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雪 第一百零六章:囹圄少年(烈)

    「澹臺麒烈被母親在房裏老老實實關了三天,可等到了第四天深夜,澹臺麒烈就悄悄撬開房門,背着一個大包裹偷溜出家,本來澹臺英這樣的將門世家,看門守戶不該鬆懈如此,但澹臺家不但丈夫和兩個兒子戰死,連府中的輕壯護院家丁也都隨澹臺次子捐軀沙場,一門上下除了寡婦就是孤兒,拉木獨和欽差在葬儀上也曾感慨澹臺家滿門忠烈,主僕同義。所以這幾日裏,澹臺家滿門掛孝,誰也無心去關心太多傷心之外的事情。」

    「澹臺麒烈也不是一個人溜走的,他大哥離家時,帶着母親給的祖傳寶刀,二哥出征時,帶着母親派的輕壯家丁,他這次出走,帶走的除了父兄送回來的三柄斷刀,還有十幾個小男孩,這些小男孩都是澹臺家護院們的兒子,都和他差不多的年紀,而他們的父兄長輩也都隨澹臺麒烈的二哥戰死在了沙場上。」

    這就夠了!

    十幾個在家上房揭瓦,在外雞飛狗跳,無事也要平地掀起三尺浪的皮孩子,騎上從家裏偷來的馬,穿着厚重的皮襖,扛着床帳,被單,衣杆子,在這個黑夜離開了家,一群小孩唯澹臺麒烈馬首是瞻,懷着同樣一個目的——復仇!

    和溜出門時的悄沒聲息不同,一離開家門數里,澹臺麒烈一聲吆喝,這群小孩就用了一種極招搖過市的方式來上路。

    幾張床帳和被單被墨染得漆黑,居中用硃砂寫上個大紅的戰字,又用晾衣杆子一穿,便成了一面面粗陋的黑底大旗,旗幟上硃砂描的戰字筆鋒幼嫩,卻因這鮮紅凸顯出幾分粗糙鬥志。

    有了旗幟,當然還要有兵器和盔甲,小孩們力氣輕,拿不動真刀真槍,於是,削尖的衣杆子勉強充做了長矛,至於盔甲更簡單,那一件件厚重的皮襖都塗上了黑墨,剪短下擺,又豎起領口,多餘的皮料還縫在肩上充當了肩甲。

    結束停當,一群小孩便大搖大擺的出發去找望月軍,當然,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是肯安分的主,尤其是在澹臺麒烈的帶領下,或者,他們看不慣此時在契丹境內遍佈的人心惶惑,所以從上路的一刻起,這群小孩不但高舉着自製的粗陋戰旗,還大聲唱起了歌。

    小孩們唱的是契丹軍的凱旋歌。

    一路走,一路搖旗,十幾個小孩象大人似的騎在馬上,迎着各種各樣的目光,高昂着頭,挺直了胸,用他們稚氣的聲音,一路高歌。

    就是在這一場被全契丹百姓都不敢看好的決戰前,澹臺英的最後一個兒子,帶着家中僅剩的男丁,向灑下父兄鮮血的戰場招搖而去。

    那一年,虎子將軍年方九歲。

    一日行,一日歌,十幾個小孩,沿着被燒殺的廢墟,追着餘燼未止的狼煙,一路唱,一路尋,所過之處,從未低落的,是他們口中比鼓樂更激昂的軍歌。

    沿途所過處,契丹百姓無不瞪大了眼睛,用最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這支奇異隊列,入得眼中,先覺可笑的是,就這十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竟要帶着木棒趕赴沙場?

    起先,大家都以為這是群玩過頭的頑皮孩子,便有好事的人笑問他們到底要去幹什麼,小孩們的回答只有兩字;

    赴死!

    每次大聲說出這兩字,一張張滿是稚氣的臉龐上,忽有恨如刀刻,使人一眼望過,突在心凜下明白,這些小孩的父兄必有死於沙場,所以,他們的回答才會是這最簡潔的悲壯。

    而當隊列行過,聽着漸遠的餘音,人們又反應過來,在這些小孩眼中,他們要追趕的戰場其實早在腳下,而這等看似胡鬧的行徑,正是在挑戰已被望月軍嚇得低迷的人心,因為決戰雖未開始,但那帶頭的小孩口中已高高唱響了得勝歌。

    一日一日,歌聲沙啞,卻從未有片刻停止,就是這聲嘶力竭的高歌,撕裂了所過處所見所聞的迷茫和膽怯。

    這一路得勝凱歌,就是要在開戰前高高唱響。

    如果他們的年紀再大上幾歲,一定不會這麼莽撞的就想趕去沙場,可如果他們真的再大上幾歲,也許,也就不會有這膽子去做大人們都不敢做的事。

    很多傳奇,便是在少年時用狂妄鑄就!

