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雪 第三十五章:國殤未殤 (中)

    「走吧,離開這裏。」耶律德光側耳聽着四周動靜,向他的子民擺了擺手,「那群逆賊就要殺來了,朕不會坐以待斃,但朕也無力照顧你們,朕已連累了你們一次,不想再連累你們第二次。」

    遼民們震驚無比的看着耶律德光,這時,即便是最自私的人也已明白,皇上並不是在邀買人心,他只是理所當然的在為自己的子民着想。

    「皇…皇上!」這些遼民突然跪倒在地,向着耶律德光放聲悲呼,連幾名婦女也隨着她們的男人一齊跪倒,淚水模糊了他們的眼睛,但他們已忘了驚懼,每個人都睜大眼睛看着耶律德光,似是知道這已是他們最後一次凝視皇上,因為,四周的奔馬聲已越來越清晰。

    「快走!」見遼民們長跪不起,耶律德光用力一揮手臂,肩膀處立時傳來一陣劇烈的酸痛,痛得他恨不能砍斷自己握刀的臂膀,從秘道口突圍到此,短短半個時辰里,他已揮刀重砍不下百次,即使他是戎馬一生的馬上皇帝,但他的臂膀也承受不住這連續的揮砍,而且,他已老了。

    「走吧。」耶律德光按住了肩膀,面容間隱現一縷蕭索,又旋即轉為一抹深沉的苦笑,「如果讓朕看到自己的子民在眼前被殺,朕會受不了的。」

    「皇上…」遼民們臉上淚水滾滾而落,望着溫和苦笑的耶律德光,忽然覺得,在這位龍袍污血,看似潦倒的男子身上,那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和雍容,其實從來未褪。

    猛聽得馬蹄聲已快奔近此地,又見四周民居大門緊關,這些遼民也確實無處可躲,心中大急,四面一望,一躍下馬,幾步奔到最近的一處民居前,一腳就把屋門踹開,猛也不顧屋裏人的驚叫聲,跑到跪着的遼民身邊,拉起他們就往那屋裏推,嘴裏喊道:「快進去,都躲好了,不要出來!」

    這些遼民剛逃入屋內,長街四面的數條小道上已蜂擁而來許多黑甲騎軍,飛和猛立即擋在了義父面前,剩下的新軍們也勒馬靠近,把耶律德光,呼延年和四位少女團團護住。飛看了眼身邊軍士,心裏一陣沉重,此時還跟隨在他們身邊的已只剩下了一名衛龍軍和二十一名新軍,這一路拼殺下來,他們身上都帶了好幾處傷,那名衛龍軍傷勢最重,身上幾處傷口皮肉翻卷,血肉模糊,全憑着一股毅力咬牙苦撐,耶律明凰這四名少女雖未受傷,但她們幾人的神色也都憔悴已極。

    出乎意料的是,這些黑甲騎軍並未立即動手,看到耶律德光一行人擺出決一死戰的陣勢,一名統領模樣的騎軍陰森森一笑,向後一擺手,那些黑甲騎軍立刻一隊隊湧入長街,一排排一列列,從長街頭直到起火的那幾座房屋前,密密麻麻的堵了足有上千名黑甲騎軍,四周仍不斷有黑甲騎軍趕至,他們也不上前交戰,繼續在長街前排成橫列,把這條通往南門的必經之路堵得嚴嚴實實。

    那名統領撥馬來到隊列陣前,低喝一聲,所有黑甲騎軍都在馬上挺直長槍,如一群探牙露爪的惡狼,只等獵物自己送上門去。

    「狡猾!」飛低罵了一聲,黑甲騎軍的用意再清楚不過,若他們要去南門,就必須從這鐵騎槍林中衝過去,而這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尖長鐵槍就是一道道生死鴻溝,可若不硬闖,等更多的黑甲騎軍從四面追來,他們就會被立刻圍殲。

    「小七,護好義父!」飛一緊手中日麗劍,便要招呼軍士們衝上,此刻,除了用性命拼出一出血路,已無他途,他心裏忽覺一陣不甘,想不到就在即將衝到南門時,竟會陷入這進退兩難的絕境。

    「我去砸條路出來!」猛倒是一臉的不在乎,扛着龍王怒就要過去,卻被耶律德光一攔,「猛兒,先等等,既然他們不敢過來,我們不妨先喘口氣。」

    「對!」猛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聽了義父的話,乾脆往地上一坐,還一指那名黑甲騎軍的統領,大喊道:「喂,你等着,一會兒我先殺你!」

