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外玩耍一整天,酒足飯飽正欲掉頭回返江戶城,就看到一騎使番疾馳而來,他帶來一個吉良義時十分不願意聽到的消息,三河國西條城爆發的合戰最終以吉良義安及西條城眾多譜代被殺作為結束,西條領完整的被松平家康吞下。
吉良義時看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荒誕不羈的大笑:「簡直不可思議!這個松平家康真的瘋了!他竟敢對余動手!這尼瑪簡直要瘋了!那頭烏龜怎麼有膽子對我三河國的領地下手!除非他真的瘋了!」
不信歸不信,吉良義時的心裏還是咯噔一下,一路上全然沒有出門前神采飛揚的氣勢,沉默着回到江戶城第一時間召開評定會,丟下這封文書大罵望月吉長:「這就是你的情報滲透,三河國出這麼大事你都不知道!說說這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們炮製出一個謠言來欺騙本家的?」
吉良義時的本意還是不相信或者不願相信,可是他卻發現望月吉長並不是這麼做的,而是撐地俯身道:「公方殿下!恕臣下無能接到這條消息再派忍者調查的時候,三河守殿及西條城一眾人等已經全員玉碎……包括公方殿下的叔祖與叔叔也自害於西條城,只有少數武士護送着今川夫人和萬竹丸殿僥倖逃到尾張國避難,今川夫人與萬竹丸殿應該會在近期來到江戶城。」
「……你的意思是,余的兄長。叔叔,叔祖全死了?」
「是的……」
吉良義時呆愣一會兒。喃喃說道:「余的大兄,勝姬的父親,我吉良家唯一的長老……自害了?」
「據說三河守殿死的很壯烈,跳過一曲舞蹈便隕命於火海之中,但馬守殿、淡路守殿、出羽守殿在大廣間裏切腹,包括小姓侍女在內沒有一人存活,全部都……」
「余不想聽這些……余只要問你,為什麼的會這樣!」吉良義時一腳踹開案幾。對着廳內數百名武士怒吼道:「為什麼余的兄長會死!為什麼余在三河族人會死広!為什麼余的譜代家臣會切腹自殺,西條領會被松平家康佔領!說話!為什麼會這樣!」
廳內的武士噤若寒蟬,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招惹暴怒中的家督,親族一門打包下地獄這真是比殺人奪城還要厲害,吉良義時這麼多年裏也幹過幾次抄家滅族的買賣,看起來很爽可實際上每次都背負巨大的輿論與心理壓力。
他選擇對信濃的豪族動手是因為他們背叛在前,選擇對一向一揆動手是因為一向宗屢次三番的惹惱他。出羽國的大寶寺氏等叛臣也是如此,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冒領姊小路家的三木氏,以及被逼無奈動手除掉的另一個冒領者信濃木曾氏。
現在的三河吉良家是原東條吉良家,好歹也是幕府名門堂堂御一家享受下馬眾的待遇,即使榮寵被上総足利家分走大半也不會改變他們的身份地位,在三河國中是不存在任何的背叛關係。對今川家談不上忠誠也沒必要忠誠,對松平家更是絲毫都不欠半分,就這麼生生的被滅族只留下遺孀和遺孤逃出來。
吉良義時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形容此刻的怒火,結下來的會議里他一直在咆哮着發泄自己的憤怒,直到怒火消去大半身心俱疲的趺坐在榻榻米上發呆。在他眼裏完全算不上威脅的松平家康就這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死自己的親族一門,這仇恨和恥辱讓他恨不得現在就撕碎松平一族。
本多時正皺起眉毛思索一會兒。說道:「請公方殿下息怒,這三河松平氏臣下十分熟悉,松平家康乃是松平廣忠之子,松平清康之孫,在松平家裏常年流傳着松平清康活到三十歲當可取得天下的傳說,由此可見這松平家早就有不臣之心。」
瀧川時益張大嘴巴說道:「什麼?活到三十歲當可取得天下?這不是在開玩笑呢吧?天下竟然真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呀!這松平清康難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手段嗎?要不然誰敢說出這麼無恥的話,傳出去一定會讓大家為之恥笑的吧!」
本多時正搖頭說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只是在幼年時代聽到松平家的武士多次提及,似乎是個津津樂道的事情。」
