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步!還有七十步,全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守緊了!」才親手砍倒一名販夫打扮的橫衝都,澹臺麒烈又啞着嗓子向前方一遍遍大喊,即使是在和那販夫模樣的橫衝都動手時,他的心思也全放在前方,但這時他總算是能長出一口氣了,因為橫衝都的僧道俗儒已連一百人都不到,就算再高看這幫瘋子,澹臺麒烈也不認為,只憑着不足一百的兵力能突破那七十步防守。
「還好,還好。」澹臺麒烈喘着氣想,「至少不用讓小秋親自出手了,否則這傢伙心裏一定不好受,最妙的是也應該不用招呼木礫和他那一千冷箭游騎,對準老子亂箭齊發這麼悲壯了,誰都只有這爹生娘養的一條命,也就橫衝都這幫瘋子才那麼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還盡搞些一夫當道的名堂!」
澹臺麒烈又看了眼倒在他腳邊的販夫,也又一次承認,這些橫衝都的身手着實了得,這販夫就憑一根鐵扁擔,至少殺了六名黑甲軍,如果不是仗着圍攻,他也肯定沒這麼容易一刀砍中這販夫胸口,而且澹臺麒烈越來越想不明白,這些中原人實在是古怪,打仗就打仗吧,你這八千橫衝都里只有六千甲士,還有兩千人明明是技藝超群的精銳,可一個個都上戰場了還作這儒生道士的裝扮,那些個儒生舞着長劍一路高歌猛進也就算了,勉強就當你們中原人文武雙全罷了,可除了和尚道士,居然還有幾十個販夫走卒模樣的人,這算什麼?
剛才和這販夫交手,看此人一邊揮着根扁擔四下亂掃,一邊大喝連連的架勢,澹臺麒烈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在鬧市集裏和個小販為了幾根蔥錢打那流氓架。
澹臺麒烈這兒正沒好氣的轉着念,前方又有人轉身殺了回來,不但是最讓他火大的一夫當道,而且又是那個最會放火的老和尚。
「他娘的,不是冤家不聚頭!老子親自送這禿驢去西天!」澹臺麒烈撥開面前的部下,提着刀走了過去,「我這些年躲在馬場裏,見識是少了點!老和尚,輪到你來斷後了?就你身邊這不足一百的和尚道士,還想讓我長點什麼見識?」
「虎子澹臺,你忘了麼?」火衲子離着澹臺麒烈五六步遠,停下腳步,橫握禪杖,一人當道,「我橫衝都今日就只憑這些市井小民,不也一直都在你們百萬黑甲大開眼界嗎?」
「少得意!」澹臺麒烈呸了一聲:「別以為老子看不明白,為這一仗橫衝都算是絞盡了腦汁,尤其你們這兩千人,故意扮成僧道俗儒,無非就是想讓中原人看到,若有志氣,一介凡夫俗子也能有所作為!是嗎?」
「不愧是九歲便成黑甲上將的虎子澹臺,果然有點見識。」火衲子笑了笑:「但按我們中原人的說法是,國之興亡,匹夫有責!」
「廢話少說!」澹臺麒烈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你就是想借着和我說話拖延時光,讓你那些和尚道士能再往前多破開幾步路,你的法號叫…火衲子是吧?火衲子,小爺實話告訴你,蒙你們橫衝都讓我見識到這世上還有比我更瘋的人,所以我不吝嗇給你說這幾句廢話的時光,可廢話到此為止,前面的路,你破不開,你的命,小爺也一定要取!」
火衲子灑笑:「無妨,老納這條命,今日就是要送人的!可前面那條直取拓拔戰首級的路,我橫衝都今日也一定要破開!」
澹臺麒烈嗤之一笑:「憑什麼?還放火?」
「有何不可?」火納子點頭,「老衲法號火衲子!」
「老和尚,最後再教你一次乖!」澹臺麒烈抬腿往地上一踢,正好把一名橫衝都的屍身踢得一個翻滾,隨之揚起的還有一蓬污血,澹臺麒烈往地上一指:「你看清楚了,這地上到處都是污血屍體,有我黑甲兒郎的,也有你橫衝都的,你要有本事從這血淋淋的屍堆上放起火來,小爺我還幫你煽風!除了引火**,我看你唯一能點起來的也就是心頭虛火!」
見袍澤屍首被踢,火衲子眉心深皺,他直起禪杖,往地上一頓,隨即雙手合十,向屍首肅容一禮,再抬起頭看向澹臺麒烈時,眉心怒氣已現於眼眸深處,「馬革裹屍乃壯士宿命,踐踏屍身卻是佛法不容,虎子澹臺,你可曾聽過,我佛有雲…」
