涼涼的感覺從手心蔓延至全身。
「王妃怎麼出來了,外面冷,王妃身子本來就弱,若是再因此染了風寒等殿下回來又該心疼。」挽月說着已將一件大紅色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
無垢攏了攏衣服的一角笑道:「沒事,我只是在屋裏待的有些悶了出來透透氣。你這麼早已在屋裏擺上了火爐我又哪裏會凍着了?」
「就是因為屋裏溫度高些這外面才顯得格外清冷,這忽冷忽熱的對身子才是不好呢,王妃趕快進屋吧,手這麼涼要好一會兒子才能捂熱了呢。」
無垢點了點頭雖挽月進了屋裏,這才脫下披風在火爐旁坐下將手放在爐邊烤着:「二哥上朝還未回來嗎?」
挽月搖了搖頭:「許是朝堂上有什麼事給拌着了,若王妃餓了不如先用膳吧,今日王妃食慾不怎麼好,昨日的桂花羹倒是喝了不少,奴婢再去準備些來。」
無垢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如今墨城染了風寒二哥下了朝自會先去南苑看她,興許便在那裏用膳了。」
挽月剛走便又折了回來,臉上帶着喜色:「王妃,殿下回來了,正往這邊來呢!」
無垢聽罷忙站起來:「快去把飯菜熱一下!」
「是!」挽月說着快速走了出去。
無垢在門口迎上李世民,看他一臉疲憊便扶他進屋脫掉朝服在爐邊坐下:「今日怎回的這般晚,如今都快晌午了呢。」
李世民接過無垢端過來的茶水飲下方道:「前幾日薛舉命他的兒子薛任杲圍困寧州你可還記得?」
無垢點了點頭:「記得聽二哥提起過,如今寧州那邊如何了?」
「寧州來報,胡演已經擊退了薛任杲,薛舉又在這個關頭上生了重病,只怕命不久矣。父皇命我趁此機會再次討伐薛舉,明日出征。」
剛剛李世民提起薛舉無垢便已猜出是要出征了,如今親耳聽到仍不免有些揪心:「這一去不知二哥何時才能回來。」
李世民伸手將無垢拉至懷中撫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放心吧,我一定會儘快回來的,我還要親眼看着我們的兒子出世呢!」
無垢努力壓抑內心的酸澀依靠在他的懷中:「今晚去看看墨城吧,她還生着病定然不忍心你此時離去。」
「好。」
轉眼便已過了數日,無垢平日裏一般都待在自己房中安心養胎,偶爾才跟挽月初語她們在院子裏走動一會兒。
無所事事時一天一天總是過的很慢,想起遠方的戰事又忍不住一陣擔憂。雖知這次定然會大獲全勝,但仍免不了擔心。
這一日,無垢百無聊賴的側臥在榻上閉目休憩,卻見初語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王妃,不好了,南苑出大事了!」
在一旁侍奉的挽月急忙攔住她壓低了聲音道:「你小聲一點,王妃好不容易安靜地休息一會兒!」
「可是……」初語一臉猶豫,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稟報。
無垢睜開雙眸皺了皺秀眉:「出了何事?怎這般慌張?」
初語吞吞吐吐了半晌才道:「還是王妃您親自過去看看吧。」
無垢狐疑地起身讓挽月為自己披了件袍子走了出去。
剛到南苑的門口便聽到裏面一陣求饒聲:「側王妃饒命啊,求求你放過奴婢吧!」
「不是我不饒過你,我只是問你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誰的並未說處置你,怎就那麼難回答嗎?」
「奴婢……奴婢……」
無垢聽着裏面的對話走進去,只見一個丫頭柔弱地跪在地上,哭的甚是可憐,而楊墨城亭亭玉立在她面前,臉上有些隱隱的怒意。
「發生了何事?」無垢話音剛落所有人齊齊向這邊望來,看清來人紛紛跪下行禮,「參加王妃!」
楊墨城走上前來俯身參拜:「給王妃姐姐請安。」
無垢伸手扶她起身又對着院裏跪了一地的人吩咐:「都起來吧!」
這才又看向楊墨城:「不知妹妹這裏發生了何事?」
「姐姐來的正好,妹妹正有事情稟報。」