    因為——自古英雄出少年!

    為把望月軍吸引到對己方最有利的決戰地,拓拔戰一路後退,他慢慢會合了兩路分兵,也誘使望月王集合了全部兵力,直到把戰線帶離契丹腹心,轉至西境邊陲,拓拔戰才下令紮營,一路追銜不放的望月軍也停下了追趕,兩軍相隔數里紮營,雙方都清楚,決戰即將開始,手中只有五萬人的拓拔戰紮營後便採取了守勢,所幸的是,望月王沒有立刻挑戰,因為他希望自己的軍隊能在長途跋涉後先休整幾日,拓拔戰也在等,不出兩日,耶律德光密密調遣的十萬精銳就會趕至此地,斥候還打聽到,望月軍中還有兩萬多名契丹百姓,這一次,望月王想出了個更卑鄙的法子,他把俘虜中和妻兒一起被抓的契丹男子挑出,發給他們兵器,命他們在開戰時充當前軍衝鋒,還威脅說如果有人敢不聽令,便立刻殺了他們的妻小。

    鑑於前一戰黑甲軍失去理性後付出的慘烈代價,拓拔戰向全軍頒發嚴令,在與望月軍的決戰時,不論對方設下何等奸計,黑甲軍士都必須嚴格遵循軍令,絕不許擅自行動,違者立斬。

    從開始後退以來,拓拔戰每時每刻都在盤算着決戰中可能出現的任何一處意外,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誘着望月軍幾乎橫穿過契丹全境時,居然還有另一支隊伍也趕了上來。

    澹臺麒烈一路長歌,一路問一路尋,十幾個小孩飢餐渴飲,互相鼓勁,累時席天幕地,醒時振喉放歌,夜星為燈,晨露為引,憑着小孩天性里的胡鬧,胸口處的一股仇恨和狂妄,也將這凱歌高唱了千里。

    冥冥中似有天意,拓拔戰在草原上七折八繞的兜了個圈才把望月軍引了過來,可澹臺麒烈這一路連一步冤枉都沒繞,只隔了一天,便追近了黑甲騎軍剛紮下的軍營。

    最先發現這群小孩的還是望月軍的偵騎,見這一幫小孩忽然出現在視野中,十幾名望月偵騎半晌摸不着頭腦,正想過去喝問,誰知帶頭的小孩一看見望月軍旗號,已經沙啞的喉嚨里忽然迸出一聲怒喊,舉起一柄斷刀就沖了過去,跟在他身後的十幾個小孩居然也大喊大叫着衝出,希奇的是這些小孩手裏握的只是一根根的木棍。

    望月偵騎嚇了一跳,實在摸不清這群小孩的意圖,生怕這是拓拔戰設下的伏兵計,只得撥馬而逃,結果十幾名全身披掛的大人被十幾個拿着木棍的小孩在馬後直追了好幾里,最後直接逃回軍營,等大概想明白剛才那一遭純屬偶遇而非陷阱,這些望月偵騎才知道他們今日乾的是件多丟人的事。

    公平的是,接下就輪到黑甲全軍被結結實實震了一跳。

    在密探報知並確定耶律德光的十萬援軍能在明日午時趕來會合後,拓拔戰立即在帥帳內召集了各部將領,又一次叮囑各將明日大戰時定要約束部下服從軍令,正當他反覆再三的叮嚀時,忽聽得帳外鬧哄哄的亂了起來,將領們被追了多日,早憋了一肚子邪火,聽得喧鬧,幾個脾氣暴躁的怒罵着就要出帳,一名軍士已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用一種活見鬼的表情稟告說,澹臺英家最小的兒子來投軍了。

    拓拔戰一個趔趄差點撞翻了帥案,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關這軍士事,肯定是自己聽錯了。

    等到澹臺麒烈帶領孩子幫晃蕩着旗杆進來,帥帳里每一個將領都有種被雷迎面劈中的感覺,拉木獨從原地一蹦而起,抖着手直點澹臺麒烈,可喉嚨里半天發不出一點聲音。

    看到這一群還沒長個的毛孩子,再看看他們手上舉的一面面黑乎乎的布片,拓拔戰立刻去揉眼睛,定睛再看,剛辨認出這大概算是一面旗幟,隨即又被這群小孩的裝束給震住,他能看出,小孩們身上穿的東西是按軍甲樣式剪裁的皮襖,可他怎麼都不能讓自己相信,這也能算是皮甲,還特意用墨染成了黑色?連領子都豎了起來?

