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明凰未想到父皇如此鄭重囑咐的竟是這件事,雖然此刻身處險境,仍不禁驚訝道:「父皇,我當然會善待兄弟們,就象您對他們一樣,您…您怎會突然這麼說?」
「象朕一樣?那就好,那就好!」聽了女兒的答覆,耶律德光微微點頭,看着女兒的神情似是滿意,卻又似還有幾分擔憂。
耶律明凰卻覺茫然,忍不住問道:「父皇,護龍七王與我如兄如弟,智與我更是…」她臉色略泛潮紅,稍一猶豫,隨即正色道:「智是我心儀之人,無論將來如何,女兒自問絕不會負她,可您為什麼要對女兒這樣鄭重囑託,難道您以為女兒會對他們兄弟相負?」
耶律德光沉吟着,想對女兒說些什麼深心之言,但看着女兒委屈的神情,他心意一改,溫言道:「朕這輩子確實看錯了一個人,但朕仍然相信自己的眼力,因為朕畢竟是一國之君,有些事,朕必須要想得比別人更遠更深,有時,還要想那些朕絕不願意一想的事,明凰,你是朕的女兒,朕就算看錯千人萬人,但—朕不會看錯自己的女兒。」說到這兒,耶律德光再次看着女兒,眼神深廣,帶着難言難解的不盡之意,凝視良久,遼皇忽然仰首向天,向着悠悠青空肅容高喝:「吾女當為女帝——」
飛等人被耶律德光的高喝聲嚇了一跳,還以為有敵偷襲,一個個神色緊張的回頭看來,吃驚之下卻也無人聽清楚遼皇在喊些什麼,猛幾步跑回,一邊擋在義父馬前,一邊如臨大敵般瞪着四周,口中道:「義父,怎麼回事?黑甲騎軍又來了?」
「沒事,義父…在給自己提提神!」耶律德光向着他最寵溺的義子輕鬆一笑,「走,猛兒,與義父一起在前開道。」
「不要啊!義父,開道的事還是讓猛兒來干!」猛被義父策馬在前的舉動嚇了一跳,拖着龍王怒跑了上去,嘴裏嘮叨着要義父退回到幾人護衛之中。
這幾人中只有耶律明凰聽清了父皇方才喊的那句話,聽得她好一陣震驚,見父皇在前開道,忙喚道:「父皇,父皇!」
耶律德光沒有回應女兒的呼喚,寬闊厚重的背影在坐騎上微微晃動,耶律明凰連喚幾聲,正要打馬上前,忽見遼皇在馬背上擺了擺手:「不要忘了你答應朕的事,不要忘了!」
耶律明凰心裏一顫,父皇此時的一言一行都如同是在與自己訣別,她還想再叫,聲音竟然一噎,卻有兩行眼淚撲簌而落。
一行人穿過長街,忽聽得左側不遠處似有人聲,飛急叫道:「大家留神!有敵軍!」
眾人立即團團圍住了皇上和公主,仔細傾聽着四周動靜,果然聽到有人正在嘶聲叫喊:「戰王下令!屠城一月!」
猛大怒道:「拓拔戰這個王八還要屠城!他到底要幹嗎?想殺光這裏的人嗎?」
耶律德光卻疑雲大起,搖頭道:「奇怪,拓拔戰怎會下這種軍令,以他的性子絕不會犯這種錯。」
這時,一旁一間小屋內忽然衝出一名黑布蒙面的男子,背上還背了個大包裹,他來到耶律德光一行人面前後立即拉去了面罩,低聲道:「皇上,飛王,猛王,請跟我走!」
「崑崙!怎麼是你?你怎麼會來的?」飛看清來人後不由一怔,這名叫崑崙的男子也是衛龍軍之人,幾年前他和另兩名衛龍軍若海,連城一起被智秘密派往了惕隱府做內應,前任惕隱耶律迭魯謀反事敗後,他們三人也繼續留在府中幫助惕隱的遺孀女史林幽月。
崑崙匆匆道:「是智王派我們來的,他一回城後就去了惕隱府,林女史當即答應全力協助,我們受命守在此處,這裏的火也是按智王的吩咐放的!」
