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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談衍陪着吳橋去了士兵們的陵園。一筆閣 www.yibige.cc
陵園很大,一座一座墓碑整齊地排列着,有一種與外界不一樣的安靜還有肅然。
吳橋一排一排地走過去。他用充滿敬仰的眼神仔細地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每走一排都要花上很長時間。
「還有很多戰士沒來得及安葬。」吳橋對談衍說,「主要就是最近幾個月戰死的。」
「是。」談衍接道,「說起來,最近捐軀的人以以往都要多。」說到這裏談衍有些傷感——他的那些將士,倒在了已經能看見隱約的陽光的拂曉。
「我回去讓紀遙儘快處理,讓他們都早一點安息吧。」吳橋依然輕聲地道。
「嗯。」
「還有,我和紀遙想着,在廣場上立一個紀念碑,紀念這些英雄。我們打算談判一結束就着手尋找設計師以及工匠們,爭取將紀念碑打造成一個受歡迎的地方。」
「應該的。」談衍還是應和吳橋。
「我們還琢磨着,設立兩個節日。一個慶祝自由,一個致敬死者。百年戰爭結束,畢竟是件大事。」吳橋又道。
「我也贊同。」
「……」吳橋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因為盛重光的墓碑到了。
墓碑背面是吳橋親自為他提的墓志銘:「憶舊惜今,盛筵難再。重若丘山,光芒永存。」前兩句話傷懷過往,後兩句話稱頌友人。首字連起來便是「憶盛重光」。
盛重光的朋友很少,墓也只有吳橋會來。吳橋低頭看了一看,發現鮮花果然還是上次自己拿過來的。他彎下腰,將舊的拿在了手裏,又將新的鮮花放了上去。
「喂,重光,」吳橋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墓,「和平到了。共和國投降了。」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你應該也很高興吧?你也是個軍人來着。還有,最後一戰,蕾拉受了重傷,可能不會好了……手腳都不能動,我真是心疼她。你記得蕾拉吧?你肯定記得的。你曾經和我說,蕾拉是女孩子,都要比你勇敢。」
談衍在旁邊默默地看着。
「其實一直都很少夢見你,反而是蘇憶青總來找我。」吳橋笑了一笑,「重光,我說……你也可以到我夢裏來啊,我可沒有你那麼膽小和怕鬼的。」
念叨到最後,吳橋嘆了口氣:「真的……我很想你的啊。」
「……」談衍看着吳橋,伸手緊緊摟住他的肩膀。
吳橋也去看了看蘇憶青,然後,不出意外地見到紀遙。
吳橋知道紀遙常來這裏,因為蘇憶青的墓上鮮花每次都是新的。
「你也來了?」紀遙又是在笑。
紀遙很喜歡笑,笑起來也漂亮極了,可是吳橋現在有點懷疑,紀遙這幾年來所有的笑都是假笑。從前的紀遙其實很少笑,然而每次都異常地明亮。現在的……和那時候總是有一點不一樣。
吳橋也看向了蘇憶青的墓碑。蘇憶青喜歡美的東西,墓碑卻是和他人相同。蘇憶青知道了肯定不高興吧。陵園要求墓碑統一,這種事情真沒辦法。
「該說的紀遙都說給你聽了吧。」吳橋拍拍墓碑,將花放在上面,「那麼……我就先不打擾你們倆了。」在情侶聊天時打擾,是一種沒眼色的行為。
「是啊,」紀遙也說,「該說的都說了。你們來的時候我正在說,吳橋和他喜歡的人都好好的。蘇憶青聽到這消息肯定非常高興。」
「……」吳橋真的不知道應該接什麼。
紀遙抬眼,很真誠地說:「我也很為你們開心。生在這種時代,你們倆是幸運的人。」
「……」吳橋抱了紀遙一下。
又走過了幾排,談衍的速度明顯放慢了,有的時候他會駐足在某座墓碑前凝視很久。
最長的一次,足有十分鐘。
「是你的朋友麼?」吳橋問。
「嗯。」談衍說,「你也聽說過吧?我們隊裏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的事情。」
「對。」
「當時如果沒有他們,下周你就沒有人可以求婚了。」
「……」
「所以,你和我真的是幸運的人。」
「……」
……
——第二天,同盟、中立國、共和國三方的談判就正式開始了,談判的地點是在中立國,每個國家都派出了最高領導人和另外幾個伶牙俐齒的代表。
