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雪 第一百靈八章:手足真情(完)

    猛捨不得立刻和智分開,剛和黃斂源坐上馬車,又立刻把頭伸出車窗,「四哥,你再陪我走一程吧?」

    「四哥本來就要送你一程。」智微笑答應,刀郎立即牽過一匹坐騎,智翻身上馬,跟在馬車旁徐徐而行,見猛一臉依依不捨,便不停逗弟弟說話,智雖生性淡漠,但有心哄弟弟高心,說起話來卻也是妙語連珠,不多時就哄得弟弟眉開眼笑。

    看着這一對兄弟低聲說笑,馬車內的黃斂源未插一言,他明白,這大概是兄弟倆最後的交談,而在車隊押後的蘇其洛,看見猛趴在窗上的笑臉和智側臉的柔和,心裏忽浮起一陣傷感,智此時雖負滅族惡名,但看見這一幕,蘇其洛也承認,智是一位很好的兄長,而這一次對弟弟的瞞騙,正是一位兄長能為弟弟做的最好的事,而這弟弟還不知道,他這一去,也許就再也見不到這位設身處地為他着想的兄長了。

    「四哥放心,等我把爹爹送回中原,馬上回來!」猛還在信誓旦旦的向智保證,哪知道,真能讓兄長放心的其實是他的遠行。

    「好。」智點頭一笑,又叮囑道:「小七,這一路上你要多小心,到了中原,哥哥們都不在你身邊,凡事都要小心,萬一遇見有人尋釁滋事,不要總仗着自己力氣大就四處生事,輕易不要與人結仇,需知暗箭難防,人心詭譎…」忽想到自己讓黃斂源給弟弟在中原設下的安排,智自失的一笑,頓了頓,又道:「小七,好好照顧你爹,也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知道啦,我一向把自己照顧得挺不錯。」猛抱怨道:「四哥,你今天怎麼也和年叔一樣羅嗦起來了?你身子弱,老是咳嗽,又剛在靈堂里悶了許多天,該照顧好自己的人是四哥你才對!」抱怨了幾句,猛忽然一怔,他不過是送爹回趟中原,又不是不回來了,可身邊親近的人為什麼都要向他道別?如果說年叔的羅嗦還不算奇怪,終日幽居的二嫂讓他保重也可當成是關切,可連冷口冷麵的刀郎都向他叮嚀了一句,這就有些古怪了。

    「四哥,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猛抬起頭,看着智發問。

    「我們有什麼事情好瞞着你的?」智握着馬韁的手一頓,卻微笑着回視弟弟。

    猛想起,四哥曾教過他,如果懷疑有人在欺騙自己,又不能確定,那就盯住此人的眼睛發問,如果對方心思不誠,一定會想法躲閃他的目光凝視,言辭也會在無意間變得閃爍。

    「真的沒有?」猛瞪大眼睛去看兄長,但智並沒有躲閃弟弟的注視,不動聲色的反問道:「難道你以為四哥在騙你什麼事?」

    「四哥,是因為中原很亂,所以你才要我送爹爹回去,是嗎?」猛還沒想通四哥有什麼事情是要瞞騙他的,但他還記得四哥說過,如果用凝視眼睛的法子還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在欺騙自己,那就先順着對方之前所言把話岔開,讓對方暫時寬心,然後突然做出和此人所求目的相反的決定,看對方會不會因此情急作色,如果對方還要百般勸說,那不管自己能不能確定,都不要再理會那人,而是要儘快跑回到哥哥們身邊。

    「四哥,我不想去中原了!」猛突然賴皮起來,同時很懊喪的發現,按四哥所教的,跑回哥哥們身邊這招今日似乎派不上用場。

    「怎麼突然又改主意了?」智沒有意料中的作色,臉上笑容也依舊溫和,只是略顯疲態的搖了搖頭,「真要不去就該早說,都走出這麼一長段路才說,這不是成心要讓四哥為難嗎?你啊,老是這麼孩子氣,所以難得出上一次門,大家都會那麼擔心你。