    身邊的軍士們被猛漫不在乎的模樣逗得一笑,緊張的氣氛略略一松。飛苦笑着看向弟弟,這寶貝弟弟倒真是一身的蠻勁,衝殺了這麼久,居然還是精神不減,黑甲騎軍在面前布下這等兇險陣勢,這幼弟卻視為一場戲耍,「義父倒真是沒給小七取錯名字。」飛心裏想着,又看了眼義父。

    耶律德光也被猛的胡鬧勁所染,笑吟吟的看着猛,眼裏帶着一絲欣賞,用和往常一般寵溺的語氣道:「猛兒,告訴義父,你方才為什麼要趕那些百姓們走,你可有想過,多幾個人在這裏,就算幫不了忙,說不定也能讓我們多支撐一會兒?」

    猛聽得一臉愕然,楞楞道:「他們都是老百姓啊!為什麼要把他們也卷進來?禁衛軍沒種當然要罵,義父不攔着我就砸死他們,可老百姓就該讓我們去保護他們!」猛怔怔看着義父,懵懂的臉上帶着理所當然的神情,卻有幾分如片刻之前,看着自己子民的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似也一怔,看着這從小就被他寵慣了的義子,沒有血脈的兩父子,實有着相同的仁義,忽然,耶律德光極為自豪的放聲而笑,「好!好!小七,你知道嗎?義父一直擔心是不是把你給寵壞了,現在才知,原來朕還寵得你不夠!」

    猛沒有聽懂義父的話,撓了撓頭,嘿嘿一笑,笑容天真孺慕。

    「大家都辛苦了,這一路,你們都很累,朕也很累,但朕希望,大家再與朕沖這一次!」耶律德光的目光從身邊軍士臉上一一掠過,如他所料,每一位年輕軍士的臉上都帶着微微笑容,這樣的笑容,征戰半生的耶律德光一眼就能讀懂,這就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而笑。

    「衛龍軍,還能殺敵嗎?」耶律德光看着那名傷勢最重的衛龍軍,大聲問。

    「至少,還要再殺六個!」那衛龍軍向着遼皇一笑,「皇上,我今日已殺敵七十二名,但今日有七十七名衛龍軍袍澤戰死,我要為兄弟們殺夠本,也給自己拉個墊背的。」

    「殺夠本?這話朕愛聽!」耶律德光滿意點頭,最後,他的目光停在了被眾人護在當中的耶律明凰等四名少女,望着女兒在馬上纖細憔悴的身影,耶律德光眼中豪氣一淡,浮起一痕不易察覺的傷感,四位少女手上都握着一柄短刃,刀刃光亮無血,因為她們的短刃不是為了殺敵,而是為了在最後關頭全節自盡,不受叛軍凌辱。

    四位少女,公主絕美,蕭憐兒嬌憨,燕若霞明艷,閔紫柔秀美,這樣四位少女,本該受盡呵護,卻隨着他們身臨絕境,握刀自矜。耶律德光等人都知道,少女們是為了不讓大家在廝殺時為她們分心,這等節氣,原該令他欣慰,因為他即使身死,也無論如何不願自己的女兒落入叛軍手中,可望着這樣四位少女,不單耶律德光,他們每一個人心裏都覺陣陣酸楚。

    「明凰,不到萬不得以,不要用刀。」耶律德光對女兒低聲說了一句,又看向了燕若霞和閔紫柔,眼中傷感愈濃,向兩位少女緩緩道:「明凰是朕女兒,叛軍不會放過她,所以她跟着朕,憐兒是朕兒子們的妹妹,她跟着朕,是因為這份兄妹之情,這是她們的心意,也是無奈,可你們兩位姑娘家又何苦跟着朕受苦?黑甲騎軍並不認識你們,若你們跟着百姓們躲入民居,或能避過此劫,至少,比留在朕身邊要多幾分生機,朕知道你們喜歡朕那兩個兒子,可如果你們現在肯離開,朕心裏只會歡喜。絕不會怪不你們,兩位姑娘,你們還年輕…不必跟着朕吃苦。」

    「皇上。」燕若霞與閔紫柔互視一眼,神色間微有慌亂,但這慌亂卻是因為遼皇讓她們離去所起。

    飛和猛被義父的話提醒,也不願連累兩位姑娘,便要過去牽她們的坐騎,猛指了指被他踢破門的民居,壓低聲音道:「二嫂,五嫂,我們擋着你們,你們悄悄躲進去,換身衣裳,把臉抹黑,千萬不要出來!」