吳橋帶了紀遙還有三個他很相信的人。
談判將要探討的事務範圍可謂十分廣,從審判的流程、到物品的歸屬、到戰爭的賠款、到戰後的監督……最後生成的協議最少也會有一百項。
針對其他幾個部分的討論還算是順利,最麻煩的環節就是商議賠款。
令吳橋感到很頭痛的是,共和國那個代理總統總哭哭啼啼的,看來那天念投降書時他眼淚汪汪的絕非偶然。他每天都一邊哭一邊說共和國現在是多麼悲慘——這場戰爭,讓共和國失去了全部的錢財、五分之一的土地、和四分之一的人口。
吳橋瞪着眼睛使勁兒瞧,也瞧不出來他到底是真哭還是在裝哭。吳橋多麼希望蘇憶青還活着,因為大概只有影帝才能夠分析出另外一個影帝的演技怎麼樣。
而且,那個傢伙不僅僅哭,還捂着胸口說心臟病要犯了,要被逼死在談判桌上了,把同盟和中立國的代表全都給弄懵了。
事實證明,打滾耍賴這個東西,不管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什麼場合下,都能起到一定作用,區別只是作用大小而已。
不管吳橋怎麼強硬,共和國的代理總統都哭着說拿不出拿不出、要死了要死了,堅稱就算把共和國轟成平地也不可能簽字。
幾天過去沒有進展,吳橋實在有點發愁。
人家已經投降,總不能主動再打過去吧,那就不佔理了,他就反而變成了侵略者。
吳橋沒有辦法,只能賭一把了。
他低頭醞釀了下情緒,再抬起頭來時,他也滾出來了幾滴眼淚。
「……!!!」景然一臉震驚地看着吳橋。
吳橋同樣描述了一番同盟國的慘狀,並且向共和國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支付方式:國庫實在已經空了的話,就由同盟過去看看自己戰後重建需要哪些設備,如果共和國有的話就拆下來帶走,但是承諾不會拆除用於保障共和國人民基本生存的設備;此外,更重要的是,共和國需提供一定勞力幫助同盟進行戰後建設,同盟會為此支付低額的工資。他說,同盟也不希望共和國的百姓因為賠款而影響正常的生活。
對於這個讓步,共和國的代理總統欣喜地答應了。談衍比較克制,共和國在戰爭中被毀掉的星球沒有同盟多,也不需要投入太多人力進行重建。同時戰敗導致各大行業全面蕭條,他可以預見到未來幾十年共和國會有大量閒置人口成為社會不穩定的因素。可同盟卻在帝國時期有無數星系被夷為平地,本國又更缺乏青壯年的人力,因此情況與共和國正好相反。用「人力」來抵「賠款」,實在是一個極妙的主意。這樣,同盟可以補充人力,而共和國的人也不會再
由於失去工作沒有收入而苦惱了——低額的工作也是收入啊。
唯一對這個安排不滿的就是中立國。
中立國不是戰場,沒有被炸成廢墟,也不想要什麼人力。
景炎想要的就是錢——不僅僅是來自共和國的間接戰爭賠款,還有同盟得到大量賠款之後才能償還給中立國的債務。
然而……共和國的代理總統與吳橋一拍即合,雙雙落淚,不停地賣慘,明里暗裏表示受損傷最小的中立國應該理解他們,讓能力本來就很一般的他一時半會兒的根本想不到辦法來應對。
吳橋反覆和他保證錢一定會還的。共和國也沒錢,而它幫助同盟重建,同盟就能早日恢復經濟、努力還錢、甚至可以提高利息還更多錢。
景炎拖了三天也沒辦法,只好恨恨地在協議上面簽上了名字。
這真是史上最詭異的國家之間的談判。
「……呼。」一邊得到人力,一邊又拖延了還款,吳橋感到哭得挺值。
之前蘇憶青教的流眼淚*看來很好用。
吳橋決定,以後床上他再生出什麼主意而談衍卻拒絕的話,他就哭上一哭。
……
——因為協議簽得太久,吳橋再回到同盟時,已經是授勳儀式的前一天了。
吳橋很難得地沒有與談衍親親抱抱,而是很仔細地準備授勳儀式的講話和排演,一直到了凌晨四點才從大禮堂回到了談衍的家。
回家之後,他又準備求婚,和紀遙確定各種他將會用到的花樣,連帶着紀遙都沒有能睡上覺。
授勳儀式加上求婚儀式,必須萬無一失。
對他自己其實還好,但是,明天對於談衍來說必然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將因為他的戰功成為他深愛的這個國家的終生元帥,同時,也成為他深愛的人的終生伴侶。
絕對絕對不能搞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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