「原來四哥找了林女史。」飛曾聽四哥說過,這位林幽月乃是位心計城府極深的奇女子,此刻得此強援,飛心中頓時一松,忙又問:「若海和連城呢?」若海輕功好,崑崙擅使劍,連城精用毒,這三人都是衛龍軍里數一數二的高手。
「若海正在城中四處傳令,連城駕着馬車藏在前方小院中,智王請皇上和幾位女眷藏在車中,由我們護着一起衝出去,皇上,現在情勢緊急,我們快動身吧!」崑崙邊說邊領着眾人往前奔去,口中還發出一陣呼哨聲。
前方小院中一輛漆黑色的四轡馬車立即駛出,駕車的連城也是黑巾蒙面,身背包裹,一看到他們後急忙拉開車門,「皇上,公主,幾位姑娘,請快上車!」
飛和猛等人頓時鬆了口氣,他們這一路最擔心的就是混戰中義父和幾位少女被暗箭偷襲,現在有了馬車,倒可躲避箭矢,兩兄弟忙讓義父幾人上車,耶律德光本不想上車,但看見兩名義子焦急的神情,他心裏一軟,拉着幾位少女下馬上車,幾人一上馬車,其餘人立即簇擁着馬車往南門衝去。
飛聽着叫喊之聲,心裏愈疑,向崑崙問道:「若海去傳什麼令了?現在城中守軍都已降了,難道┉那戰王下令,屠城一月的軍令是你們在叫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崑崙臉上也是一片莫名之色,「這都是智王的吩咐,他還讓將王和十二龍騎也這般在城中大叫,原本將王是想從西門殺出退路,後來智王又派刀郎讓他們殺往南門,至於智王為什麼要我們這麼叫,我也一直在奇怪。」
飛怔了怔,心中暗想:「四哥這麼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可他此刻到底身在何處?」
鄰近南門的街旁,衛龍軍中的若海一邊伏在房檐上放聲大叫着,「戰王下令!屠城一月!」一邊警惕的查視着周圍,只要一看見黑甲騎軍出現,他就立即逃往別處,雖然若海心裏對智的這道命令極為不解,不過他還是在上京城四處叫着這八字之令。
這時,一道黑色身影忽然輕輕躍上屋檐,低聲道:「若海,智王要見你。」若海一見來人是對智最忠心的刀郎,忙跟着他一起躍下屋檐,兩人一陣潛行,來到了一處僻靜的拐角內,智與衛龍軍里的夏侯戰,壽英兩人正隱在暗處。
若海忙向智行禮道:「智王,您讓我準備的裝滿乾柴的大車已藏在了最靠近南門口的小屋中。」這時,他忽然發現智的臉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的左手衣袖也被燒得焦爛,手背上還被燙起了無數血泡。
若海忙問道:「智王,您受傷了┉」
智擺手止住了他的詢問:「若海,這裏的事你不用再管,立即回府告知林幽月,我們永不會忘她今日援手之恩,你讓她安心守在府中,輕易不要外出,不要與拓拔戰作對,更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與我們之間的事,雖然上京城已淪陷,但只要她能韜光養晦,拓拔戰一定無暇留心惕隱府,你讓林幽月靜侯時機,無論拓拔戰對朝中群臣下了什麼命令,都要她假意逢迎,林幽月是個聰明人,她會知道如何自保,還有┉」智的聲音忽然變得非常沙啞,好一陣才勉強克制住悲痛,「若海,片刻後上京城中定會一片大亂,你伺機混入皇宮,把我大哥的┉屍身盜出來,先找地方藏起,再慢慢設法運出京城,我會讓崑崙和連城告訴你把我大哥的屍身送往何處。」
