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學唯物主義秘密檔案
微博但凡搞個轉發抽獎活動,那不出意外肯定是要嗖嗖嗖漲粉的,畢竟有些po主就靠這增加粉絲呢,蕭南燭本意是想讓元宵節能心情好點,別耽誤今天工作,沒想到這一會兒功夫就有快四五千條轉發漲了一千多個粉了,一看這情勢,她身邊元宵節也是驚訝了,見那一個個轉發求抽中的都在祝自己節日快樂更是眼睛裏閃閃碩碩的,滿是驚喜,可是沒過一會兒,這下方評論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掐了起來,而掐的內容也讓元宵和蕭南燭有些不明所以。
大王讓我來作法:
元宵節快樂\(^o^)/求好運求幸運元宵,話說這獎品湯圓是啥餡的?是鮮肉餡的嘛~這裏是咸黨讓我們看到你們的雙手!!
山無棱天地合爾康與君絕:
元宵節快樂~賭一個錘子是芝麻餡的!不然就是豆沙餡的!!右邊的邪/教咸黨你奏凱!!要不要來撕!!!
南山南:
看來一場甜鹹黨之爭再所難免了!為什麼不管是月餅餃子餛飩元宵豆腐花你們都要來一次啊啊!!你們造不造自己很煩人啊!!!(╯‵□′)╯︵┻━┻
現在年輕人的掐點,蕭南燭作為一個不怎麼上網的男人到底還是有點不太明白,不過他嫌煩所以沒看一會兒就給直接關了,元宵見狀默默地發了會兒呆,心裏卻是一時間想到了別的東西。
從前上元節時,人們往往有逛集市,猜燈謎,吃元宵的習俗,可是這時代變化了,本該熱熱鬧鬧的正月十五因為和工作日重合,除卻地方性的一些官方慶祝活動,其實很少會有人再主動去慶祝什麼了,小集市成了影響道路的障礙,不衛生也不安全;燈謎成了過時的老土玩意兒,也再沒有什麼才子願意為燈下佳人去冥思苦想;元宵成了廉價的速凍食品,你任何時候想吃都可以去超市買了自己給自己做上一碗,而對於元宵姑娘自己來說,她有時候都快忘了自己這個節日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了。
&少年前過節的時候我總能感覺到大家都是真心實意在慶祝我的,那時候張燈結綵,熱鬧非凡,整個長安火光灼眼別提多熱鬧呢!俠客和歌姬,書生和小姐,多少情誼深情,真讓人羨慕……可是這日子久了,也沒多少人還記得我這是誰了呢……正月十五,哦,吃個湯圓,還能有怎麼回事呢?已經上班啦,哪裏算什么正月啊……唉,也許再過幾年大家都不吃湯圓改吃麻辣燙了吧,那時候我這個名叫元宵歷神還能幹些什麼呢?沒有人會知道元宵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她曾受過一個叫東方的先生的恩惠,沒人知道這一天我期盼家家戶戶平平安安……歷師,我心裏苦啊嚶嚶嚶嚶!!」
拿着繡花手帕不住的擦拭着自己泛紅的眼角,這一哭出來上班時特意貼的的花黃都給弄花了,元宵這種古代女子到底是多愁善感一些,所以沒說兩句就嚶嚶啜泣上了,蕭南燭見狀倒是有點尷尬,畢竟這元宵節的煩惱其實不少歷神應該都有,有的比他倒霉的諸如花朝,寒食之類的都給直接取締了呢……不過這種話還是不能直接說的,所以在靠在沙發上一邊給元宵節抽抽紙擦眼淚的時候,這滿腦子沒個正經主意的混蛋又開始給人家歷神瞎出主意了。
&宵啊,你這個想法可不對啊,現在的人自個兒忘了老傳統,可你可是民族文化精華,你作為神明自己可千萬不能忘啊……不過我覺得大夥現在不記得你和東方朔的事情也很正常,畢竟這種純潔的男女關係互幫互助帶來的大圓滿結局,人民群眾不愛看啊!現在拍電視劇都講究個□□起伏情感糾纏呢,當初你那個故事要是東方朔對你一見傾心,立下誓言約定逃出生天,無奈你被惡霸皇帝看上,上元節那日香消玉殞並留下一碗芝麻湯圓從此人民群眾口口傳頌這該有多震撼人心啊!我保證到時候你這關注度和普及度比現在高,你看看人家那個誰,那個誰是吧……」
聽完這元宵妹子的傾訴,蕭南燭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給開導開導,可惜元宵節看上去就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想來是這麼多年傳統節日勢微也把她給整心塞了,可是他這一大通胡說八道之後,元宵倒是怔怔地不說話了,好一會兒這美女才忽然抬起頭滿臉發光地死盯着蕭南燭問道,
