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群冠的面子不小,李迎珍一家五口出席,趙一一衝在最前面:「哥哥?」
第一次見面的哥哥是不是跟想像中有點不一樣,趙一一愣了一下。陳群冠這兒子倒是紳士,走過去直接就是溫情擁抱。
趙一一雖然有點害羞也會回應哥哥,比一一矮半頭的妹妹拋棄了大姐姐興高采烈趕過去:「……」
何沛媛早已經站得端正:「李教授。」
李迎珍點頭笑笑就把注意力放在小孩子身上去了,看孫女左抱抱右抱抱沒個完。
陳群冠老婆找時機歡迎:「教授您好。」
老伴幫李迎珍回應:「請坐,好可愛的孩子……」
直接就開席了,陳群冠本來好點杯中物,但是今天提前跟楊景行溝通了,家規比較嚴,不能當着小孩的面飲酒,沒辦法沒辦法。
美國小孩不會用筷子,趙一一也就憶苦思甜陪着客人使使叉子勺子。美國小孩不能吃帶骨魚,陳群冠就不管那麼多,這可不是金槍魚三文魚能比的,吃!
還好有何沛媛,幫小孩子切牛排挑魚肉還哄着多吃蔬菜,圍餐巾擦嘴嘴又當耐心解說員。
李迎珍第二次勸了:「媛媛自己吃,一一別麻煩阿姨了。」
何沛媛繼續鼓勵:「吃完了帶你們去外面玩……」
兩個媽媽聊孩子的教育,原來美國也是各種貴得要死的補習班提高班呀,陳群冠的大兒子學大提琴一個課時就上百美元。說起這個學生就必須感激恩師了,二十多年前陳群冠的家庭條件簡直可以劃歸貧下中農,家裏買一台不知道的幾手的日本琴幾乎花光父母積蓄,如果沒有恩師……就沒有小孩們現在還算幸福的生活。
時代呀,那會學生條件艱苦老師們也很不容易,李迎珍是國家資助留學,苦學了幾年回國就成了專家,但是專家並沒有條件與世界接軌,真的就只能借着那點基礎閉門造車,別說請人來學校開大師班,想出國聽一聽別人的都難。整個八九十年代浦海有幾個真正的國際級鋼琴家開過演奏會?李迎珍扳着指頭都能數出來。現在呢,浦海音樂廳、東方藝術中心、浦海大劇院,那麼多劇場劇院,每周都有高質量的音樂會。可是如今的浦音學生們反而身在福中不知福,叫他們多看多聽都當耳邊風,還說什麼楊景行也不聽音樂會,你跟楊景行比?
陳群冠勸老師不要生氣,年輕人難免愛攀比。十年前,國內國際上都喜歡拿秦蒙禮和成嘉冬比較,雖然這兩位中國鋼琴天才少年只是年紀差不多而又同時成名,但演奏風格和曲目儲備都不是一個路子。
剛開始的時候成嘉冬的風頭是更勝一籌的,畢竟大獎在手而且相貌出眾,轉折點大概就是那一首《鍾》。成嘉冬那張唱片剛出來的時候樂評和樂迷是一片歡呼喝彩,把天才對《鍾》的演繹吹得天花亂墜,許多大師也稱之為完美無缺。戲劇性的是,短短三個月之後,秦蒙禮就在音樂會上返場了《鍾》,而這個音樂會又是錄像錄音的。
「高下立判!」陳群冠簡直感嘆:「中國老話就怕貨比貨,秦蒙禮的層次感強太多了,雙手顫音又密又准又有力,和弦群加大跳的處理前無古人……」
大家紛紛點頭,何沛媛也認真聽着。
陳群冠好笑:「老實話把我也嚇一跳,幸好早生了幾年。」
大家哈哈,何沛媛也說話:「而且他是現場,彈得也很輕鬆。」
「所以……」陳群冠點頭有點遺憾起來:「要我說就是年輕人想不開,明明比不過的你就不要較這個勁了,越練越打擊自信心。」
趙興夫也嘆氣:「鑽死胡同里了。」
「心態呀。」陳群冠又感嘆慶幸:「秦蒙禮心態好得多,內心強大,不然……呵呵。」
大家呵呵,何沛媛想起來:「我也聽他比較過兩個人,跟陳先生說的差不多,不知道陳先生聽過張楚佳的演繹沒?」
陳群冠搖頭:「還沒有,很快有機會了。楊景行的《鍾》我聽過,所以原諒我不會邀請何小姐賞光音樂會。」
趙興夫哈哈哈:「一一,媛媛阿姨好可憐,以後沒音樂會聽了。」
你楊景行哈什麼哈,何沛媛真是氣鼓鼓還要解釋:「我沒聽他彈過多少曲子,平時太忙都沒時間……」
楊景行還哈:「我聽她彈得多。」