若海驚聲道:「忠王死了?」
「別說了!」一旁的刀郎立刻制止,若海望着智的慘然神色,急忙閉上了嘴,不忍再讓智為此傷心。
「你先去吧,萬事小心。」智黯然點頭。
等若海領命而去,夏侯戰忽然猶豫着道:「智王,上京城裏到處都是黑甲騎軍,若我們衝出南門,他們也定會銜尾追殺,城外平原空曠,一旦被圍兇險更盛,智王,不是我膽小,但我們既要救出皇上,總要想個萬全之策。」這話在他心裏藏了很久,他們也許能逃出上京,但離開上京後才是最危險之時,就憑他們幾人,哪怕再是勇猛,都躲不過二十幾萬黑甲騎軍的追殺,可智入城後卻似一直未想到此事,此刻幾人即要動身,夏侯戰忍不住向智問起,他倒也不是懷疑智的安排,卻擔心智是因長兄死後心神大亂,疏忽了這最關鍵之處。
「留在城裏才是死路一條。」智似真的未想過叛軍出城一事,無動於衷的道:「我們馬上動身,去南門和皇上會合。」
夏侯戰心中一動,暗想智或許已有對策,又覺今日勢必九死一生,大不了一死以盡忠義,一時倒也坦然,壽英卻不管這許多,指着智手上灼傷,關切道:「智王,您手上有傷,先包紮一下吧。」
「不用了,我沒事,救人要緊。你們聽着,一到南門就會有一場血戰,我不能擔保大家都能平安無事,不過你們一定要盡力活下去,絕不要放棄!」
「是!」
四人沿着小巷一陣急行,很快趕到了南門,南門內早已是遍地的屍首,到處都是一灘灘觸目驚心的血跡,廝殺之聲震耳欲聾,智的五弟將正握着狼撲槍象瘋了似的對守在城門口的一群黑甲守軍展開猛攻,他口中不停的狂叫着:「畜生!還我大哥命來!畜生!老子要生吃了你們!」十二龍騎緊跟着他一起衝撞面前的守軍。
可這群守軍的防守異常堅固,清一色的步軍手中都持着一人多高的鐵盾,嚴嚴實實的堵在城門口,雖然將和十二龍騎已在這南門前廝殺許久,但他們卻撞不開面前這小山似的盾陣。
南門前除了那五千名持盾軍士,還有許多黑甲騎軍,將和十二龍騎一次次攻向城門,飛與猛等人則守在馬車四周拼命抵擋着不斷湧來的敵軍,但這一場廝殺的兇險遠勝之前,雖有崑崙,連城,秦璃,關山月這四名生力軍加入,可從城內追來的黑甲騎軍愈多愈多,圍着馬車發起了一次次衝殺,南門前這一段路又較空曠,在這四面八方的圍攻下,飛等人早落下風,崑崙這幾名衛龍軍也都掛了彩,而一直追隨他們的三名新軍飽受戰傷的身軀也終難支撐,力盡而逝。
「是蕭盡野手下的掠陣楚盡鋒。」智一看見守在城門處的盾兵就是一皺眉,沒想到把守在南門處的竟是戰王帳下最擅長防守的掠陣楚盡鋒和他的掠陣盾軍。
「糟糕!」夏侯戰見這群盾軍守得堅穩,頓足道:「這幫崽子舉着盾牌只守不攻,我們人少,攻不開!」
「那就想法引他們攻過來。」智稍一打量戰局,低喝道:「夏侯戰,你去讓崑崙和連城準備放火,壽英,你立刻把若海藏着的乾柴車點燃後推出,刀郎,你和我一起衝上去替下我六弟和小七,讓他們二人歇息片刻。」幾人接令後當即分頭衝上。
智一衝入戰團立即對飛猛二人低聲道:「六弟,小七,義父呢?你們快進馬車歇息。」
「四哥!」飛和猛二人看到智現身都是大喜,齊聲道:「義父在馬車裏,四哥你受傷了,快進馬車,這裏讓我們來對付!」