    拓拔戰可是連頭髮都快豎起來了,等看到帶頭那個小孩背着的三柄斷刀,拓拔戰已可確定,這小鬼頭就是澹臺英那個九歲的兒子,可他不是應該待在千里之外的家裏,當個安享富貴的少爺嗎?這是黑甲全軍都欠他家的一份人情債呀?

    「你來幹什麼?」拓拔戰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嘴唇都在顫動,而其他將領們乾脆嘴抖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投軍!殺敵!報仇!」一月內趕了千里長路,就算是龍精虎猛的大人也不一定挺得住,澹臺麒烈當然也很累,可他還是大着嗓門一連聲的喊。

    「胡鬧!」拓拔戰把帥案擂得咚咚直響,而且一直擂了個不停,因為他想不出自己接下來該說什麼,拓拔戰轉頭去看部下最精明的謀將耶律靈風,想要他幫幾句腔,可這隻被敵人罵做踩到尾巴頭就會搖的草原狡狐居然目光呆滯的直立不動,還有破軍星圖成歡,這位一生都在刀頭舔血的宿將,此時卻要靠背挨着帥帳里的支柱才不至於一跤摔倒。

    「回家吧!」拓拔戰很費了點力才把一句哪兒來的給我滾回哪兒去的粗話改了口,他用靈台中最後一絲清明提醒自己,不管氣到什麼樣,都不能對澹臺英留下的這條命根子惡言相向,何況這孩子的兩個哥哥也都把命送在了他的黑甲軍中,尤其這小孩的二哥還是為了救自己才犧牲的,「孩子,這是我欠你的!」拓拔戰仰頭長嘆。

    他說的是實話,從這小孩走進帥帳的一刻起,拓拔戰已確信,這真的是他欠這小孩的,而且是前世就欠下的,他還能確定,這個趕了一千里路過來的小孩,一定不肯回去,可這話拓拔戰也一定要說出來試試,就當是哄小孩子吧?面前的還真就是幫小孩!

    「能被你一句話說回去,我會趕一千里路過來嗎?」澹臺麒烈果然不答應,還笑了起來,他身後那十幾個小孩也好象是聽到了一句笑話,一起看着拓拔戰眉開眼笑,滿頭滿臉的疲憊都開心的消融在笑聲里,這是他們一個月里笑得最開心的時候。

    被群小孩當笑話看,拓拔戰這黑甲主帥除了低頭嘆氣,一點火氣都沒有,他那幫忠心耿耿,戰場上隨時願為主帥拼命的部下將領也焉巴巴的開不了口。

    最老實的巨靈將軍骨扎力還上前問澹臺麒烈餓不餓,被拓拔戰惡狠狠的一眼瞪了回去。

    然後,大家就聽到拓拔戰用一種連對自己兒女都不曾有過的溫和語氣,開始慢慢的勸導面前的小孩,比如戰場很危險,刀劍無情,你年紀還小,報仇的事由我們大人來干,你娘知道你來一定會很生氣,你已經是澹臺家最後一根獨苗,千萬不能再出事情,最後又提到,皇上還下過旨,不讓你來參軍,被皇上知道你真就來了,他的脾氣可不會向我這麼好,諸如此類,拓拔戰把能想到的理由全說出來了勸了一遍,用詞委婉,神情懇切,直說得口乾舌燥,卻連讓人端杯茶過來的停頓都不敢有。

    「什麼時候開打,我休息夠了!」聽完拓拔戰苦口婆心,長篇大論的一通勸,澹臺麒烈就答了他這一句,又扭頭去問小夥伴,「你們休息夠了嗎?休息夠了就跟我出去打仗!」


    小孩們笑嘻嘻的一起點頭,還把手裏的旗杆和木棍高高舉起。看清楚那好象是旗幟的布片上面塗的是個戰字,黑甲將領們頭都大了三分,眼尖的人還發覺,這布片原來是床帳改的。

    拓拔戰險些背過氣去,招手讓人端過茶來,一口氣喝完,又咚咚咚擂起了帥案,「說半天你一句都沒聽進去,要開仗也不是這時候,要等到明天才能動手,知道嗎?」

    「明天?」澹臺麒烈很認真的反問,「這是我們契丹的土地,讓望月人在這裏多留一天,我們就多丟一天的人!馬上開打!」

    「一定要等到明天!」拓拔戰幾乎要把帥案給一拳擂穿,接着又就到底是明天打還是今天打的事和這小孩爭了個面紅耳赤,好一陣子他才反應過來,剛才不是要勸這小鬼回家的嗎?怎麼繞了個圈子變成和他爭論什麼時候出戰了?