    飛見兩位姑娘面帶慍怒,勸道:「二嫂,五嫂,你們還是走吧,如果我們能出去,一定會和二哥五哥他們來找你們。」

    那二十幾名軍士也撥馬擋在前方,在那民居前橫成一排,遮住了黑甲騎軍的視線,雖然大家都不敢擔保黑甲騎軍不會發現兩位少女的離去,但總要一試這機會。

    但燕若霞和閔紫柔都不肯離開,閔紫柔性子柔弱,神色羞而微怒,低着頭不說話,燕若霞卻有着遼家女的颯爽,一把推開猛的手,斥道:「知道叫我們二嫂,五嫂,就不要叫我們走!」

    「不是的…」猛被罵得一呆,平日最愛跟人拌嘴的他此時倒張口結舌,一邊看向別人,一邊連連擺手道:「叫歸叫,該走還是要走的,大家說對吧?」

    燕若霞看了看耶律德光,又看了看面前的黑甲騎軍,心裏主意一定,忽然一夾馬腹,竟沖開了擋在面前的幾名軍士,向着前方的黑甲騎軍揚刀清叱:「遼女燕若霞,今日誓於吾皇同生死!」說着,她也不理會當場傻眼的猛等人,又對閔紫柔一揮手:「紫柔,你也來!」

    閔紫柔少女羞澀,雖也拋開生死,卻不敢象燕若霞這般對着一大幫男人呼叫,更不好意思策馬撞開擋在面前的飛,玉容漲得通紅,大着膽子向前方喊道:「我…我是閔紫柔,我…我不走!」聲音脆嫩嬌柔,羞意盈盈,如鶯銜朝露,哪象是在對叛軍喝喊。

    待閔紫柔喊完,一張清麗秀顏早已嫣紅欲滴,緋紅着臉看了眼燕若霞,兩人忽然同時噗嗤一笑,蕭憐兒看着兩人,也隨着嬌聲而笑。一時間,這幾位少女都笑得伏在馬背,縴手互指,眼波流轉,竟在鐵騎之前展顏巧笑,鶯聲酈語,再不把這這肅殺之境放在眼中,全不顧看直了眼的敵我兩方。

    「皇上,這下您趕不走我們了吧?」燕若霞向着耶律德光回眸一笑,想到自己做了件極為暢快之事,又是一陣歡笑,「皇上,只要我們跟着您,無論生死,錯和將都會知道我們的心意,因為我們不舍下您,也絕不會舍下他們,您說,我們為何要走?」

    這等兒女情懷,卻是在即將生死相搏之時大膽表白,帶着一分決然和溫柔,這等明艷情深,正是天地間最為燦爛的一顰,連耶律德光看了也為之心魂如醉,怔了好半晌,才撫着頜下虬須,搖頭苦笑,「看來,朕真是老了。」

    軍士們悄悄而笑,聽到幾位少女的笑聲,他們心裏忽覺一陣祥和,就連身上的傷口似也在少女們的歡笑中減輕了幾分痛楚。

    只有猛悶悶不樂的向飛攤了攤手,「女人真麻煩!六哥,你以後給我找的六嫂可別也是這模樣!」見六哥轉過頭不理他,猛又向耶律德光叫道:「義父,休息夠了,我們開打吧?」

    「好!」耶律德光先回身對呼延年喊道:「呼延年,好好照顧朕的兩位好兒媳!」隨即,遼皇鋼刀一舉,直指前方,高聲長喝:「兒郎們,且與朕並肩作戰!」

    「遵旨!」他身邊的軍士齊聲回應,高舉兵刃,孤零零數十人,帶着千軍萬馬般的氣勢催動坐騎。

    「我先上!」猛翻身上馬,沖在最前,龍王怒盤旋揮舞,直奔那名黑甲騎軍的統領。

    那名黑甲騎軍的統領早憋了一肚子的火,他在長街上布下這固守陣勢,就是為了讓對手心生絕望。情急之下不顧一切的衝上拼命。可耶律德光等人先是當着他們的面駐馬歇息,那個叫猛的胖小子還指着鼻子說要先殺了他,這小傢伙怎一個囂張了得,不等他把氣順過來,對面又有幾位少女莫名奇妙的向他們這群精騎悍兵叫喝,叫完了還在陣前歡顏說笑,最後不但是這幾名少女,連耶律德光身邊那些軍士也一個個滿臉輕鬆笑容,而這樣的笑容讓他怎麼看怎麼不自在,要不是知道耶律德光已無處可去,他幾乎就要忍不住招呼部下衝殺過去。