&師說的有理!我也覺得就是這麼回事!我要讓那些凡人們一看到元宵就想到我元宵節!!我不能就這樣被輕易的淘汰!!容我來想想!愛情故事好嗎!若是我現在將東方先生,陛下與我的那些二三事整理成冊!還會有人喜歡看嗎!!不過我覺得陛下相比較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我,其實更喜歡吃東方先生的醋啊……咦,這個,也要特別註明一下嗎?」
蕭南燭:「……泥垢了,你知道的太多了_(>
有關於漢武帝究竟是直是彎還是雙的這件事蕭南燭最後還是決定交給了偉大的史學家們,他自己也不去深究了,但是經他這麼一開導元宵節倒是心情都好了不好,工作熱情也高漲了些。午飯之後,家裏來了兩個求着他幫忙看看日子的,其中一個是個開着好車來,穿着打扮都很不錯的婦人,而另一個則是個一把年紀,穿着簡單粗陋的老太太。
對於這客戶主動找上門來的,蕭南燭自然都是一視同仁的,不管是有錢人還是一般人家,只要最後能痛快把這賬單給結清了,他就給人好好辦事。先到的那個闊太太看來也是頭一次來這種私宅找人問事,一到樓下見這破敗的老式公寓還在心裏嫌寒酸覺得不像個得道高人住的。
不過等帶着司機走上來進了這屋子之後她卻猛然間卻覺得這戶人家總透着股說不出的敞亮。先不論這莫名其妙不知道從那兒灑進來,把整個客廳都照的閃閃發亮的光吧,光是這空氣中的包容溫和之氣就讓人心情好,不似有些人的家裏那麼沉悶,也不是那種空洞洞的陰森,雖然家具擺設都很簡單,總之一走進來便知這一定是有福氣的好地方。這感覺來的忽然,但是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以前她也是去過不少古剎舊時代建築參觀的,但凡是那種積攢了上佳氣運的福地啊總是這般讓人心生好感。這麼想着這見多識廣的闊太太心裏忽然就對今天的行程有了一番計較,而等一落座,再一看到那已經坐那兒茶几邊上等她的一男一女,這神情倨傲的女人更是在心裏忍不住讚賞了一句。
她丈夫是出了名的政客,她娘家頗有資產,所以這位叫王麗的太太平生所見的自然是些傑出人物,可是大抵是她的見識到底少了些,竟從未見過氣度如此磊落純正,周身都福氣充盈的男女。要說那名叫蕭南燭的歷師也只是一般偏上長相,佔着些五官深邃端正的光,看上去倒也是個正派人物,但這樣的人生活里多的就是,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可似乎就是因為那股子縈繞在他身上不散的那福運讓這個原本能算是中成的男人一下子就惹眼了不少,而他身邊正給王麗倒水端點心的女子,雖然身上也可見歲月的些許痕跡,卻實在是她平生所見最清麗動人的存在。
&姐,你平時都是怎麼保養的?」
壓低着聲音忍不住低聲問了句,或許是元宵的美貌實在是有些打動這頗為愛美的女人,所以她也有些難掩好奇地問了一句,她料想這應該是蕭南燭的助理之類的,跟在這神通廣大的歷師身邊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秘法,而聞言的元宵倒是一愣,似是沒想到這人間女子是在羨慕自己的容貌,於是在歪頭沉思了一下這心善好說話的歷神便甜笑着回道,
&無什麼保養之法,只是我愛吃元宵,太太您也想吃元宵嗎?」
這個回答讓這位太太一愣,她不明白這算是什麼保養方法,難不成這女人是不打算告訴她?她心裏有種止不住的嫉妒,可是還沒等再開口元宵就已經笑着起身從廚房裏端了碗湯圓出來了。可這王麗又不大愛吃這些甜的東西,畢竟年紀大了但凡要保持身材就得忌口,她要留住丈夫的心總得經常多琢磨些,而就在她禮貌地接過那碗湯圓,又把它放在桌上並不打算去動後,她面前的蕭南燭忽然開口了。
&太太是嗎?想問點什麼事?我們這兒的規矩你都知道的吧?」
模樣桀驁的男人垂眸開口,語氣倒是平平淡淡,客客氣氣,因為看打扮也知道這是位必然出手闊綽的大客戶,所以他也得收起懶散和老煙癮把這禮數做齊了,元宵節此刻正在他們邊上重新給這位王太太端上一盅紅棗茶和一疊煎得兩面金黃的糯米糍粑,那模樣端莊自持的太太定定的看了他們兩眼,似是想了些什麼事,好一會兒才用有些乾澀的聲音沖蕭南燭開口道,
&我是經朋友介紹過來的,說你會看日子知吉禍我便來問問,年末的事情太多了,今天才瞅着空……」