智急催道:「我沒事,你們趕緊歇息,先恢復些體力,五弟這打法攻不開南門,只有你們二人聯手才能破去這掠陣盾軍!」
飛與猛與將會合後一直攻不開這掠陣盾軍,黑甲騎軍又一隊隊從城內追來,聽智能破盾陣,二人大覺欣慰,這才退入馬車暫歇,飛見智左手的藏鋒劍太短,不利拼殺,忙把日麗劍遞給了他,猛也把面前神情委頓,苦苦支撐的呼延年攙入馬車。
智一邊抵擋黑甲騎軍,一邊仔細傾聽着遠處的動靜,可此時的他早就心力交瘁,而且武技又非他所長,右手逐日弩的弩箭也漸漸射罄,在敵軍的猛攻下左支右拙,刀郎忙替他擋住了攻勢,「我來!」
「小心。」智也知自己難已支持,點頭退回了馬車邊。
刀郎自從跟着智返回上京城後一直隱在暗處放火,還未與人交過手,所以他的體力一直未曾消耗,幫智守住缺口後,刀郎手中的鋸齒刀盤旋如飛,狠辣兇猛,招招奪命,被他殺死的人不是天靈蓋被削飛,就是被攔腰剁成兩段,死狀異常悽慘,黑甲騎軍見此人如此兇殘,不禁心生懼意,連續不斷的攻勢為之一緩。
智一退下便向馬車內喊道:「義父!」
耶律德光在馬車中的聲音低沉而起,「智兒,這一次,是義父的錯…」
「義父切莫這般說,智兒定會救您出去!」兩父子難中重逢,都有滿腹的話想說,但身處險境,兩人也不及多說。
智聽見義父的聲音,心中稍安,壓低聲音對兩位弟弟道:「六弟,小七,等你們體力稍復後就要靠你倆破去這掠陣盾軍,小七,你用龍王怒對準守在最前頭的盾軍猛砸,只要砸開一面盾牌即可,以你神力必能擊破一處,六弟,小七一得手你就立即躍起,踩在這一人多高的盾牌上順着缺口由高處往下攻,先殺了守在後頭排成直線的一列盾軍!秦璃,關山月,你二人去趕馬,崑崙,連城,你們把包裹里的硫磺,火油取出,在這馬車邊灑成一圈,燒出一道火牆,現在先別動,等我下令再動手!」
囑咐完他們四人,智又向前方攻打盾軍的將大聲道:「五弟,你先退回來,別管這些盾兵,十二龍騎,護住馬車,我們從西門出城!」
將從飛猛二人口中聽到大哥犧牲,早已悲痛欲狂,拼了命的攻打盾軍,怎奈這些盾軍手中盾牌又大又厚重,死死封住南門,將的狼撲槍根本找不到空隙刺入,十二龍騎射出的弩箭也被這一面面盾牌擋住,射不中盾後的軍士,而且這些盾軍分成數排,前後借力,互相支撐,他們十三人雖連番衝撞,仍無法破去這掠陣盾軍,眼見身後追兵越聚越多,將早已心急如焚,而躲在盾軍中的掠陣楚盡鋒還不住的對他冷嘲熱諷,氣得將暴跳如雷,正沒奈何時,聽到了智的呼叫,將微一遲疑,不過他們幾兄弟對智的話素來信服,當即依言退回。
將一回到智的身邊就悲聲道:「四哥!大哥他┉」將虎目含淚,哽咽着再也說不下去。
智心中刺痛,低聲道:「五弟,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你先沉住氣,假裝突圍往西沖,等這盾軍的陣勢一亂後,你再率十二龍騎猛攻,我們一定要儘快攻開南門!」
將當即率着十二龍騎假意往西邊殺去,黑甲騎軍見他們要強攻突圍,忙往西邊包抄。
秦璃翻身躍上馬車車駕,口中吆喝,趕馬後退,關山月擋在他身側,一柄鬼面斧舞得潑水不進。
雙手持盾,身形精悍的掠陣楚盡鋒見狀急忙下令,「兄弟們!把他們的退路堵住,一個都不要放走!」掠陣盾軍聞令一起持盾護體,步步逼上。