    這小孩太難纏了!

    爭了半天還是澹臺麒烈先翻了臉,「你們不肯打我去打!弟兄們,跟我去殺敵!」聽到這熟悉的招呼,帥帳里大半黑甲將領都迷迷糊糊應了一聲,往前走了小半步才悚然驚醒,這小孩嘴裏的弟兄們只是他身後那十幾個孩子。

    拓拔戰氣得臉都青了,第一次覺得自己養的悍將都是幫酒囊飯袋,可他氣歸氣,還是站在帥案後一步都不敢動,因為他生怕自己一動就會忍不住過去抓住這小孩,按在腿上揍一頓,「不許去!要開戰也是明天!」他氣得又忘了本來是要趕小孩回家的,「你給我回家,立刻回家,不許參合這裏的事情!」

    「為什麼?」澹臺麒烈還是一句反問,他身後還有個小孩小聲問了一句,「他誰啊?為什麼要管我們的事兒?」弄半天這幫孩子裏還有人不知道他拓拔戰是誰?

    「他是這裏的主帥。」澹臺麒烈很耐心的回答小夥伴,「就是我們這次來要投奔的那個拓拔戰!」

    「哦?」小孩們恍然大悟,一同忿忿道:「就那個害得我們追了千把里的黑甲主帥?別理他,我們自己去打!」

    孩子們的一問一答聽得拓拔戰要扶住腰喘氣,「還知道我是主帥,你們都給我老實待着…」

    「憑什麼?你就一黑甲主帥,又不是我的主帥?」澹臺麒烈理直氣壯,「我們是來投軍殺敵的,既然你不肯打,那我們就自己去打,這你也要管?你管得着嗎?」

    「就是,我們為什麼要聽他的!」

    「他以為他誰啊?」

    小孩們搖頭晃腦,正眼都不去看拓拔戰,肯跟澹臺麒烈出門鬧的都是一群劣跡斑斑的潑猴,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橫行慣了。

    小孩子吵架常用的耍賴噎得拓拔戰不停撫胸順氣,更可氣的是他那幫部下還是沒人肯幫腔,站滿人的帥帳里就他一人和一幫小孩子吵嘴,拓拔戰發現,前些時候的被迫後退還不算是此生恥辱,最恥辱的是今天!

    黑甲將領們也有說不出的苦衷,誰願意去和一幫小鬼鬥嘴,再說這帶頭的還是澹臺英的寶貝兒子,大家早認定,黑甲軍都欠了這位戰死袍澤的一份情,又怎有臉去指責他最小的兒子?

    拓拔戰真的出離憤怒了,他又拍了好一陣子帥案,剛想起眼下最重要的是應該先把這群禍水給送回一千里之外,就看見澹臺麒烈已經背過身,看架勢是要招呼夥伴們出帳去了。

    拓拔戰嚇了一跳,怎麼這小子說干就干?瞪眼向部下大罵:「一群飯桶,你們還當不當我是主帥?還不給我攔下他!」他很少對部下喝罵,更少向部下端主帥的架子,今天被澹臺麒烈逼到這一步,也真的是被逼得沒了辦法。

    黑甲大將們終於動了,他們苦着臉上前,腦子裏還在醞釀該說兩句什麼,出手要用幾分力才不會傷了這個九歲小兒,就見澹臺麒烈已經兩眼一瞪,探手從背後拔出一柄斷刀,「誰敢過來?」

    大家都不敢動了,他們認得這柄斷刀原來的主人。

    「看到沒有!這是我爹澹臺英的戰刀!」澹臺麒烈把斷刀高高,另一隻手依次反點着背後另兩柄斷刀,「這柄是我大哥的刀,這柄是我二哥的刀,你們看見了嗎?澹臺家已經有三個男人戰死沙場,他們留給我的只剩下了這三柄斷刀,刀斷了,可澹臺家的人還未死絕!只要我澹臺家最後一個男人還有一口氣在,還能舉得動這三柄斷刀,天下間就沒人能攔住我去找望月人報仇!」

    「你們想攔我嗎?」澹臺麒烈手執斷刀,向帳中各人一一指去,「你們誰想攔我,先問問這三柄刀,肯不肯答應?我澹臺家的男子漢,就是要死在沙場上,弟兄們,告訴這幫傢伙,我們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赴死!」小孩子們起勁的大喊,一起向帥帳里的每一個人瞪眼。