這般說着從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張用鋼筆一行行書寫好的字條,有些事關家中陰私的事情這自詡教養很好的太太也實在有些說不出口,所以便乾脆寫在了紙上,蕭南燭倒是從善如流的接過,掃了一眼之後便直接遞給了身旁的元宵,而元宵在歪着頭看了一會兒便湊到蕭南燭耳邊沖他嘀嘀咕咕了幾句話。
在他們倆私下交流的過程中,王麗一直在盯着他們,她琢磨不准這個叫蕭南燭的是不是真有能力幫她,所以顯得有些緊張侷促,而和元宵一番故弄玄虛後,蕭南燭也算是清楚這位太太煩惱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了,所以在把那張紙條又遞迴去之後,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接着啟聲開口道,
&太問的第一件事關乎於家庭,想來是男人在外惹上是非,我可以告訴你,三月八日那天去最好。那天是婦女節,福澤氣運都向着女同胞,但凡是影響家庭和諧,破壞婚姻幸福的污穢東西,那天的勢頭肯定是最弱的。去之前太太你可以焚香沐浴一下,把您兒子帶過去最好,這才能事半功倍;這第二件事問的是您的兒子的婚期,唔,實不相瞞,令公子的子嗣都已經流落人間了,只不知現在是該管您叫奶奶還是叫……」
蕭南燭欲言又止的話讓這位太太一時間就傻眼了,看那反覆變化的臉色想來也是沒料到居然會是這麼個答案,一時間臉色都發青了,這丈夫兒子混賬都混賬到一塊去了讓這個一直以來十分驕傲的女人有種說不出的惱怒,當下陰沉的便要打電話回家大鬧一場,可是顧念着還在人家家裏所以她也不好發作。不過這富裕人家的*蕭南燭也沒興趣多了解,倒是王麗顯然是怕他將這些醜事都泄露出去,所以在得到想要的回答後不僅給了他應有的報酬還多給了他一筆封口費。
拿着這筆頗為豐厚的酬勞,蕭南燭倒是止不住的笑意盎然,見她怒氣暴漲連帶着臉上的雀斑都好似多了,他便想趁機做個人情。這般想着,只見他將那碗還在冒着熱氣的元宵往王麗的面前推了推,而見狀的王麗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他,卻見這年輕男人笑容邪氣地沖他笑了笑。
&元宵可是好東西,太太不妨吃上一顆,青春美貌都包在裏頭,只有今天才吃的着呢……」
一聽這話,王麗的眼睛都亮了,她理智上覺得這世上不可能存在什麼能讓人重獲青春美貌的靈藥,可是當她哆嗦着手端起那碗元宵,又在蕭南燭意味深長的注視下狼吞虎咽的吃下一顆後,伴着那一股說不出的奇怪味道,她竟真的覺得一種說不出的舒坦在她胸中瀰漫開來,連帶着原本難看的臉色都變得容光煥發了些。
&這……」
欣喜地拿着手機屏幕映照着自己透着粉的臉,恨不得立刻就自拍一張發到朋友圈的王麗好半天才克制住自己狂喜的情緒,之後還連連向蕭南燭懇求能否再買上一碗,可是這稀奇東西之所以稀奇自然是因為新鮮勁還在,所以蕭南燭和元宵自然也不會無止境的滿足這女人的貪心,只說想要吃需得明年正月十五再來便給拒絕了。王麗見此也是失望,但是對於蕭南燭這能力已經是一千個一萬個相信了,而因為王麗的出手大方,再送這位太太出門的時候蕭南燭也顯得熱情了幾分,可就在他正準備回屋的時候,又有個循着地址找上門的老太太也過來了。
相比起剛剛那個對蕭南燭頗不信任的貴婦,這個老太太倒是顯得貧寒多了,她穿的不算厚實,臉上也帶着病容,看她的年紀這應該是個近七十的老人家了,可是在這種明該享受兒女奉養和天倫之樂的年紀,這個老人卻就這麼一個人顫顫巍巍地找到了蕭南燭這裏,而她問的東西也讓蕭南燭有些意外。
&叫鄧春秀……七十二歲了,這去年年尾的時候我就檢查出生了惡毛病,第三期的沒幾天好活了,可是子女們工作忙,又趕上過年,我便覺得我那會兒要是沒了,肯定得給他們添麻煩……可是這一整個過年吧,我去這家是討嫌,去那家又要被說,偏偏我這病是活一天少一天,想來想去,我便覺得自己這繼續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如今就是想問問歷師啊,最近這段時間哪天歸西合適啊,必須得找個休息日啊,不然我兒子女兒都沒時間幫我料理喪事……」