「那就去裏面說。」無垢說着率先走進了屋內在主位上坐下,復又看向楊墨城,「妹妹剛剛說有何事稟報?」
楊墨城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丫頭道:「姐姐,這是妾身身邊的丫頭名喚如巧,今日打掃院子時突然暈倒,剛被大夫診治了才知竟是懷了身孕,您治理王府雖然寬容但這下人私自與外人私通卻也是不許的,如今我院中竟出了此等事情自是不能姑息,特請王妃姐姐處置。」
無垢平靜地掃過那名喚作如巧的丫頭,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中透着三分打量七分沉寂。
那是個模樣娟秀的丫頭,皮膚白皙,身材高挑,一雙桃花眼泛着秋波,如今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何人的?」當所有人以為無垢會那樣平靜地望着她不說話時卻見她突然開了口,聲音很是溫潤卻自成威勢。
對上無垢的目光如巧沒來由地身子一顫慌忙低下頭,生怕被她看出些什麼來。
「既然不願意說如今你身懷有孕我也不該責罰你,但你從今往後再不必待在王府,我現將你逐出門去想必也不該有何怨言。挽月,初語,把她帶出府去,再不可回來!」
「是!」挽月和初語說着已走上前拉住如巧的雙臂欲將她拉起來。
如巧突然發了瘋的將挽月和初語甩開,蹭的站了起來:「王妃,你不能這麼對我!」
「為何不能?」
「我……我肚子裏懷的是殿下的骨肉!」
此話一出屋裏的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一股涼氣,齊齊望向高位上面依舊面無表情的無垢,氣氛瞬間凝結。
「殿下的骨肉?」楊墨城突然冷笑出聲,「你這謊言未免有些離譜了吧,我倒是很想知道殿下是何時寵幸的你?你日日在我身邊侍奉我怎就不知曉此事?」
「我……我……」如巧吞吞吐吐了半晌,卻並未說出些什麼。
楊墨城以為果真如自己所言不禁有些怒意,「好大膽的膽子,與他人私通竟還欲安在殿下的頭上,簡直是放肆!」
如巧此時已顧不得其她,眼珠轉了轉心想王妃賢德之名在外,定然不會把自己怎樣便又大膽了些,突然跪了下去:「王妃名鑒,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求王妃開恩啊!」
無垢雙唇緊抿,緊握的雙手忍不住顫抖着,指甲滲進肉里清晰的疼痛提醒着她不該發火,努力壓抑自己半晌才一字一頓道:「你有何證據證明這孩子是殿下的?」
「回王妃,一個月前側王妃去廟裏祈福完回來時發現常常帶在身上的同心結不見了,便命人在那裏尋找。到了夜晚也沒找到,側王妃害怕殿下和王妃知道她深夜不回王府難免擔心便讓奴婢假扮她的模樣回到王府,不料當夜殿下竟來了南苑,當時殿下喝的醉醺醺的,便把奴婢當成……」
「胡說!即便世民哥哥當日真的來了此處也不會把你當成是我!說,你究竟是如何騙得世民哥哥的寵幸的?」楊墨城憤怒地說着,臉色氣的通紅。
無垢心下冷笑,喝醉了酒?二哥何曾酒醉來過南苑?她隱約記得一個月前的某一日二哥從南苑回來時臉色陰沉,好似是發了怒,她只以為是和墨城發生了什麼,如今想來應是這丫頭做了什麼惹他生氣才對。
「既如此,殿下醒來之時必然發現你不是側王妃,那他又是如何處置的呢?」
「殿下……殿下不讓奴婢聲張此事。」
「既然殿下酒醉寵幸了你又豈會不告訴我給你一個名分,我與殿下相處多年怎就不知他是這般不負責任薄情寡義之人?」
「這……」
無垢看她仍你不願說出真話漸漸也沒了耐心,只道:「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也不逼迫你,你既懷了殿下的骨肉如今我自會給你安排居所讓你安心養胎。」說罷看如巧眸中難以掩蓋的欣喜,無垢突然話峰一轉,「只是到時候若殿下回來我得知一切並非如你所說,殿下如何處置你我都不會為你多說一句!」