智早在等着盾軍移動,見他們的陣勢轉守為攻,空隙稍露之時,立刻喝道:「破陣!」
已休息片刻的飛與猛二人聞聲撲上,猛舉着龍王怒對準了最前頭的一名盾軍就是狠命一砸:「王八蛋!撬了你的烏龜殼!」
龍王怒重重撞在盾牌上,一聲爆雷似的巨響,這名盾軍被猛這全力一擊撞得往後一退,鐵盾上也被砸出一個碗口大的凹痕,雙手虎口齊裂,還未等他回過神來,猛又是連續三擊,巨大的衝撞之力震得這名盾軍連連倒退,他身後的一列盾軍忙頂在了他背後。
飛趁此間隙騰身而起,雙足點在圓盾上急掠入陣,手中日麗劍往下疾刺,轉眼間已把排在這一直列的盾軍刺倒了十幾名,當頭的盾軍失去身後的支撐,再也抵擋不住猛的神力,被猛連人帶盾砸倒在地,十幾面鐵盾四散傾倒,反把身邊盾軍的陣形擾亂。
盾陣中的楚盡鋒急叫道:「快!前軍左右合圍!後軍退三步,守住城門!」
智高聲道:「五弟,側面殺入!」
將立即挺槍拍馬從斜刺里沖入,狼撲槍直搠而前,一槍就把側面不及回身防衛的一名盾軍挑飛了出去,十二龍騎緊跟着將從空隙中沖入,把掠陣盾軍切成了前後兩段。
踩在盾牌上左沖右殺的飛大聲道:「五哥助我!」
兩兄弟心有靈犀,將當即把手中狼撲槍往前猛擲而出,飛在盾牌上借力一點,整個人倒掠而去,在半空中追上了狼撲槍後身形一晃,雙手握槍往下使勁一紮,把一名盾軍釘在了地上,趁着餘力未消,飛雙腳在狼撲槍上用力一撐,又借着這股力道往前彈躍而出,幾個起落之後,飛已躍出了南門,衝到了掠陣盾軍之後。
飛甫一落地立刻揮劍從背後殺向陣後盾軍,鬼魅般的身影在一面面盾牌後快速穿越,這些盾軍手中盾牌還緊擋在胸前,背後空門大露,被近身攻進的飛接連殺了幾十人,盾軍們驚叫着想轉身抵擋,可這種專用於防守的鐵盾太過沉重,倉促間要想移到身後防禦卻是來不及,只得棄下盾牌往前軍中逃去,和前方的盾軍擠成了一團。
側面殺入的將已搶入陣中,拾回狼撲槍後立即掄槍橫掃,逃到他身邊的盾軍盡數被他逼向兩旁,十二龍騎分成兩隊,六人一隊分別往左右衝撞,把擠在門中的盾軍趕向城內,圍在馬車前的黑甲騎軍被逃散的盾軍迎面一衝,陣形頓時一亂。
崑崙和連城二人趁機也解開背負的包裹,把包內的硫磺,火絨等引火之物在馬車後傾倒成圈。
街角處,衛龍軍壽英推着一輛裝滿了乾柴的大車直衝過來,車上的乾柴已被他點燃,象頭火牛般沖向黑甲騎軍,這些騎軍雖想攔住他,可他們**的馬匹見這團火堆猛衝過來,早就驚嘶着揚蹄逃散,反把許多騎軍甩在了馬下。
掠陣楚盡鋒在飛衝出門外時就已知道這盾陣要被擊破了,只得趁着混亂退入城中,一臉不甘的瞪着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這寥寥數人破去了苦心創下的掠陣盾軍。
智見盾軍被擊潰,大喝道:「五弟,小七,護住馬車,出城!」
秦璃,關山月幾人立即趕着馬車退往城門,刀郎出刀如風,砍倒幾名纏戰的黑甲騎軍,拉住智也往後退,猛一等壽英推車沖近,忙上前把大車掀翻,地上的硫磺火油登時燒成了一道火牆,擋在他們身後,堵住了追兵。
智一邊催眾人趕車出城,一邊回身攙扶精疲力竭的壽英,「壽英,快!一起衝出去!」