    聽到這對兄弟的一問一答,黃斂源一顆心早拎到了嗓子眼,剛想湊過來說兩句,但見智隨意的抖了抖馬韁,手臂卻有意無意的做了個止的動作,他才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真不想去了?」智放低聲音輕輕問,還向猛眨了眨眼,示意弟弟別讓黃斂源聽見這傷老父心的話,「早知這樣,就不該讓安行遠備下五萬兩黃金這麼惹眼,該取些細軟讓黃伯父帶上,這支車隊一路去中原,太容易惹人注目了。」

    智嘆了口氣,看了眼跟隨在後的一隊幽州騎軍,「那就只好讓這隊騎軍去了,可他們本來只是送行的,突然要他們遠行,乾糧都未備好,倉促了點。」

    智低着頭,沉吟起來,半晌才自語道:「這一長列滿載黃金的車隊,還有一支手無縛雞之力的商隊跟着,只這一路騎軍護送,人手實在是單薄了點,要不…把刀郎也派去?」

    「算了算了!還是我去吧!」猛苦着臉嘆氣,然後噘起嘴嘟囔,「刀郎不能離開四哥的…」

    「真的決定了?」智笑問。

    「定了定了!」猛氣餒的把腦袋耷拉在馬車窗欞上,用四哥教的法子去試探四哥,還真不是一般的笨主意,連他都覺得智有自己這麼個弟弟挺丟人的。

    「定了就莫再改主意了。」智向馬車內剛緩過氣來的黃斂源輕輕頷首,又微笑道:「小七,你記好了,四哥從來不會騙你任何事情。」

    是的,他從沒有騙過弟弟,從沒有,只這一次,也是僅此而已。

    因為中原再亂,亦要好過大遼的傾國劫難。

    去中原吧!

    和你爹一起,找個遠離戰火紛爭的世外桃源,開心開心的過完此生…

    小七,這是四哥唯一能為你做的事。

    「小七,時候不早,四哥也該回城了。」智一勒韁繩,停住了坐騎。

    智止住了要下車相送的黃斂源,就在馬背上躬身一禮:「黃伯父,智兒向您告辭了。」

    「有勞賢侄相送。」黃斂源還禮,該說的話兩人昨夜都已說過,此時道別,兒子是被帶出了兇險之地,可這少年勢將留下,迎接無法預想的浩劫,黃斂源鄭重道:「盼日後有緣,能與賢侄再見。」

    智點點頭,又在沒精打彩的弟弟臉上擰了一下,這是他們幾個哥哥常對弟弟做的親昵舉動,「小七,保重啊,四哥會很想你。」

    千言萬語,說出口時已成為一句簡單的道別。

    「噢,四哥也保重!」猛想想又補了一句:

    「好。」智深深看了弟弟一眼,隨即策馬讓到一旁,揮手示意車隊前行。

    馬車夫一甩馬鞭,「駕!」車隊緩緩向南而去。

    猛趴在車窗上,向兄長連連揮手:「四哥,我很快回來!」

    智淡淡一笑,撥轉馬頭,往幽州折轉,刀郎和送行騎軍也都緊跟而隨,經過蘇其洛身邊時,智也向他看去一眼,卻沒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見四哥返回,猛坐回了車廂,他抖開呼延年給的包裹,把滿滿一包吃食攤在黃斂源面前,「爹爹喜歡吃什麼?」

    黃斂源昨晚被逼暴食了一通,這時又看到這麼一大包小吃,險些嚇出一身冷汗,忙道:「爹爹不餓,你自己吃!」

    猛應了一聲,抓了把吃的胡亂往嘴裏塞去,黃斂源看出兒子心緒低落,想起兒子愛聽故事,便搜索枯腸的說些趣事給兒子聽,可猛焉巴巴的聽了一會兒,就拿起片肉脯塞到黃斂源嘴裏。

