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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安外城牆已大致修葺完成,正在各處屯堡建壁設壘, 天氣轉暖後, 外城難民已被安置於城內, 因耕種時節大片荒田之上熙熙攘攘一片繁鬧景象,年冬鐵匠窯制出的大批農具終於派上用場,雖耕牛數量稀少, 每戶三四日才能借用一次,好在人力還算充足,耕種的進度倒也並不緩慢。大筆趣 m.dabiqu.com
春耕時節百姓體力消耗大, 口糧又是重中之重,也是迫在眉睫之事, 之前在京城帶回的大量財物銀票已全部用在了修建外城牆上, 如今城牆修立起來,那些銀子也所剩無幾。
謝大人這些日子奔波不輕, 加上牽掛某人, 之前兩人又鬧起脾氣,後來兩邊跑人也跟着瘦了些, 不過總算沒有白忙,衛安周邊的土匪亂民已經絕跡, 韃子游騎居無定所,以戰養兵的戰略算是廢掉, 只能想辦法書信讓手下向益州共它幾處大小城池借糧以度過眼前的難關。
大概是見衛安的外城牆修建完成,荒廢的土地有望收成,這糧竟比他想像中要好借的多, 借糧草時鄰城一些將領官員也有主動交好的意思。
衛安守備謝承祖麾下,除去兵馬吃用,加上上千難民吃吃喝喝,本來就不是一筆小數目,光靠借糧恐怕也是巨債難還,就算秋後滿倉糧草,還完也要捉襟見肘,謝大人招集將領商議之後,決定將外城規劃好卻未修建完成的各大商鋪客棧提前賣出一半,可緩解衛安財政大把的壓力。
衛安的各大名號的糧商米鋪油鹽布坊的大商賈,自修建起外城牆後,便看中了城外那片肥肉,之前見不着守備大人,有銀子花不出去,正急得抓耳撓腮,誰知不久後便直接往外賣了。
這些商賈各大分店開滿了各個城池,手裏別的不多,積下的銀錢卻是不少的,買塊地建鋪子並不算什麼,雖然地價兒比別處高了些,可耐不住衛安守備的名號,衛安的地理位置,衛安的重兵把守,重要的是在這裏做生意安全的很,且鋪子地兒就那麼多,可是狼多肉少。
手中回攏了大量財銀糧草,只要能熬過最初耕種的苦春三月,入了夏後鷹飛草長,漫山遍野的野菜野果,地里再種些菜蔬,沒糧也餓不死人,謝大人此刻也總算鬆了口氣,只要撐到秋收,最難的時候就過去了。
他也總算有心思將來接了回來,不用再兩邊熬着心血了。
有心的官兵很快就發現,北城巽隅謝大人平日有些冷清的府邸開始有人忙碌起來,除塵清灑打招乾淨,又清理了荒廢許久的池塘,掛上了帶着喜色的幔帳,謝大人本也十分精神,進出臉上也帶着以往沒有的喜色。
有知道內情的,清楚這是大人終於準備娶人進門了,從早到晚便暗搓搓的想着什麼時候能喝上喜酒,要知道大人的喜宴必然熱鬧,好酒好肉必不會少,肯定會大吃一頓,天知道他們多久沒大口吃肉了,想想怪饞的,何況還能看看謝大人的娘子,聽說生的可是絕色,衛安都很少見的美人,大人養在宅子裏,愣是不讓人多看一眼,到現在也沒有幾個人親眼見過。
可惜這頓喜酒註定讓他們失望了。
謝大人這人說好聽點是低調、不喜張揚、公私分明,說不好聽了,那就是肚子黑。其它的事兒他倒不在乎分享,如果是在乎的就不一樣了。
想鬧洞房?下輩子吧!他連機會都不會給。
何況自己護着的人好不容易懷了一胎,正需要靜養,不藏起來就不錯了,怎麼可能任人圍觀?