李迎珍可能是怕學生挨打,轉移何沛媛的注意力:「媛媛別讓貝拉頭髮沾到了。」
何沛媛連忙小心……
陳群冠又認真:「教授說張楚佳安下心之後反而找到自己的方向,所以心態其實就是境界。安馨,你聽她彈琴聽得到她的好勝心表現欲,但是她穩得住。喻昕婷,全彈給自己聽的!」
趙一一有情有義:「喻阿姨!」
陳群冠繼續分享行業看法:「她們之間的對比也很有意思,如果放在二十年前,喻昕婷恐怕會被樂評人說得一無是處!」
楊景行還哈哈,被何沛媛瞥了一眼。
李迎珍有點憂愁:「現在也不算好。」
陳群冠高興:「比我預想好得多,日本買了十幾萬,比安馨全球銷量。」
李迎珍都沒臉見人:「小孩子追星,有幾個人聽鋼琴……」
陳群冠認真:「但是安馨的我只聽了一兩遍,喻昕婷的我聽了好幾遍,越聽越感覺有點意思,也不是她彈得有多好,這個好要打引號,不算好,但是讓人願意聽,覺得很有意思。我聽了兩遍才想明白,喻昕婷她的演奏方法或者說技巧要練過琴的人聽,苦練過的,一聽就就覺得,哎喲這小姑娘還能這麼彈,這個好玩,有趣。」
趙興夫又來裝內行:「就像比賽,別人都在拼命往前跑,她蹦蹦跳跳……」
大家哈哈呵呵,陳群冠勉強點頭:「有點這個意思,但是喻昕婷可貴在自然天成,不過技術上還是有很多不成熟,如果她能把技術再完善一些同時保持住自己的風格,我認為她是可以立足的。」
李迎珍有點擔憂的:「看她自己的決心和造化。」
楊景行給女朋友夾菜:「最後一個。」
何沛媛客氣還是抗拒:「自己吃……」
陳群冠又感嘆時代的變化,楊景行算是生而逢時了。如果是二十年前,同樣的鋼琴作曲才華未必就能這麼順利迅速地施展影響力,《第二交響曲》就更難一炮打響。
楊景行承認《第二交響曲》是提前了的,最開始的計劃是第三甚至第四交響曲才能這麼玩……
飯桌上雖然是圍繞音樂聊,但並沒說起工作。陳群冠的名氣實力雖然不是頂尖,但是如果真心想任教也有大把名校供他挑選,這個還是得浦音先表示誠意才行。不過從陳群冠分享的行業思考和對師恩的感激以及跟楊景行的交情表現而言,他應該也有了考慮浦音誠意的誠意。
畢竟臘月二十八了,三個孩子沒能跟何沛媛在酒店大堂玩多大一會就要互相說再見了。小孩子的感情真是真摯熱烈,一一和貝拉一再互相擁抱,媽媽都拉不開。
何沛媛幫忙:「一一乖乖聽話,過玩年叔叔帶你去吃薯條。」
楊景行跳起來:「我沒有!明明是你帶一一吃的,一一說是不是?」
何沛媛幾乎呵斥:「別教小孩撒謊!
楊某人就漲紅了臉……
不過這頓飯好像沒留下什麼把柄,跟客人再見後上車,何沛媛想起來的頭一件是:「你給我媽打電話!」
楊景行猶豫之後破釜沉船:「我打!」
何沛媛放鬆了:「打呀。」
楊景行摸出電話:「打了。」
何沛媛看着:「撥號。」
楊景行都不翻通訊錄,輸入號碼:「打了。」
「打!」
楊景行按下撥號鍵。
何沛媛風輕雲淡了兩秒後連抓帶扒地把電話搶了過去放在耳邊:「我!我……沒電了……早完了……一頓便飯,又不是什麼了不起大人物……爸呢……我明早回去……你買菜別買蘿蔔了,楊景行帶了一堆蘿蔔……誰知道,神經病……還有醬肉醬肘子醬牛肉,都別買了……神經病呀,帶一箱子肉回老家……有點多,你叫李順凱中午下午過來拿點吧,吃着還行……」
楊景行用聲音顯得膽子大:「我給凱哥帶兩瓶酒。」
何沛媛沒理:「嗯……他朋友有車,等他一起回去……曲杭等他……他們回九純才吃飯……嗯……知道知道知道……不說了……拜拜。」
楊景行連連拍胸口:「緊張死我了。」
何沛媛倒是很鎮定:「快點,關門了。」
中國人就是勤勞,臘月二十八了超市還延長營業時間到晚上十一點,慢慢轉不着急了。何沛媛昨晚本想坐在地上舒舒服服構思本子的,但是地板太燙了,要搞個毯子比較好。楊景行也習慣購物,要給女朋友買睡衣,不是那種,是正經睡衣。也算男朋友有心了,何沛媛就在家具用品區域慢慢看,還有些什麼需要呢?