火衲子洪亮的聲音越說越輕,說到最後幾字,幾乎低如耳語,因見他雙手合十,放開禪杖,澹臺麒烈也略松去警惕,側耳去聽,不料火衲子雙臂往外猛的一張,身上綁縛的幾隻革囊砰的炸了開來,裏面裝滿的艾絨和火油頓時噴散出來,淋淋漓漓的灑遍火衲子全身。
澹臺麒烈先還冷笑着看火衲子能變出什麼花樣來,但看見火衲子盯向他的灼灼目光,澹臺麒烈臉色突變:「他娘的,還真引火**?」
電光火石間,火衲子遍灑於身的艾絨和火油忽然火光齊引,就在這一片燃於自身的火焰中,火衲子口中低吟忽化作一聲鐘鼓梵喝,「佛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那一聲火光中的大喝,無半點痛極悽厲,惟玉石俱焚之決絕,然後就見,火衲子雙臂張開,向澹臺麒烈直撲過來。
饒是澹臺麒烈應變迅速,可親眼看見對手突化做一團猛火撲來,要懷抱住他同受這阿鼻火獄,一時間也被這對手同歸於盡的自戕所驚懾,才往後退開幾步,那一道烈烈火光帶起的熱浪已迎面燒灼,幾乎就要把他捲入其中,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忽有一股大力拽着他往旁急拉,澹臺麒烈借力往旁猛的一躍,火浪堪堪擦着他眼前掠過。
剛逃過一場焚身火劫,澹臺麒烈卻驚得遍身冷汗,他扭頭去看已燒成火人的火衲子,看到的竟是讓他更為驚恐的一幕;就見全身**的火衲子往後一路衝去,先時還能看清,火團中的火衲子是在邁開雙腿急奔,可那種烈火中燒灼的劇痛就是大羅金仙也受不住,奔出十幾步,那團烈火仆倒在地,生死不知,可那一股衝撞之勢竟是死生不竭,直往後滾滾燒去。
「***,這些人怎麼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澹臺麒烈連喘幾口粗氣,這才有暇去看救他的人,一看救他的人竟是受傷的賀盡甲,不由一怔,「老賀,不是讓你回營養傷去嗎?怎麼又出來了?」
「我是你的副將,你在前頭打仗,我還能去哪裏?我從沒打過敗仗,這個仇我一定要報,至少也要親手剁了傷我的那名橫衝甲士!」賀盡甲瘸着條腿,一臉氣忿不平,但看到那團火光,他也怔怔失神,見澹臺麒烈罵咧咧的要往後走,忙使勁拽住他,「小澹臺,那老和尚都**了,命再大也死定了,你可別想不開跟過去瘋啊!」
「我再瘋也不會跟橫衝都這幫瘋子比瘋!」澹臺麒烈手指着後方,「你以為我是要過去看那老和尚燒成什麼樣嗎?你瞧見沒,那老和尚一路滾過去的地方,軍士們全都散開了!」
雖明知不該,賀盡甲還是心有餘悸:「看見這麼團火人燒過來,能不散開嗎?」 剛才要是他稍慢一步,被裹在火里一起燒的可就不止這老和尚一人了。
「你往前後看看,瞧明白沒有?這仗打得,處處重圍,又他娘的處處被突圍!」澹臺麒烈沒好氣的大罵,又向左右大喊:「長槍手!去調集所有能立刻叫過來的長槍手,快!」
今天這仗打得賀盡甲也着實迷糊,他往前後一看,澹臺麒烈已被橫衝都的兵力切為兩段,前方的僧道俗儒被殺得不足一百,後方的橫衝甲士在幾位戰千軍上將的聯手圍殺下,也已只有兩千餘人,戰局似乎已定,那老和尚引火**雖讓人觸目驚心,可也想不出澹臺麒烈為什麼要這樣氣急敗壞。
「老子今天不戰死也要氣死了!」澹臺麒烈見賀盡甲一臉迷惘,更是來火,「老賀,你當那老和尚使出**這招來,就只是為了跟我同歸於盡嗎?前面那些和尚道士已被我一路殺殘了,就那點人手再瘋也攻不開老大面前的七十步重圍,所以這老和尚才點火**,他不是要跟我玩命!他這是要在我後方重圍中燒條路出來,讓更後面的橫衝甲士能衝過來,一起殺到老大面前!」
賀盡甲頓時醒悟過來,前方僧道俗儒已是強弩之末,可橫衝甲士還剩下兩千多人,以橫衝都的戰力,這兩千多名甲士若能沖開澹臺麒烈的中段重圍,就能直闖拓拔戰面前的七十步路,而那老和尚以**而沖的,正是澹臺麒烈把守的居中道路。
這是一記堪稱可怕的算計,因為這一擊使出,恰在被分割成兩段的橫衝都之間連出一條路來,引火成炬的老和尚已倒在地上,但在他所衝過的這幾十步路上,黑甲軍早避之不及的往兩邊散開。
賀盡甲嘴裏的呼氣都變得冰涼,他連想都不敢去想,一個人到底要有怎樣的毅力,才能克制這全身被火燒灼的劇痛,連衝出幾十步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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