    此時見猛單騎沖在最前,這名統領狠狠一笑,一抖手中長槍,大喝一聲,身邊的黑甲騎軍也一起伸直長槍,只等猛衝向這連排長槍,他們很有把握,面對這整整齊齊排成一橫的長槍,就算是沙場老將也不得不一避鋒芒,所以猛必定會在離他們數步遠的地方勒停坐騎,仗着蠻力和他們拼鬥,而這一來就正中他們下懷,到時十幾柄鋒利長槍一起前戳,立刻就能在猛身上刺出十幾道血窟窿。


    只可惜,這統領雖也算是百戰之將,但眼前這打馬衝來的猛卻是頭真真正正的初生猛虎,初生牛犢不怕虎,而初生猛虎卻是天地不怕,鬼神不懼。

    猛壓根沒有把面前橫列如林的長槍放在眼裏,既然他說過要先殺這名統領,那他心裏就只會惦記着這一人,而且猛的打法從來都是帶着孩子氣的蠻幹,從不理會在旁人眼裏視為必然的規矩,譬如說,猛並不知道什麼步卒難敵騎軍的常識,至於他手裏那根平常寸步不離,視為寶貝的龍王怒,一旦開打,他不一定就會死拽在手裏,跟對手你一槍,我一棍的打得難解難分。

    他會扔出去!因為猛知道,一百四十斤重的龍王怒,連着他的蠻力向對手頭上照准了一扔,撐得住不死的人還真是不多。

    至少,這個統領就不是那種能撐得住的人。

    猛已打馬衝到了離那統領幾步遠的地方,看見這人一臉等着他自投羅網的得意笑容,猛心裏沒來由的想到,「不知道那個叫移山倒海郎昆的人接不接得住這一傢伙!」腦子裏轉着念頭,猛手上已攢足了勁,老實不客氣的把龍王怒對準這統領扔了過去。

    寶貝一祭出,兩手空空的猛立刻跳下了坐騎,坐騎?沖的時候當然得騎着了,可衝到地方了就不一定還得再騎着了。

    所以,剛扔出龍王怒的猛兩腿撐地,雙手一抓,已把自己從黑甲騎軍處搶來的坐騎高高舉起,對準了面前那一連排的黑甲騎軍狠狠扔了過去。

    「反正不是義父送我的那匹赤紅馬!」猛如是想。

    一根金燦燦的龍王怒,一匹在半空中四蹄亂抖,驚極長嘶的上好良駒,幾乎是一起砸到了那名統領頭上。

    這名統領連驚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結結實實的挨了龍王怒的迎面一擲,半個頭顱當即被砸開了花,一命嗚呼的同時又被那匹飛過來的坐騎給砸於馬下,他身邊的那一排持槍待刺的黑甲騎軍也連帶着被砸倒倒,前後左右栽倒了一片,這一來排列的密不透風的長槍騎陣立刻多了個豁口。

    「說過要先殺你的,沒騙你吧?」猛身子一彎,拔出嵌在那統領頭上的龍王怒,連看也不看眼前人仰馬翻的情景,龍王怒掄開了四周一盪,邁開腳步往前衝去。

    「小七打得好!」飛等人也已沖近,見弟弟砸開了一道缺口,立即跟着仗劍殺入,日麗劍左削右砍,兩兄弟一步行,一策騎,從豁口處迅速撕扯出一條血路。

    「殺!」緊跟而上的新軍齊催坐騎,手中刀砍槍刺,護着耶律德光在鐵騎陣中步步沖前。

    一名黑甲騎軍從縫隙中逼近耶律德光,挺槍急刺,耶律德光在馬上一側身,右手刀向前一劈,卷下了對手的首級,另一名黑甲騎軍又從一旁逼近,對着耶律德光胸前就是一槍。

    「皇上小心!」護着四位少女的呼延年見遼皇被偷襲,急叫示警。

    「來得好!」耶律德光不躲不閃,左手拽住槍桿往懷裏一帶,這名黑甲騎軍不肯撒手棄槍,大半個身子被拉得往前一斜,耶律德光右手刀反撩,一刀砍入此人胸前,左手一抄,已把長槍持於手中,右手往後一扯,那黑甲騎軍胸口鮮血隨着刀刃噴出,濺了耶律德光滿臉。

    「痛快!」耶律德光滿面叛賊鮮血,一手舉刀,一手綽槍,血淋淋的面容威如天神,竟把衝到面前一名黑甲騎軍嚇得一楞,「鼠輩!」長槍挑處,又把那騎軍刺於馬下,舉手投足之間,連殺近身三敵,一股縱控生死的豪情突從心底勃發,手中刀槍揮掃不止,遼皇傲氣畢露,竟在敵陣中放聲高歌:「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皇上!」呼延年身子一震,他聽出,這是耶律德光生平最愛的一首古歌,國殤,一位名叫屈原的漢人在春秋時譜寫的古曲,國殤!