他當然也不相信這種荒誕離奇的說法,松平清康死的時候二十五歲還沒能統一三河國,在他死後一年就是花倉之亂,太原雪齋力推今川義元登上今川家的至高寶座,尾張之虎織田信秀還沒有遭遇加納口、小豆坂的兩場慘敗,正是風光無限的崛起勢頭,松平清康就是本領再大也不可能面對東西兩個方向的強者兩面夾擊的危局,還依然能在「三十歲前取得天下」。
本多正重突然說道:「除了在夢中取得天下吧!」
「這句話說的妙!夢中天下人!哈哈哈……」瀧川時益沒心沒肺的大笑幾聲就被父親瀧川益重捂住嘴巴,回頭一看吉良義時還是陰沉着臉十分不愉快的表情,他才記起剛才好像說到吉良一族死掉好多人,趕忙縮起腦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吉良義時突然問道:「三河三寺現在安在?」
「三河三寺不但安好,近些年在一向宗的大力支持下非常興旺。」本多時正應聲說道:「自從石山本願寺一度被破門以來,一向宗就在逐步加強對伊勢長島一向宗、三河三寺等一向宗勢力的扶持力度,據說這幾年兩地的香火十分旺盛,信眾也在飛速增長。」
吉良義時猛地一拍榻榻米,堅定地說道:「那就策動三河一向一揆吧!聯絡一向宗讓他們準備一下,把長島一向宗的信眾也派過去,爭取一鼓作氣把松平家給廢掉,余不想再看到這個可惡的家族,永遠不想再看到他們!」
隨着吉良義時簽發的一紙諭令傳出江戶城,吉良忍者立刻馬不停蹄的運轉起來,針對松平家的各項預案重新從故紙堆里翻出來,在服部正清的幫助下製作一套嚴密的擾亂計劃,吉良家是不可能在南下關東的節骨眼上派兵進入三河國。
從地圖上看起來三河國到是和南信濃接壤,其實兩國之間根本沒有像樣的街道可供行走,論翻山越領的難度絕對比南信濃到美濃還要難許多,進攻三河費時費力說不定還要引起織田信長的警惕心,還不如借三河一向一揆的力量對付松平家康這個混蛋。
處理過三河國的事情之後,吉良義時的心裏依然很不愉快,他決心趁此機會對瑟縮在古河御所里的足利藤政發起進攻,於是對譜代家臣團說道:「余準備對古河公方足利藤政發動進攻,不知諸君有何想法可以說出來看看。」
細川藤孝是正經的幕府眾出身,為人行事有些方正刻板,這個時候他第一站出來提議道:「臣下以為動古河御所需要幕府的首肯,切不可盲目動手惹來幕府的不快,不如寫信請京都的關白殿下向公方殿下要來一道討伐令如何?」
浪岡顕房言道:「兵部殿此言差矣!公方殿下乃幕府貴胄,更是當今將軍殿下的義兄弟,出京都下越後之際便手握於關東之地行事將軍御教書的權力,公方殿下的里書就是關東的御教書,里書討伐古河公方是完全可以成立的!既然可以成立又何必勞煩京都的將軍殿下呢?聽說將軍殿下的嫡子新喪,多日裏把自己關在御所里不願面見幕臣,我等想去請旨也很困難呀!」
「這個……到是臣下思慮不周了。」細川藤孝坦然的一笑:「既然公方殿下可以用里書討伐關東公方,不如邀請關東國人眾一道舉兵如何?」
本多時正長出一口氣道:「恐怕很難!關東國人眾仍有許多支持古河公方,比如佐竹義昭、千葉胤富、結城晴朝、小山高朝、宇都宮広綱、那須資胤等人……算起來似乎囊括下総國、下野國、常陸國的大部分國人領主呀!還真是可怕!」
齋藤朝信撓撓耳朵,奇怪的說道:「咦?這古河公方真的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為什麼我朝信看不出來半分跡象呢?」
浪岡顕房笑着說道:「影響還是有一些的吧!只是遠沒有一百年前那麼強大,一百二十年前的結城合戰可是有不少關東武士為關東公方拋頭顱灑熱血,時隔兩甲子的辰光時勢早已不同當年,只怕是沒幾個武家願意為這位廢柴公方送死吧!」
吉良義時突然冷笑一聲:「關東國人眾就是一群沒有靈魂的武家集團,所謂關東國人眾只是一群披着武士皮肉唯利是圖的渣滓,縱使有幾個國人領主義理不錯也無法掩蓋他們整體失去武家信仰的弊端!
余從他們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鎌倉武士的風範,只看到這群頂着坂東武士名號自私自利的低劣武家,這十幾年裏兩度大軍圍剿北條氏卻收拾不過簡直是個恥辱!余有心在關東重樹武家的信念與信仰,幾年前余就在越後成功的做到,那麼在這關東八國也一樣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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