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挺平靜的,但是聽得人就是心裏發酸,她沒提到自己究竟是得了什麼惡疾,可是看她周身的那些縈繞着邪祟病氣,確實是命不久矣了,然而知道自己沒幾天活頭是一回事,這般無奈地來確認自己那天死合適又顯得過於悲涼了,所以蕭南燭捏着老太太給她的生辰八字也是好半響沒說話,好一會兒他才多嘴似的問了一句。
&媽啊,這事……您兒子女兒到現在都不知道嗎?」
&知道啊,哪敢讓他們知道啊,知道了要生氣上火,要操心錢,可是花了錢也看不好,花了也是白花……」
這般自言自語着,或許是清楚自己子女的為人,所以老太太都不用思索便把兒子女兒會怎麼做給提前說了出來,說着說着她也覺得有點難受了,所以在接過一臉擔心的元宵遞給她的一碗紅棗茶後,她低泣了幾聲,轉而顫着聲道,
&是我自己命不好,一個人帶大三個子女,卻沒一個願意給我養老的……小時候我家小子住了院,醫生都說看不好了,我哭着求着跪在醫院門口也想給那孩子一個活路,現在他們大了,我也要死了,我就是不想給他們添麻煩……找個好日子死了就什麼事都沒了……就什麼麻煩都不給他們添了……」
說到最後終還是忍不住哭起來,元宵似是對老太太的事有所感觸,一張粉白的俏臉都布上了愁容,她還活在人世的時候也有個母親,那時候她做夢都想年歲到了早日出宮去照顧她,偏偏蕭南燭就怕這些歷神心血來潮給自己找事做,可是還沒等他搭腔呢,元宵節倒是先淚眼婆娑地攙着那老太太的手這般開口了。
&們不願意奉養你是他們的錯!您用不着傷心!我從前做夢都想着能見到我的親人父母,怎會有人如此狠心呢!必須得讓這三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知道錯!大媽你別怕!!歷師和我都會幫您的!您放心!!您千萬個放心!!」
「…………」
尷尬的張了張嘴,挺想說這事可能要額外收費的蕭南燭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他是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幫這個已經命不久矣,連元宵的湯圓都無力回天的老太太了,而很快,元宵節便用自己的行動向他證明了只有他們這些歷神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
張天明是個個體戶,今年四十出頭,有妻有子。親人那方面還有個大哥和大姐,老母親挨個在三個子女家住着,說起來負擔也不大。可是大抵是人年紀大了,有些親情啊之類的東西伴隨着忙碌的生活也變得不那麼讓人在乎了,這年三十他們三姐妹正吃着團圓飯呢就因為大母親正月里是先去誰家住的事情而大鬧了一場,而張天明更是因為這事差點就和自己的親大哥大打出手。
&是大哥!怎麼就不能先讓咱媽去你家住幾天!我這過年的時候家裏來往的人多着呢!媽在我家不是礙事嗎!再說大嫂又是下崗在家的!肯定多的是時間照顧咱媽!憑什麼讓我抽空把媽接家裏去啊!!!」
大吼着碰倒一個桌上擺着的酒杯子,那時候渾身酒氣的張天明只顧着抱怨也壓根沒去管其餘人的想法,偏偏他的大哥大嫂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聽這混賬話便直接一拍桌子也和他吵上了。
&麼說話呢老三!!我們家的日子沒你家過的好!你還瞧不上了是不是!你家裏富裕,你媳婦有工作,那你倒是多拿出點錢來給咱媽呀!還不是兩禮拜就把她往外面趕!!這說好的住一個月啊!!你倒是有一次做到啊!!淨和你大姐一樣把錢都留着給外人了吧!!」
臉上充斥着中年男人的愁苦,一直以來張天放生活的就不如意,如今聽自己弟弟這麼奚落自己自然是一點都不能容忍,他媳婦在邊上不住的幫腔,可他這話一說口他那一直沒搭腔的妹妹倒是忍不住了,直接就尖着嗓子開罵了。
&喲喲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我可是閨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按理說咱媽根本就不需要我來養!那可都是你們的事!!現在這是怎麼着啊!你們一個個都不樂意負責要讓我來背這個鍋了嗎!那不成!我家裏那小破房子可住不下人!我最多每月多給兩百塊錢伙食費!你們看着辦吧……」