    「看來我這哄兒子的本事,遠比不上他幾個哥哥。」黃斂源滿嘴是肉的長嘆。

    「為什麼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猛拿着顆醬肉丸子在手裏搓來搓去,四哥遇到難事時總習慣摩挲着隨身玉佩來沉思,猛沒玉佩,只能搓肉丸子。

    猛搓了會肉丸子,往嘴裏一丟,心裏煩悶,便把腦袋伸出窗外東張西望,無意間一會頭,忽然發現,在遠處來路上,一道白衣身影長立未去。

    「四哥還在?」

    猛驀的瞪圓了眼睛,來路上,智早悄然跨下坐騎,立在道旁,刀郎和隨行騎軍環侍在後,隔得太遠,智也看不清弟弟正伸出頭來回望,所以就這麼靜靜立在原地,極目眺望,似要一直看到馬車消失在視線之外。

    馬車漸行漸遠,智的面容已很模糊,大半蒼白如雪的長髮覆在面容上,與一身白衣相混,卻還能看見,那一道淡淡的白,久久長立,目送着弟弟遠去。

    也許,智的臉上還帶着淡淡的微笑,淡然的隱去所有不舍。

    就這麼看着那一道模糊而立的白影,猛腦子裏突然有莫名的念頭,今日這一別,會不會再也看不見四哥?

    念頭一起,竟再也揮之不去,模糊的好象已不止是四哥的身影,猛揉了揉眼睛,手掌里濕漉漉的,不知什麼時候,他的眼眶裏已有淚花泛起,為什麼會突然覺得傷心呢?

    猛伸出手,向那道看不清的白影輕輕揮動,然後發現,那道白影模糊的輪廓也輕輕動了起來,似乎,四哥也正在此時揚起手臂,向馬車默默揮舞。

    是兄與弟的心意相通?還是四哥在做最後一次無聲的道別?


    「四哥…」猛輕輕喚了一聲,很輕的聲音,心裏卻一下沉甸甸的,他張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遠處白影,直到這模糊消失於目力所極處。

    「四哥…看不見你了…」猛忽然想要大喊大叫,把心裏那股煩悶大喊出來,可嘴才一張開,他立即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為他發現,哽咽在喉嚨里的竟是一陣大哭。

    為什麼會突然難受的想要放聲大哭?

    猛把頭伸回到馬車裏,手臂環抱着雙腿,腦袋耷拉下來,整個人縮成一團。

    「猛兒,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麼?」黃斂源焦急的問。

    「我沒事。」猛低聲答了一句,頓了頓,又低聲道:「平常哥哥們在,所以我不用動腦子去想事,爹爹,其實我不笨的。」

    「什麼?」黃斂源不解兒子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只得笑着安慰:「猛兒怎麼會笨呢?我的猛兒最聰明了!」

    「四哥說他從來沒騙過我,可我想起來了,四哥其實騙過我一次的!」猛把腦袋抵在膝蓋上,輕輕道:「就那次要跟羌人打仗的時候,四哥說他都安排好了,不許我們幫忙,可後來仗是打贏了,四哥卻給自己惹了一身罵名回來,爹爹…」

    猛側轉腦袋去看黃斂源,「四哥那次騙我,是不想連累我跟他一起受苦,是不是?」

    「這…是吧…」黃斂源只能道:「智兒確實是位好兄長。」

    「爹爹,那些跟我們一起回中原的幾十個商人都不是尋常百姓吧?」

    黃斂源吃了一驚,正想找話來掩飾,猛又道:「剛才我看過了,這幾十人跟在馬車旁的架勢都是按軍陣排列的,真要是尋常百姓,哪懂得這個?而且還有好幾個人的拇指上戴着鐵扳指,那是拉弓放箭用的指套,一般軍士嫌戴着指套手指會不靈活,都不肯戴,可這些人都戴着,只有弓射練得很靈活的軍中好手才會戴上指套防止被弓弦割傷,這道理是五哥教我的。」