    如果說看到這三柄斷刀已使黑甲將領不敢上前,那這群小孩齊吼的赴死二字則更深的震撼住了他們,一群小孩,胡鬧般把死字輕易掛在口中,卻都有着蹈死不辭的勇氣。

    「你們可知道,為了趕到這裏,我們一路上吃了多少苦?你們可知道,這一千里路,我們是怎麼過來的,我們是唱着凱歌一路過來的,我們來這裏,就是要打仗,你們想趕我們回去,可能嗎?」

    「都給我看清楚,看看我們的身上!」澹臺麒烈站在帳中,又向小夥伴們手上,身上的物件一一點去,「這是我們的軍旗!黑色大旗,惟有戰字!這就是我們要向望月人說的唯一一個字!」

    「還有這木棍,這就是我們的兵器,我們就是要握着它去闖望月人的陣,你們呢?你們都有最鋒利的兵器,可你們敢和我們一起去殺敵嗎?」

    「再看這皮襖,這就是我們的盔甲,這是我們從家裏偷逃出來時,能找到的最厚最堅固的衣裳,我們就是要穿着它去沖向望月人的槍林箭雨!你們呢?你們身上穿的是真正的鎧甲,可你們敢和我們併肩子一起沖嗎?」

    「就在這帳蓬外面,還有我們騎來的馬匹,我們趕了一千里路,這些馬都已累得吐白沫,

    「看着我和我的十幾個弟兄,我們的父兄都戰死了,所以我們都已經是家裏最後的男丁了,可只要我們還能站在一起,我們就有可以生死與共的兄弟!你們有嗎?」

    「我們有兵器,有鎧甲,有兄弟,為什麼還不敢去打仗?」

    澹臺麒烈的喝問一聲比一聲響,直喊得帥帳外都有軍士探頭看了進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一個小孩,握着一柄斷刀,在帥帳里向一群將領疾言厲色的大聲喝問,可這些將領只能怔怔的看着。

    「弟兄們,給他們看看我們的勇氣,舉起我們的兵器,束緊我們的盔甲,這就是我們的披堅執銳!再挑高我們的戰字大旗,讓他們等着看清楚,我們就是要把這旗幟插在望月人的軍陣里!

    小孩子們早一齊舉起了手中的木棒和旗幟,一張張穿越千里,疲憊不堪的小臉上,閃爍着虎雛也似的光亮。

    「夠氣勢!」澹臺麒烈大吼一聲,抄着斷刀就要帶頭往外走。

    「等一等!」拓拔戰急得快瘋了,三步並做兩步跑了過去,「你們別胡來…」

    「你想攔我!」澹臺麒烈霍然轉身,瞪住了拓拔戰。

    「不是…你們…」拓拔戰退了一步,楞了楞,先看看腳下,不敢相信自己竟被個小孩子逼得往後退了一步,可這小孩身上好象就是股氣勢,可以把人逼得不由自主的退後。

    拓拔戰馬上又發現,這小孩又往他逼近了幾步,明明是要伸手攔他的,卻又被這小孩面前逼得往後退,因為這九歲小孩眼中,有一股千里跋涉都不能消磨的銳氣。

    「不是就別擋道!」澹臺麒烈得勢不讓人,一抬腿,居然把帥案給咣啷一腳掀翻,然後他再也不去看這位主帥一眼,一揮父親留下的斷刀,「弟兄們,我們去打望月人!」

    「好!」一群小孩氣勢洶洶的跟着沖了出去,帳里的黑甲將領目瞪口呆,沒有人想到要再上前一步去攔阻,因為他們的主帥也一樣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掀翻的帥案回不過神來。

    一直到小孩們的喊叫聲越走越遠,拓拔戰才突然一個激靈,「不好,這幫小鬼真的去打了!」

    「真的去了?澹臺英還有這麼個兒子?」草原狡狐耶律靈風這時才憋出了一句話。

    「這就是澹臺英給我們留下來的種!他怎麼會生出這麼個兒子來的?」拓拔戰氣得七竅生煙,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然後陡的又是一個激靈,隨即指着帳中各將破口大罵:「都楞着幹什麼?還不給我跟出去!」

    「跟出去幹什麼?」耶律靈風的腦子真的轉不過來了,「不是要明天開仗嗎?」

    「明天明天!我們等的住,那小傢伙等得住嗎?屁的明天!再不出去難道真要等着給小傢伙收屍嗎?」拓拔戰轉身就往帳外跑,心急火燎的隨手從一名將領腰間抽了把刀出來,又大喝道:「***就沒一個人回過神來嗎?澹臺家父死兩兄亡,最後連個九歲小兒都抄着斷刀出征了,如果那個小傢伙也戰死了,我們黑甲軍還有什麼顏面立於世間?你們還有臉皮繼續活下去嗎?契丹人還有勇氣繼續立足草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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