看起來聯想中似乎有用的東西推了一車後再去選春聯,選了近一刻鐘,楊景行的品位就是:四季平安全家福,萬事如意滿門春。何沛媛很不甘心,一定要給琴房也來一幅:盛世和諧添錦繡,偉業騰飛鑄輝煌。
結賬也還好,才八百多塊,在何沛媛的計算中男朋友還拿得出,就是回九純了可咋辦呀。
回家何沛媛就更忙活,廚房的,書房的,臥室的,浴室的東西都要到位。春聯別動,明早再貼,早上貼才有氣氛,哪有大晚上貼春聯的。
楊景行其實是想顯擺:「來給老婆聽聽《友誼變奏曲》最新現場版。」
「不要。」何沛媛並不稀罕:「看着都累。」
楊景行勾引:「來嘛來嘛……」
都洗手後在琴房坐下,手機錢包拿出來擺在一邊,楊景行想起來:「卡還給老婆,兩天就靠它撐腰了,謝謝老婆。」
何沛媛又埋怨上了:「錢可以再掙,該花的時候要花,兩個人你可以吃幾千塊,那麼多人你捨不得了……」
「能一樣嗎?我老婆的錢。」楊景行理直氣壯,又心虛:「這次沒給媛媛帶禮物,怎麼辦呢?」
何沛媛深呼吸了語重心長如同教育小孩:「那就對了……表揚你。」
楊景行就放心了:「太好了,那我可以挑戰媛媛的美了吧?」
何沛媛嘻了之後把表情端莊美一些:「成不成功我說了算。」
「當然了。」
何沛媛就很樂意了:「來。」
挑戰美顯然已經變成長期戰鬥了,前面幾次都的收穫都比較散碎,都是對何沛媛的一些點滴之美進行描摹或者模仿,楊景行說明今天要出的牌就是這段日子艱苦愉快攻關的突破性進展了,是媛媛的全身像!雖然只是表象還無法涉及精神靈魂,但是挑戰者也是比較自得的。
何沛媛對藝術的要求是嚴苛的:「什麼時候的全身像?」
作曲家也進入狀態:「呈示部,我想好了,作品的結構是這樣的,首先是引子,但是引子的內容沒想好,可能是一個男人一直期待想像但是又不具體的朦膿的美,也可以是一種標準化的感覺,就像媛媛的好身材長頭髮鴨蛋臉,這個先不急。引子之後就是呈示部,就是媛媛的第一整體形象,呈示部之後就是第一形象的細節展開,就是媛媛給我的強烈美的感受的那些片段……」
何沛媛認真:「比如?」
「太多了。」楊景行張口就來:「小到媛媛在錄音棚的樣子,大到媛媛被我親得又哭又叫……」
何沛媛藝術提醒:「只哭沒叫。」
楊景行還惱火:「太多素材了我還要精挑細選,反正第一形象的細節展示之後就是過度,怎麼過度也還要想,反正是要有高潮,就是媛媛答應做我女朋友那天晚上的美,過度到再現部,展示第二形象青衣媛媛……」
何沛媛對創作是很上心的:「你說過更重要的是感覺,是熟悉又全新的音樂形象,不局限在青衣……」
楊景行點頭:「我就這麼說……再現部之後就是新形象的細節展開,比如媛媛做菜的樣子,床上的樣子真的不能用?」
何沛媛還再次認真考慮一下:「……不好,靡靡之音。」
楊景行可是作曲家:「不靡靡,應該是一種比較激烈但是又帶着柔美的,有動人的線條但又包含一點扭曲,似乎是配合又像是對抗……」
何沛媛這下有點害羞了:「不要不要!那種只能我們兩個人聽!不要,等會再說!先說結構。」
楊景行想一下:「再現部細節展開之後就結尾了。」
何沛媛好像有點失望:「……這麼簡單?」
楊景行沒辦法:「目前只能做表面工作,老婆豐富的內心世界我還要慢慢了解也還要慢慢學習,比如《安之若所》的立意怎麼去表現,藝術道路還長得很呀。」
何沛媛嘻嘻:「那……先聽聽第一形象。」
楊景行先搓搓手,再溫柔凝視女朋友。何沛媛投身藝術的態度也越來越誠摯,跟男朋友對視着微微笑,像是畫家跟前的模特。
楊景行開始了,那真叫一個輕攏慢捻,邊撫摸鍵盤還邊抒情:「媛媛的雙眼,心靈的窗戶……」
和前幾次的短片段小靈感不同,這一次是時長超過兩分鐘聽起來已經聽完整的曲子了,涉及到媛媛的肢體表情神態氣質,所以曲子色彩也比較豐富,但是完全不涉及什麼演奏和作曲技巧,就是一個好聽。
最後摸了幾個黑鍵像是五聲調式作為結束,楊景行似乎把自己都彈溫柔儒雅了:「怎麼樣?」
何沛媛看着男朋友,不大的眼睛也亮晶晶。
楊景行回原形:「有沒有摸到邊吧?」
「老公……」
「直說。」
何沛媛上身慢慢往前傾倒就能把臉貼靠到男朋友胸前,輕輕靠了一會再微微弱弱:「我都想讓自己變得更漂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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