壽英身上的衣服早被烈火燒得破破爛爛,頭髮也被灼得一片蜷曲,但他臉上卻是一片興奮之色,激動的叫道:「太好了!終於殺開一條血路了,智┉」他話還未說完,忽然神色一變,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背上已被一支冷箭貫穿。
「智王慢走!」隨着一陣長笑聲,無數黑甲騎軍已從四面八方一起湧來,追在最前方的正是一臉笑容的拓拔戰,「智王,你逃得可真快啊!」
智緊拉着倒在地上的壽英往後拖去,口中急叫道:「快走!」
「你們已經無處可逃了!」冷喝聲中,四周巷道內突然湧出了幾十輛馬車,每輛車上都站着數名弓箭手,一名面色慘白的少年立於車上,居高臨下的喝道:「我是拓拔傲,沒有人能逃出我的追命一箭!」
拓拔戰笑着道:「我這個侄子最擅弓射,你們好好切磋一下!」他揮手下令,「放箭,射不中他們的人就先射死他們的馬!」
四周的弓箭手立刻開弓射箭,箭雨迅急射向城門,智急叫道:「大家小心,把地上的盾舉起來擋箭,別讓駕車的馬被射中,快出城!」
將與十二龍騎拼命揮槍遮擋,但他們的坐騎卻在哀嘶聲中被射倒,猛舉起兩面盾牌想要擋住駕車的馬匹,可拓拔傲已彎弓連射,破空而至的利箭立時射死了四匹拉車駿馬,他的臉上帶着一種貓戲老鼠的殘忍之態。
拓拔戰朗聲道:「智王,同樣的招數我怎能連上兩次當,你的火陣只能攔得住我一次,滅火!」
黑甲騎軍中忽然衝出上百名手拎水桶的步軍,舉着水桶往火牆上直潑而去,水霧之中,燃燒的火勢被漸漸壓熄。
「火滅之後全軍衝鋒,一個不留!」拓拔戰身後的騎軍一齊端槍於胸,蓄勢待發。
將急叫道:「四哥,把義父和公主帶下車來,我們用鐵盾護着他們跑出去!」
智揮手道:「不行,如果義父一下車,立刻就會被他們亂箭圍射,我們人太少,就算用鐵盾也擋不住這陣箭雨!在馬車裏還能擋住箭矢,不能讓義父下車,趁火勢未滅,我們拉着車走!」
「五哥,快把死馬拉開!」猛大叫一聲跑到了馬車後,雙手抵住馬車後梁,運起全身之力強推,沉重的馬車在猛奮力推動下緩緩往前。
將忙衝到馬車前方,揮槍砸斷了車前的駕轅,刀郎,夏侯戰,崑崙,連城四人上前拖開了死馬,秦璃,關山月各舉一面盾牌護在馬車兩側,智一邊抱着奄奄一息的壽英,一邊道:「十二龍騎,快把前方堵路的屍體推開!」城門外的飛也已掠了回來,幫着十二龍騎拉開了馬車前的屍體。
將和夏侯戰等人又抓着車頭一起拼力拉拽,幫猛減輕一些負擔。
軟倒在智懷中的壽英掙扎着道:「智王,把我扔下吧┉別連累你們了┉」
「不要放棄!趁着火勢未滅,我們趕快出城,放心,我們的援軍就快到了!」智仔細聆聽着城中動靜,搖頭道:「我對你說過的,絕不要放棄!」
拓拔戰在殘餘的火牆後冷笑道:「還真是不死心啊!可惜,智竟未想到,就算他們能出城,可沒了坐騎的他們又怎麼逃得出我的手心,這一次,我倒是高估了智。」他看了眼使勁推車的猛,又笑着道:「這小傢伙倒挺有趣,真是一身蠻力,傲兒,你去幫幫他。」
拓拔傲慘白的臉上泛起一陣陰狠之色,彎弓滿月對着猛的左腿就是一箭射去,利箭激射而出,歹毒的扎入了正全力推車的猛的左腿中。