如巧一聽頓時嚇得面色慘白,突然用膝蓋支撐着蹭到無垢身邊扯住她的衣裙哭着哀求:「王妃饒命啊,若殿下知道奴婢懷了身孕他會殺了我的!」
「哦?他為何會想要殺了你?」
如巧看如今已瞞不過去,心想只怕如今說出來才會有一線生機:「奴婢當日假扮側王妃的樣子回來便起了攀龍附鳳之心,那晚是奴婢暗自在房裏點了情香又假借側王妃之名請殿下過去,等殿下被情香擾亂心智時出現,這才……」
「放肆!」無垢猛地拍案而起,語氣中透着慍怒與冰冷。這一次她真的是被氣到了,她怎麼也沒想到王府在她的治理下竟會發生此等事情。
楊墨城也聽得怒從心起,恨恨的看着如巧:「我說你當日怎就願意冒着被人發現懲處的危險頂替我回來,原來竟有如此野心,虧我還真心待你!」
「咳咳~~」無垢突然一個不順咳了起來,挽月一見擔憂的扶住她為她順氣,「王妃,小心自己的身子,您如今身子弱不宜動氣的。」
無垢長舒一口氣使自己鎮定下來又問:「後來呢?」
「第二日殿下醒來時便要殺我,是奴婢苦苦哀求這才饒了奴婢一命,卻命奴婢不可聲張此事,誰知如今竟……竟有了殿下的骨肉。」
如巧說完看無垢和楊墨城的一臉憤怒不禁有些擔心,哭道:「王妃,奴婢所言句句屬實,縱然奴婢有錯了如今畢竟有了殿下的骨肉,還請王妃開恩啊!」
無垢不悅的掃了她一眼看向楊墨城:「她是妹妹的丫頭,此事又與妹妹甚有關聯,不知妹妹想要如何處置她?」
楊墨城臉色陰沉的抿唇不語,她如今確實很生氣。自嫁給世民哥哥至今世民哥哥來南苑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不受寵連一個丫頭都想踩着她的肩膀往上怕,甚至先她一步懷了世民哥哥的骨肉,這讓她如何能忍?儘管再恨她終究是不能做什麼的,她是妾又怎可逾越?
「此事……還是王妃定奪為好。」
無垢輕嘆一聲也未多言,她的苦她豈會不知?只是,奈何命運捉弄……
「那就先將如巧安置在清遠閣養胎,派兩個丫頭先侍奉着,一切等殿下回來再做定奪!我有些乏了,都散了吧!」
無垢說着也不再看眾人的反應從主位上走下來,走到楊墨城身邊時拉住她的手安慰了幾下便翩然離去。
「王妃未免也太過慈善,那如巧如此有心機怎能留得,王妃不處置她也便罷了怎還找人伺候她?」
自從南苑出來初語便一個勁兒的抱怨,如今到了房中依然喋喋不休的說着,無垢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臉:「好了,知道你疾惡如仇,也知道你為我抱不平,可是我如今身在王妃之位又如何事事由心?」
初語有些不解的搖了搖頭:「不懂。」
無垢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走開,也不解釋。挽月無奈的睇了她一眼:「你呀,整日裏都不用用腦子嗎?今日王妃若是處置了如巧那她人會如何議論?」
初語仍舊搖頭:「怎麼議論啊?」
挽月氣的點了點她的腦袋:「你傻啊,如今如巧身懷有孕,還是殿下的骨肉,處置如巧那不是明擺着不想讓她順利產下孩子嗎?若傳了出去自然是會有所王妃聲譽的!」
「原來如此……只是,可憐了我們王妃。」初語瞭然的點點頭。
「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殿下未必會看重這個孩子,即便是殿下回來也未必會願意給如巧一個名分,倒不如將這如巧暫時好生照看,畢竟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
內室的無垢聽到外間二人的談話輕嘆一聲,挽月果然是了解她的。
她的確是生氣,可是那畢竟是二哥的孩子,她怎能不管不顧的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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