所以最後,大家所有人都知道大人要娶妻了,禮也過了,喜酒也喝了,喜宴請了幾個鏢頭與自己這邊幾個將領意思了一下,大家還是連夫人毛都沒見着。
不過大人昏禮那天大家還是很高興的,因為上到將領下到小兵,每個人都分到了大人自掏腰包的一小壇貼着喜字的米酒,難民則每戶一小壇,並且每人分到了一小條肥肉,半斗米或半斗面,每戶人家還能分到幾塊芝麻糖及一些糕點,且沒有要任何人的送來的賀禮,也因此謝大人將剿匪時積下來的一點銀兩也花了個一乾二淨。
可把所有人都高興壞了,尤其是進駐到衛安的軍戶人家,對謝大人更是感恩戴德,好話自然不要錢的往外撒,皆是真心實意。
***
元正居士的夫人正幫他整理八寶桌上庚帖,元正居士當年會試考中貢士,可惜朝中官位人滿為患,人浮於事,機遇一般加上他一直未能再進一步,人過中年便索性隱退下來,在夫人家鄉衛安落腳。
或許他在文章上略遜同期進士,但在醫理與五術方面則較為精通,這些年門下弟子也不少數,除去平日教習弟子外,也會接一些合婚庚帖。
前兩日衛安守備大人差人送來兩張婚貼,只給了名字和生辰八字,祖宗籍貫一概全無,這就是走個過場,元正居士也未猶豫的大筆一揮,給二人寫了婚貼批了天作之合。
這日元正居士的夫人便拿起了那兩張庚帖看了又看,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元正居士的夫人待在他身邊,夫人又是個腦子靈巧的,雖然沒學到骨頭,可以懂些皮毛了。
她手中拿着一張名字是沈珍珠的庚帖「咦?」了一聲,向案桌前正疾書的元正居士道:「夫君,這可是守備夫人的生辰八字?這八字可是寫錯了吧?」
元正居士筆下一頓,隨即將筆擱至筆擱之上,才問道:「夫人可是看出什麼了?」
「夫君,這沈珍珠的出生地是益州的農戶人家,可這八字卻對不上,若未寫錯,這八字不是王爺之女,也是重臣之後,父母祿權科皆是自身貴氣,又是近貴之人,這樣的八字怎麼會生在農家?恐怕出生起便是珍饈美饌相喂,如抱寶懷珍仍受長輩寵愛的人啊。」
元正居士脾氣極好,此時笑眯眯的撫着鬍鬚問道:「夫人可還看出什麼了?」
居士的夫人對自己丈夫的性子早已習以為常,便坐在案旁的圓凳上,取了一隻細毫在紙上在紙上劃了劃,然後吸了口氣:「這女子的八字來看,癸丑年份在劫難逃,應是香消玉損在這一年份,不過,癸丑已過……」元正居士的夫人手指在指線上點了點,也有些疑惑,不知自己的推論是否準確。
「那你可知此女應在什麼劫難上?」
居士夫人皺眉,她在五術上不如夫君,推論起來也有些困難,推了又推才道:「癸丑年父星晦暗不明,女子在家從父,恐怕是受父連累,難道是家道中落?」
「此女母親如何?」
「母女緣份淺薄,應該在她幼時離世。」
元正居士點點頭,夫人雖然看的淺了些,可也心思細膩,推了個**不離十。
隨即他道了句:「此女這一劫已經過了。」說完重新拿起了毫筆。
元正居士的夫人聽罷,看了看庚帖,「夫君的意思,這八字沒有寫錯?」
元正居士沒有否定。
夫人不由驚訝捂嘴:「怪不得這謝大人祖上三代籍貫都未送來,昏禮也未張揚大辦,還以為大人對娶的夫人不太滿意的,她又拿起桌上謝大人的生辰八字,「喲,這還是個疼媳婦的……」
她將兩張庚帖放在一起,左右看了看,果然不負夫君所寫的那個字呀。
「這謝大人算是摸黑揀着塊寶貝疙瘩,捂了這麼久都沒人知道,說他要辦昏禮我還吃了一驚呢,依這女子的八字來看,若家道未落,謝大人恐怕人家門檻都進不去,這就是緣份!」元正居士夫人嘆了口氣。
想到什麼,她又忍不住好奇起來,不禁低聲問向一旁正奮筆的元正居士道:「夫君,你可推算出這貴女是何身份?」
元正居士正臨摹小篆,聞言道:「這有何難?此女母親早早離世,父星高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是公孫王爺便是位至一品的重臣,癸丑年出的事,子女流落在衛安,只要知道去年京城有何重臣被治罪流放便知。」他停了下道:「我記得去年聖上處死兩位重臣,流放了內閣大臣檀承濟一家,檀承濟有三女一子,他的前妻正好留下一女,此女三歲母親病逝,算算正是雙十年華,與八字正好相合……」
夫人看着自己丈夫,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去年檀家流放正好路過衛安,哎呀,難道守備大人的夫人真的是檀大人的千金?那可是一朝丞相之女啊……」也不知這謝大人是如何想的,以前高攀不起,可現在卻是階下囚,說不上是虧了還是賺了,再想想其絕色也可以理解了。
「此事你知我知便可,切不可對人提及,否則恐惹禍事。」元正居士正色與夫人道:「一會兒將庚帖燒掉。」
「我是那不知輕重的人嗎?」夫人白了居士一眼。
隨即看向貼帶着絲羨慕的喃喃道:「這檀大學士的千金也是好命吶,在家父寵,出嫁夫寵,年紀大了子女寵孝,一家子老小都圍着她轉,實在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過前提當然要過了這道生死坎才是,否則就是福薄之命了。
然後便在元正居士的催促下,只得將那兩張庚帖扔進爐子裏,不消片刻,便燒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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