這場爭吵發生的時候張天明的母親鄧春秀恰好去廚房端菜了,可是他們這一吵起來,就算是聾子估計也都聽清了,老人家具體是怎麼想的,這張天明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就在三十夜之後,本來說好要在自己家過正月的老太太卻不見了。
張天明一直以為她是去大哥或大姐家了,畢竟這大過年的她也去不了什麼別的地方,所以他也沒太在意,可是他這忙應酬幾天卻始終沒接到大哥大姐來催他接老太太的電話他又有些迷茫了,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等他聯繫了自己的兄姐之後他才知道自打正月之後老太太就哪家都沒去,更是連電話都沒一個直接就給人間蒸發了。
事情到這裏張天明是真有急了,雖說平日裏對他母親他老也不怎麼上心,可是這年紀一把的老母親就這麼消失了,他自然是要找的,他大哥大姐是說要報案的,可是這派出所的民警一聽這媽都丟了十幾天才知道找頓時看他們姐弟三個的眼神都不對了,而對此,這三個年紀都有四十幾歲的老姐弟也是欲哭無淚,只能請假的請假,登報的登報,務必要把被他們氣走的親媽給找回來。
快二十年沒有在一件事上這麼心齊了,這焦頭爛額的三姐弟開着車騎着摩托滿大街地找媽,可是這媽就是找不到人影,偏就在正月十五那天,前夜剛找了老太太一晚上才回到家休息的張天明一醒過來便發現自己現在這情況似是有什麼不對,而待他昏昏沉沉的腦子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竟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段他自己都快忘掉了的陳舊記憶之中。
&生醫生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兒子!!他只是被那車碰了一下怎麼就要這樣了呢!!他還那么小!!求求您救救他!!我拿多少錢出來都可以的啊!!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了!!」
哭泣着的女人死死的抱着他,他渾身痛的都在發抖,可是母親滾燙的淚滴在他臉上卻仿佛安撫了他大半的疼痛,這是一段張天明自己都快忘了的記憶,三十八年前的正月十五,他因為貪玩在自家門口被一輛車給撞了,當時因為沒有目擊者在場,所以那名肇事司機便直接逃逸了,還是他他母親聽見動靜不對的時候才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他,此刻他那還只有十歲左右的大哥大姐正和母親一起跪在那兒醫生的面前,而褪去日後的歲月痕跡,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此時正用哭聲哀求着他們的幼弟能好好活下去。
&生,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他會好起來的吧嗚嗚……天明,哥哥姐姐在這兒,你別哭,你別哭……不疼,抓着姐姐就不疼了……」
攥着他帶着血手心的兩隻小手把張天明一整顆心都捂暖了,那是他早就記不得的東西了,可是現在他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來了,偏偏這東西比什麼金子都珍貴,讓活了大半生的張天明都有些想嚎啕大哭了,他覺得羞愧,覺得臉紅,那些因為利益因為瑣事而產生的抱怨和憤懣在這些早就被他忘了的記憶里變得那般可笑,可就當滿眼淚水的他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卻發現這醫院雖然還是醫院,自己卻變成了站在了一間辦公室的門口,身旁還站着他的哥哥姐姐。
&哥……大姐……」「誒,老三,你這……」
通紅着眼睛互相瞪着對方的三姐弟看上去都有些滑稽,張天明聯繫到自己這一番遭遇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而他的大哥大姐顯然和他有着相似的遭遇,因為這一次他們再沒有像之前那樣互相擠兌,反而難得有些沉默的對視了彼此一眼。
