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臣不在乎會不會死於今日,智沒有看錯,黃土坡那一日後,他心裏就一直有一種無法說清的迷茫,每一思及當日,他心裏就有陣陣刺痛,不解痛從何來,只覺茫然若失,而在這生死只是一刀的縫隙中,那股陣痛仿佛能有暫時的揮泄,於是,有了這生死置之度外的無所謂,趙良臣越戰越勇。
比趙良臣更迷茫的是池長空,當日的屠殺違背了他生平所學所悟的道義,但這場不該有的殺戮又是他身為軍甲男兒必須奉行的忠誠,他從不曾為此怨懟過智,因為事後每每思及智當日的冷酷,都是那場兇險而無奈的血戰中唯一的選擇,那一次的選擇,不關善惡,無關對錯,只是一次無奈的破局。
所以池長空拼殺的比趙良臣更為兇猛,每一次抵抗,都象是在進攻,一道防守的方陣,居然在他身上打出了逆流而進的威勢,他沒有迂腐到為了無法避免的過錯而輕生,但他真的很想在生死之間,用自己的性命來領略這世間似是而非的法則,自己的黑白分明,究竟是為何而模糊。
開始的時候,池長空還顧忌到不能被黑甲軍辨識出,自己只是智的替身,但等到殺起了性,他乾脆就衝到趙良臣身邊,如是在仿效着那些並肩作戰的羌人,死守住方陣的第一列。
兩邊一交戰就是惡戰,幽州軍一人拼命是匹夫之勇,五千人一起忘乎所以的搏命,只這膽氣就已如一道銅牆鐵壁,而且這道銅牆鐵壁還是生生鑄在敵陣腹心,黑甲軍攻勢也算兇猛,所有能及時趕到的黑甲軍都在不惜代價的向這方陣迎頭撞去,可這一條條人命堆上去,還是不能迅速突破方陣。
「果然是智的手筆,一出手就處處不留餘地。」圖成歡看得悚然,一身白衣的池長空滿臉血污,根本看不清面容,他只道智是在以親身上陣來激勵部下死戰,心裏更疑,「不是說這護龍智不善武技嗎?這明明就是員勇將啊?」
圖成歡心知自己就是在這不容半分閃失的時刻,還是錯失了關鍵的一步,「難怪智要親自領兵奇襲,原來就是要引我先攻向他!難怪主公會說,這小子狠起來,真正是個不擇手段,不惜自置死地的狠角!」
圖成歡心裏好不後悔,他不該與左路軍陷入膠合,而是該先攔斷右路軍,只要保住帥纛,戰局就可變得從容,可這一步算錯,已使每一瞬間都使形勢變得千鈞一髮。
「弓箭手…」圖成歡一狠心,就要喝命弓箭手上前,以亂箭覆蓋前方,但喝聲才一出口他就又強自收聲,投鼠忌器!奇襲的兩路幽州軍離開帥纛實在太近,如果放箭,即使他已鐵下心要犧牲正在進攻的部下,但保不齊會危及帥纛,再看到已經奔近帥纛,隨時都可從背後向拓拔戰發起奇襲的右路軍,急得他乾瞪眼,忽見一路長弓騎軍從斜刺里急衝過來,當先一騎正是戰千軍上將魔手長弓木礫,他雙手挽開長弓,口中高喝:「十個瞬息,萬箭齊發,箭下敵我不論!」
黑甲軍這支精銳在此時發揮出了他們游騎的本領,一千輕騎迅若游魚,一騎又一騎見縫插針的從外圍魚貫切入,迅速衝到幽州軍的方陣前,游騎可救急,冷箭可暗殺,但要在最短少的時間內抹去抹去奇襲的幽州軍,就要有一股相應的力量,所以這一千冷箭游騎在如此快奔下,隊形還竭力保持不亂,一千人自木勵之後,馬頭追馬尾,一從自家軍士中脫穎而出,立即又會聚在一起,
木礫深知形勢急迫,也早看清了對手最具威脅的所在,所以他一出現就盯准了正接近帥纛的右路幽州軍,對幽州左路軍結下的方陣不管不顧,直接向帥纛後方衝去。
左邊是這後來先至的冷箭游騎營,右邊是奇襲的幽州右路軍,兩路人馬一為救帥,一為奪帥,兩方同時發力疾馳,只看誰能先切入帥纛後方。
「木礫!」圖成歡頓時松出一口氣,黑甲軍中最擅弓射的精銳總算及時趕到,這個時候,木礫的加入乃是黑甲軍最及時也最高明的一着營救,即使讓奇襲的幽州右路軍先一步趕到帥纛後,但有這箭無虛發,連珠快箭的一千長弓游騎,應能阻狂瀾於霎那。
「木礫!」圖成歡不敢再有耽擱,大喝:「立刻放箭,我軍兒郎速退,誤傷者按陣亡例!」
「生死由天!」木礫手中長弓滿弦,箭鋒直指正前方,前方還有好些剛趕到的黑甲軍,但木礫已決定不分敵我,一律射殺。雙方還隔着上百步,正是弓箭的最佳距離,木礫拇指緊勾,卻沒有立即松弦,因為他想找出幽州右路軍的將領,先一箭射殺,你要奇襲我帥纛,我就先殺你大將,這就是黑甲上將以牙還牙的報復。
善於弓射之人眼力必上佳,兩方疾速奔馳下塵煙雖漫,可木礫還是看清,這右路軍約有五千人左右,雖每人都穿着相同的黑甲軍鎧甲,但當先上百騎隊列緊密,顯然在保護着居中一名騎軍。
「就是你了!」縫隙狹小,看不清那騎軍的長相,但木礫雙眼如鷹,已經從縫隙中盯緊了那名居中的騎軍,口中大喝:「游騎聚,冷箭飛!」一松弓弦,一支蛇牙倒勾箭飛射而出,他的蛇牙倒勾箭和徒弟拓拔傲的略有不同,每支箭尾處都特意剜出道口子,箭矢貫空,如鳴鏑般劃出聲響。
響箭單飛,木礫這一箭是號令,也是指引,一彈指之內,一千冷箭游騎就會同時放箭,以冷箭群發後起尾追木礫的先發一箭所指處,冷箭密集覆蓋處,從來有死無生。
一箭射出,木礫一手又極快的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對方有五千騎軍,他有信心,在兩軍對撞前,自己的冷箭游騎營能以最拿手的連珠快射,解決掉對方至少一半的力量。
就在這一箭先發,千箭未出的電光火石一霎,木礫忽有絲奇異的感覺,雙眼莫名的有些麻癢,就如長久與人對視時的不適,木礫心生不詳,忙定睛看向前方,就見那名要射殺的那名騎軍,也一直透過狹小的縫隙,冷冷的盯緊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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