    「這…」兒子突然看穿這些護衛的來歷,黃斂源不知道該怎麼接口。

    「爹爹,那個叫蘇其洛的,還有這些人都是來保護你的吧?」猛低着頭,不去看爹爹的神情,口裏繼續道:「其實爹爹的來歷也很不簡單,對吧?不然這幫人怎麼會來護送你回中原?」

    「猛兒,其實…」

    「算了,我不問。」猛沒有追問下去,「我能看出來的事情,四哥一定也早看穿了,他沒提醒我,就說明他知道這些人都沒有惡意,而且連他不打聽的事,我就更加不用去理會了。」

    黃斂源看着猛發怔,這個兒子看着淘氣胡鬧,其實聰明得出乎意料,想想也是,有那樣一位四哥悉心呵護教導了十八年,弟弟又怎會是愚鈍之才?

    「爹爹!」猛又輕輕問:「如果我跟你回中原,一定會被什麼事情拖住,再也回不來幫哥哥們打仗了,是不是?」

    「不是!」這一次黃斂源可不敢再含糊相應,「猛兒你別亂想,爹爹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是四哥的主意。」猛顧自道:「爹爹想不出的主意,四哥能想出來,四哥最聰明了!」猛咧了咧嘴,好象在笑:「從前我惹出禍水來,四哥經常幫我出主意,小時候我喜歡義父抱着我睡,不喜歡義父跟那些貴妃睡覺,就把墨汁偷偷倒在那些貴妃的床上,後來貴妃們鬧將起來,要義父嚴查禍首,四哥就幫我把墨汁一路灑到公主姐姐的寢宮門口,嘿嘿!那幫貴妃以為是公主姐姐撒氣,立刻就不敢鬧了…」

    見兒子神態漸漸平靜,黃斂源遲疑着想,要不要把一些事向兒子坦承,「猛兒啊,這次你跟爹回中原…」 「四哥要趕我走!」不等黃斂源把話說開,剛剛還縮成一團的猛忽然坐直了身子,然後就張嘴大哭起

    來:「四哥要趕我走!我知道了!哥哥們都要趕我走!他們不要我留在幽州幫他們打仗,所以要把我支到中原去!所以二嫂和年叔他們都會叫我保重,所以五哥六哥都躲起來了!四哥最沉得住氣,所以他來送我!大家都知道四哥要把我送走,就瞞着我一個人,四哥不要我了…」

    猛胡亂揮着手臂,咚咚咚的敲着車壁,兩腿把一包裹的吃食亂蹬開來,嘴裏使勁的大哭:「四哥不要我了!他知道留在幽州很危險,所以他要趕我走!他是要我一個人活下去啊…四哥!」

    「猛兒!猛兒!」黃斂源忙抱住兒子,慌慌張張的安慰:「猛兒不哭,有爹爹陪着你!」

    「爹爹,我們回中原嗎?」猛靠在爹的懷裏,嗚嗚咽咽的問。

    黃斂源猶豫着,好一陣才道:「是,回中原。」

    猛的哭聲輕了下來,「爹爹,如果我跟你去了中原,我會後悔一輩子的,就算活到一百歲,我也會後悔到一百歲!你信不信?」

    「我信。」黃斂源的一顆心不住往下沉,因為他已明白,兒子心裏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十八年的手足真情!

    不是臨難遠去的安逸偷生!

    「如果我留在幽州幫哥哥們打仗,爹爹會不會生氣?」猛淚眼汪汪的問,胖乎乎的身子蜷縮在他爹懷裏,象是摟抱着爹撒嬌的小孩。

    「爹不會生氣,但爹會很擔心你,每一天,每一刻都會擔心。」黃斂源吃力的回答。

    「如果哥哥們都戰死了,只有我一個人活着,爹爹,你說,這個算不算是生不如死的活法?」

    「這…」黃斂源沉默着,不開口。

    「那爹爹你猜,死在幽州,活在中原,你說我會選哪個?」

    「猛兒,為什麼要給爹猜如此殘酷的選擇呢?」黃斂源長嘆,「爹寧願永遠也猜不出你的選擇。」

    「哦,知道了。」猛低着頭,輕輕道:「大哥說過,只有心裏裝着大節大義的人,才懂得這種生死選擇,爹爹只是中原一名尋常樂師,不必去懂這些事情。」

    黃斂源問道:「你剛才不是說,爹爹的來歷很不簡單嗎?怎麼這會兒又要說爹爹只是一名尋常樂師了?」

    「我希望爹爹真的只是一名尋常樂師,因為那樣爹爹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着,活到長命百歲。」

