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各自回房安睡。
素素不太滿意驛站的房間,總是嫌被子不夠軟,床鋪不夠大,蚊蟲多,撣蚊帳的時候還發現了幾處可疑的蛛絲,被我笑着勸了兩句,在路上,總是只能將就,她才作罷。
收拾完床鋪,她給我倒了一杯茶,然後說道:「這一路上已經夠險了,住的地方還不好,大小姐也太委屈了。」
「這有什麼好委屈的。再說了,那些強盜不是都被收拾了嗎?」
「但多嚇人啊,萬一他們人多,真的欺到咱們頭上了呢?」
素素這麼說着的時候,又回頭望着我:「大小姐,你說那些強盜,到底看中咱們什麼了啊?」
「我也不知道。」
「會不會__」
她一邊說着,大眼睛一邊忽閃的看着我,我被她這樣看着,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會不會什麼?」
她湊過來:「會不會,他們看上了大小姐身上的寶貝啊。」
「我身上的寶貝?」
「你不是說了嗎?皇帝給你的那個東西,金貴得很啊。」
我一怔,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外面就傳來一陣很輕的敲門聲,素素立刻問道:「誰啊?」
「孤。」
是裴冀?
我和素素對望了一眼,有些奇怪他這麼來找我,但還是立刻遞顏色讓她過去開門,果然看到裴冀微笑着站在門外,背着雙手:「還沒休息吧。」
我急忙走過去:「太上皇,您這是__」
「天色還早,過來找你聊聊。」
「哦,您請進。」
我側過身,就看見他背着手慢慢悠悠的踱了進來,剛剛大家都沐浴沖涼過了,他換上了一身單薄的長衫,頭髮在腦後簡單的束了一下,那樣子頗有些像個老秀才,有一種讓人可以親近的氣息。
他走到屋子中央的桌邊坐下,看了看周圍,笑道:「這裏,可不如宮裏舒服吧。」
我笑道:「其實也還好,有些山野小店,可比這兒差多了,蚊子都能炒盤菜呢。」
他聽我這麼一說,也點頭笑了笑。
素素小心翼翼的給他奉茶,裴冀看了她一眼,笑道:「這個小姑娘機靈得很,不像是宮裏的人啊。」
「她叫素素,是我自己的家下用人。」
「哦,也是西川來的吧。」
「是的。」
「難怪這麼水靈。」
裴冀雖然說的事閒話,但我知道他這個人不可能真的找人閒聊的,便讓素素再去找一點除蚊蟲的藥,她答應着出去了,回頭看時,裴冀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也微笑着看着他:「太上皇來找我,不知道有什麼藥吩咐的。
「吩咐,談不上。」他也不囉嗦,直接便說道:「那日離開京城的時候,孤好像看見,皇帝讓玉全過來,帶給你了一樣東西,是嗎?」
他果然也看到了。
我點點頭:「是的。」
「是什麼東西,方便說嗎?」
「……」
他說話倒是很客氣,但我立刻就聽出了話里的意思,笑道:「太上皇是不是懷疑,那些強盜就是衝着皇帝陛下給我的那樣東西來的啊?」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總要先知道是什麼。」
我笑了笑:「也是。其實這樣東西,若尋常說來,那些強盜是打破了頭也一定要得到的。」
「哦?」
他的神情微微一凜,我已經從袖子裏摸出了一樣東西,放到桌上慢慢的推到他的面前。
「這張官票,就是皇帝陛下讓玉公公給我的。」
裴冀拿起來打開一看,挑了一下眉毛:「好大的手筆。」
說着,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戶部缺錢,可愁得他都要睡不着了,他居然還給了你這麼大一張票子。」
我笑了一下:「大概,抄了南宮錦宏的家,戶部沒那麼緊了吧。」
其實我也知道剛剛那句話說得有多可笑,戶部的燃眉之急可不是抄一個南宮錦宏的家就能解的,不過,裴元灝給我的這筆錢,倒也扯不到戶部缺錢上去。
裴冀笑着搖了搖頭:「他,是怎麼想的,居然給你錢用。」
我也訕訕的笑了笑。
不過,幸好裴冀也不再深究這件事,只說道:「要說錢,強盜出手當然是為了錢,可他們真的是為了這個嗎?」
我搖了搖頭:「且不說官道上過往的行人商賈,還有那些押運的鏢車,未必沒有帶這麼多錢,護衛還未必有咱們的多,他們沒必要一定要盯着我們;只說這個東西,在今天之前,也還沒有別人知道,就連玉公公,我相信他也不敢隨便的打開皇帝陛下讓他帶的東西的。」
裴冀皺着眉頭想了想,點頭道:「沒錯。」
「所以,他們應該不是衝着這個來的。」
「……」
他沉默着,慢慢的將那張官票又疊成了剛剛那很小的一塊豆腐乾,還給了我,說道:「雖然不是衝着這個來的,不過財不露白,你還是要收好。」
「是。」
我接過來,也很謹慎的收回到自己的袖子裏。
大概是我的袖子太過寬大,裏面放着的那隻錦袋一閃而過,我不知道裴冀看見沒有,但立刻放下手去,然後畢恭畢敬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目光中還有些閃爍,這個時候素素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裏捧着一盒香,味道頗有些熏人,裴冀一聞到那香味立刻被嗆得咳嗽了起來,我忙問道:「你這是什麼?」
她說道:「大小姐,這是他們拿來除蚊蟲的香。」
「這個東西,人都被熏死了,蟲能不死嗎?」
「哎喲……」
聽着我們這麼說,裴冀咳嗽不停,便笑着要起身離開,我一邊埋怨素素,一邊送他走到門口,他剛剛走出去兩步,突然又駐足,回頭看着我:「丫頭啊,皇帝給你的,就只有那張官票吧?」
「是啊。」
「嗯。」
他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想來,可能那些強盜就只是看着咱們富貴,所以生了歹意吧。」
我說道:「我想也是。接下來,可能還是要他們護衛多辛苦一下。」
「嗯。」
裏面的味道越來越濃,他嗆得受不了了,便用袖子捂着口鼻離開了,我在他身後連連告罪,直等到他走回到另一邊自己的房間裏,這才鬆了口氣,回頭一看,素素將一杯茶倒進了那盒香里,裏面冒出了一股青煙,味道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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