無暇躲閃的猛疼得差點栽倒在地,他忍痛拔出利箭,一聲不吭的繼續奮推着馬車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是一陣鑽心疼痛,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直滲而出。
「有種!為了不讓兄弟們擔心,他竟然一聲不吭!」拓拔戰指着咬牙忍痛的猛贊道:「這幾個少年倒真是令人佩服!」
拓拔傲猙獰一笑,「那我就再給他點甜頭,來人,取我的蛇牙倒勾箭來!既然火勢未滅,大家就來看場好戲!」他身邊的部下立刻遞上一袋帶有倒勾的箭矢。拓拔傲寒聲道:「要想拔出這蛇牙倒勾箭,非得扯下一大塊肉來,這可就不是一般的痛了!」
拓拔傲冷笑彎弓,一支蛇牙倒勾箭又射向了猛,這一箭竟是射在猛方才的左腿箭傷中,仍在不住流血的舊傷中又被射入一支箭,把猛疼得全身冷汗直流,呼痛聲幾乎冒到了喉中,情急中猛一張嘴咬在了車後的木樑上,硬生生把這叫聲壓了下去,他一手推着車,一手就要去拔箭,可一拉箭杆就牽動了箭頭的倒勾,直把猛痛得眼冒金星。
拓拔戰的大軍都在看着猛的舉動,只見猛拔了一下箭杆後立即全身一顫,略一遲疑他就不再去管箭傷,繼續死命的推動着大車,可走了幾步卻因帶着箭矢的左腿難以邁動,他乾脆把整個人都抵在了馬車上,一邊借着肩肘之力推車,一邊伸出右手拽着箭杆狠狠一拔,蛇牙倒勾箭連着一大塊血肉被他拔了出來,猛的左腳頓時血流如注,可他隨手把箭一扔,頭也不回的又頂着馬車往前走。
但黑甲騎軍眼中卻能清晰的看到,穿在猛身上那件在火中被烘得很乾燥的衣裳已讓突然滲出的冷汗染得透濕,從城門下到城門外,只有不到一百步的距離,但這卻是最為艱難的一百步,不但生死成敗盡在這百步之間,而且每往前走一步,都會讓這護龍七王里最年幼的猛付出極大的代價。
「還是忍着不叫痛?」拓拔傲冷哼一聲,手中的弓箭又一次對準了猛,卻不松弦,略一思索後,反向猛高叫道:「猛,算你有種!中我兩箭都一聲不吭,你倒是再猜猜,我這第三箭會射中你哪裏?你又究竟能挨得了我幾箭?」
一直悶頭忍痛,不肯回頭的猛聽拓拔傲故意叫破自己受傷推車,急得他回頭吼道:「放屁!我身上明明一支箭都沒有,你哪支箭射中我了!兔崽子要射就射,少說廢話!你叫得那麼響怎麼不去賣唱!」
「小傢伙果然有趣,我就給你個痛快!」拓拔傲哈哈一笑,手中箭對準了猛的後心,故意遲遲不射。
聽到拓拔傲的叫聲,將和飛立刻衝到了猛的身邊,智也忙讓刀郎抱過壽英,急步趕回車後,見愛弟被連射兩箭仍是忍痛推車,三人一陣心疼,一齊擋在猛的身後,智扯下衣袖替猛裹傷,心疼的問:「小七,你怎麼不叫哥哥們一聲!」
猛咬着牙繼續推動馬車,勉強向哥哥們一笑:「不痛!」
將與飛二人擋在猛的背後,齊聲怒斥:「拓拔傲,你卑鄙!」
猛忍着痛連聲催促:「別理這個一臉晦氣的東西,快推車!」。
智咬牙一摸懷中的逐日弩,但弩箭早已在方才激戰中射完,只得低聲道:「五弟,你去幫小七推車,這裏交給我和六弟!」
智與飛二人合力舉起地上的一塊鐵盾擋在了猛的背後,護着他往前走去。
拓拔傲冷笑着上前幾步,看着城門下緩緩移動的馬車,忽然一箭往車旁射去,只聽一聲悶哼,被刀郎抱着的壽英已被一箭穿吼而亡。
拓拔傲高聲道:「以我神射,片刻就能把你們這二十幾人全都射倒,一箭一命,誰都難逃一死!」