    他還想起,多年前自己曾問過皇上,為什麼會喜歡這首名為國殤的古曲,曲名國殤,似為不詳。

    耶律德光大笑着告訴他,這首國殤並非是講述國之殤亡的哀曲,而是古人屈原為追悼和禮讚陣亡將士在天之靈所做的一首戰歌。

    屈原九歌,國殤無雙!

    一曲國殤,內中所含非但沒有一絲一縷的頹然哀意,反是追崇為國捐軀的民族英烈的一首的鎮魂國曲。歌意悲壯,曲調激昂,字里歌間,儘是渴洗國恥的慷然豪情。

    追思英雄,安撫英靈,是為鎮魂!

    呼延年還記得,皇上曾從中原找了許多名鐘鼓樂師,讓他們在殿前一奏這首古曲,但無論樂師如何竭力奏曲,皇上始終覺得意尤難盡,因為他覺得,鐘聲雖厚,鼓聲雖烈,卻難一抒這國殤中綿綿激烈的風骨,似乎,沒有一種樂器能將這股肅殺意境豪邁而宣。

    未曾想,遼皇求之半生難得的金石之音,竟被這金戈鐵馬的沙場上激起了鏗鏘之意,由這位身置國難的君皇口中吼出穿石裂雲之聲。

    原來,這一聲聲兵刃交擊,馬嘶人怒之聲,正是這國殤之魂。

    一曲國殤,本就不該由書生騷客於踏青時施施然而吟,卻要在這等有死無回的沙場上品嘗這等壯士愛國的情操。

    千古風流!誰知其味?

    古之悲壯!由誰怒歌?

    勇士尤在!國殤未殤!

    生死瞬息的沙場上,忠誠勇士的護衛中,遼皇狂歌如泣,為將士,為自身,為他付諸一生心血的國之尊嚴,以手中刀槍為樂,以叛賊慘號為調,唱響了這一曲鎮魂古歌!

    旌旗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旋踵排列的敵軍陣中,一位位年輕勇士前仆後繼的衝上,用他們的滿腔熱血揮濺英姿,一名陷入重圍的軍士身中數槍,怒喝不倒,硬拉着面前兩名敵軍滾於馬下,任由馬蹄踐踏,為身後袍澤破開一條血肉之路。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一排排林立交錯的長槍當胸攢刺,又一名軍士推開同伴,以己軀抵擋在同伴身前,長槍從他背後穿骨而出,軍士身子一擰,用死前最後一口氣息鎖住了扎入軀體的槍刃。

    「殺啊…」

    他的同伴眼瞳如血,狂魔般揮刀衝上,用一顆顆驚怖而斃的首級為死去的袍澤送上瞑目之笑。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鼓鳴…

    面對幾次強沖都攻不開的一列敵軍鐵騎,兩名軍士忽然連人帶馬撞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硬生生撞出一道空隙。

    「嗚……嗚……」號角聲從呼延年嘴邊憤然吹出,幾名軍士呼號如歌,馬踏如鼓,再次猛衝那道看似不可撼動的鐵壁。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那名傷勢極重的衛龍軍刀舞厲芒,竟從馬背上凌空躍起,以一人之命拼出勢不可擋的殺意,居高臨下,捨身撲向那一排騎軍。

    刀劈,人撲,拳打,腳踢,最後,兵刃斷折,手足皆傷的衛龍軍竟用他的頭顱向一名敵軍重重撞去,破碎的骨裂聲如一聲金石,為古曲更添壯烈。

    「殺敵九十一…」衛龍軍扯着敵屍踉蹌伏倒,用最後的力氣在他年輕的唇角浮起一絲微笑。

    筆者註:不好意思,這段章節是我故意拖到今日才上傳,目的很簡單,今日端午!而為國人帶來這一佳節的正是屈原,寫下國殤的古人也正是屈原,屈原九歌,國殤無雙,最愛國殤,所以,要在今日送上原文沒有的這一章節:國殤未殤,所以,請原諒在下這一點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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