這尷尬僵硬的氣氛也算是破天荒了,三姐弟支支吾吾的卻誰也沒打破此刻的沉默,偏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忽然聽到了那半開的辦公室門裏頭傳來了一陣壓抑的哭聲,而那老邁的聲音聽着還有些耳熟。
&生姑娘,你就告訴我,我這病……還能拖多久啊?三個月?兩個月?哦……好,不住院不住院,都多大年紀了住院多浪費錢,別別,別打電話告訴我兒子女兒,他們工作忙……對>
顫抖着的衰老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一棵枯萎的老樹,枝葉落盡,連維持其生命的生氣都沒了。明明年輕的時候張天明的母親也是大嗓門愛說笑的女人,卻硬是為三個子女蹉跎了滿頭華發。從前的她,至少面對孩子的病痛尚能說出一句出多少錢都可以只要能救回他,可是她老了,她病了,這個垂暮之年的老人家卻連個家都沒有了。
&叫鄧春秀……今年七十二歲了,我大兒子叫張天放,我大女兒叫張天菲,我小兒子叫張天明……他們小的時候都是很好的孩子,可是等他們長大了他們就有自己的家了……那我的家又在哪兒呢?」
——「唉,算了算了,我還是走吧,就不給……他們添麻煩了。」
……
鄧春秀老人家的死期這最後蕭南燭還是給他挑了個好日子,就在龍頭節之後的第二天,但凡是那天死的都算大喜喪,一點都不晦氣。這老人家活到一定歲數了其實時候到了他們也能感覺日子快進了,只是心裏想有個確切日子所以才找蕭南燭這樣的歷師來問個心安,如今蕭南燭既然給了她一顆定心丸,這老人家也是長鬆了口氣,至於他那三個被元宵好好教育了一通的子女,她也是真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奶奶也是得癌去世的,她比您堅持的時間長點,因為她心態好,大媽您堅持鍛煉鍛煉,指不定還能活到明年端午呢,也別想着給兒女們省錢了,您到我這兒看個日子還花了八十塊錢呢,八十塊錢都夠您買頓好的吃一天了你說是吧……」
隨口胡侃地把這老太太送到樓下,蕭南燭這貨這次也沒好意思坑人,只意思意思收了個基本費用就給算了,畢竟看見這老太太的樣子,他也難免想到自家那位老太太。那會兒他奶奶得病的時候,還只有十幾歲的蕭南燭只覺得自己這天都快塌了。
畢竟平時他再怎麼頂撞不聽話,可他也清楚,自己的親人只有這一個了。從小帶大他的是他奶奶,給了他一切的也是他奶奶,他沒爹沒媽,連個詳細身世都沒有,老太太這一走,他就再沒有親人了,這說是生老病死如常事,可是心裏到底是傷心難受卻無處排解的,所幸他那會兒自己腦子還算清楚,沒一時偏激就去幹些昏頭昏腦的事,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至少還活的健康活的坦蕩,而想到這兒,蕭南燭卻是有些感慨萬千般的站在家門口給自己點了只煙。
……
&小子,哭什麼哭,你奶奶我還沒死呢!以後我走了,你就只有你自己了,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夠管了,以前你老不聽我話,我讓你好好讀書,你不樂意……我讓你別打架,你也不聽,現在我要走了,我不管不了你……我只要你答應我一句話,無論如何,好好生活,別學壞,這樣……奶奶就放心走了,聽見了沒有?」
一片慘白的病房中老太太顫抖的遺言還有猶在耳,彼時跪在他床頭的蕭南燭通紅着眼睛,好半天卻是攥着老人家皺巴巴的手一臉倔強的磕了個頭。淚水把他的眼睛給弄花了,可是那雙手還是漸漸的涼了,那一刻蕭南燭覺得自己的心仿佛猛然間就空了,連帶着筋骨皮肉都疼痛的讓他想痛哭。
&師,咱們什麼時候開獎啊!這轉發可都過五萬了!我要抽獎我要抽獎!」
元宵在屋裏頭扯着嗓子嬌聲喊他,聞言的蕭南燭從漫長的記憶中甦醒過來,無奈地說了句來了來了就徑直走進了屋,可等他剛邁進屋子,一條拇指粗細的蛇卻咻的從樓道里跟着他一起上來了,而待蕭南燭走進去後,這條眼睛發紅,頭呈三角狀的毒蛇卻是嘶嘶地吐了吐信子,接着陰沉沉地低語道,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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