飛從鐵盾後大步而出,擋在了馬車後,「我來擋箭!你們只管推車!不要回頭!四哥,你用鐵盾擋住馬車,別讓他的箭射入車內!」
拓拔傲彎弓搭箭,對準了飛就是一箭射去,飛眼盯着利箭疾射而來,等快射中他時才擰身一閃,伸手一探,抓住了這貫喉一箭。
拓拔傲面色一沉,未料到竟有人能接下他的離弦箭,一抬手又是一箭射去,但他的這一箭卻是繞過了飛的身子直射向拼命推車,毫無防備的猛。
飛驀然變色,急忙撲向弟弟,猛聽到背後風聲,見是六哥要為自己擋箭,情急中奮力一推,把飛推到一邊,眼看利箭就要射入猛胸口,一旁的將已挺身擋在了七弟面前,蛇牙倒勾箭噗的射入了他的左肩。
猛大叫道:「五哥!」
「我也不痛!有五哥在,絕不會再讓你中第三箭!」將右手一橫,狼撲槍抵在馬車樑上,用力推動着馬車,將惡狠狠的瞪着拓拔傲,獰笑道:「拓拔傲!是漢子就與我單打獨鬥,將爺讓你一隻手,照樣能扒你的皮!」
拓拔傲聽得大怒,正要再彎弓搭箭,眼前一支弩箭突然迎面射來,嗖的一聲射在了拓拔傲的右臂上。
射箭的人正是智,他已從十二龍騎手中取過了一副弩箭,只聽智冷冷道:「你射我兄弟,我就射你,我不會一箭射死你,因為我要慢慢折磨你!」
拓拔傲臉色本就慘白,此時更是白得滲人,正想衝過去,拓拔戰已攔住了侄子,「傲兒,不要動氣,現在敵弱我強,火勢馬上就要滅了,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望着面前的這幾兄弟,拓拔戰冷漠的眼神里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感動,就在這火海之後,這幾兄弟正在竭盡全力的救着他們的義父,雖然身後強敵環伺,仍是絕不放棄,一次次的慘重打擊都不能讓他們為之退縮,沒有了拉車的馬,他們就用自己的雙手推動着沉重的馬車,面對背後的冷箭,他們寧願用自己的身子為兄弟們抵擋,身中箭傷依然一聲不吭,在他們心裏沒有畏懼,更沒有絕望,只有一顆不屈的赤子丹心,就是這樣的少年,在這絕境中孤單的推動着馬車,掙扎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這一切,只是因為在馬車裏有着一位在這亂世中帶給他們親情溫暖的義父,這樣的父子之情,在這兵厄火海中竟是如此奪目。
火終於熄滅,拓拔戰右手高舉,黑甲騎軍直視着城下的少年們,一起舉槍於胸,**的坐騎也在不住的嘶鳴着,焦躁的踢踏着腳下的塵土。
雖然這群騎軍的鐵石心腸已為眼前這感人的一幕悄悄震盪,但是,這場戰鬥必須要用鮮血來終結。
「別回頭,往前沖,等你們出城後我會和十二龍騎封住城門,死也不會讓他們衝出城!」
「我陪五哥守着,五哥,你以後說不定沒機會給五嫂洗衣裳了!」
「小七又在笑我了,六弟,小七受了傷,他就交給你了!」
「我陪你守在這裏,四哥,義父和小七就託付給你了!」
馬車漸漸推到了城門口,少年們的笑容中沒有一絲懼意,一起並肩屹立在門外,傲然迎向正要撲天蓋地而來的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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