    「猛兒,你是個很孝順的孩子啊!可你知道嗎?你的孝順只會讓爹在這個時候更心痛啊!」黃斂源輕撫着兒子的頭髮,柔聲道:「其實,爹爹也懂得什麼是大節大義。」他看着兒子淚汪汪的臉龐,連連搖頭,似是做下了什麼艱難的決定,然後,他指着窗外的蘇其洛和那些扮成商販的護衛,輕輕問:「猛兒,你知道這都些什麼樣的人麼?」

    「他們應該是中原的軍士,打起仗來肯定都是好手!」

    「不!他們是一群瘋子!」黃斂源點指着這些默默趕路的護衛,神情忽變得猙獰,「猛兒,你知道嗎?這就是一群只為了一個信念,就可以不知死活的瘋子!他們的信念就是守護中原,為了這個信念,他們可以赴湯蹈火,可以死不旋踵,就算是在被凌遲而死時,他們也會象瘋子一樣大喊,『吾軀可碎,吾魂可滅,然!江山終不改!』可就是這麼一群瘋子,竟然還一代代的傳承着,先人死,後人繼,而那些繼承的人也會繼續傳承着先人的信念,把他們的一生變得象苦行的行者一樣,終日無聲無息的行走在黑夜中,卻只為守護這人世間最後一縷光明,猛兒,你說,這些人是不是瘋子?」

    「他們…」猛以為這些人是爹的朋友,可沒想到爹竟會用這種近乎於痛恨的語氣來評價這些人,更奇怪的是,馬車外的蘇其洛明明聽到了爹的說話,可他不但沒有一點怒氣,還轉過臉來,向猛微微一笑。

    「爹爹,你好象很恨他們?」猛小聲問。

    「是,爹爹恨他們!因為他們就是一群瘋子!」黃斂源咬牙切齒的念着每一個字,「知道麼?猛兒,我的爹爹,你的爺爺,也正是這群瘋子中的一員!」

    「爺爺也是…」猛嚇了一跳,「爹爹,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他是這世上最不要命的瘋子!所以,爹爹也最恨他!」黃斂源闔上雙眼,恨恨的說,「曾有一段時候,爹爹很痛恨自己是他的兒子,因為你的爺爺從來沒有給過我一點父慈,卻把他全部的生命都給了那個信念,那個…足以使人粉身碎骨的信念!」

    黃斂源重重的倒回馬車內的座椅中,然後,他臉上的怒氣一絲絲褪去,變為一種連猛也看不懂的肅然,「爹爹痛恨他們,因為他們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可爹爹也敬重他們,更為了中原能有這樣的男子而自豪!因為他們也都是那種可以為了大節大義而輕言生死的人,所以就算是爹爹,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是——真正的英雄…」

    仿佛是不堪疲累的長嘆出一口氣,「可是,爹從來沒有想到過,我的兒子,也會是個懂得大節大義的男人,可我也應該想到,畢竟,你是那個人的孫子啊…」

    「爹爹,爺爺究竟是誰,他很了不起嗎?」猛吃驚的問。

    「是,你爺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黃斂源伸出手,把兒子抱得更緊,「所以,猛兒,爹爹懂得你的選擇,因為我們身體裏流淌的,都是你爺爺最了不起的血脈!」

    「去吧,猛兒,爹爹是很傷心你做的選擇,可是…」黃斂源在猛耳邊輕輕道:「爹爹也會為一直你自豪,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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