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宸。」
在他們身後,突然有熟悉的清朗聲音響起,止住了顧修宸的斥責。
那聲音哪怕帶着微微的責備,聽起來,也還是溫和得讓人打從心底里感覺到一股暖意。
喬語甜反射性地轉頭,在碎金似的夕陽中,她終於又見到真正的顧懷風。
他瘦了很多,臉色蒼白,氣色很不好,然而整個人還是充滿着熟悉的溫和而包容的氣質。
因為身體虛弱,他現在只能坐在輪椅上,明明是需要人保護需要人照顧的重病號,卻笑容依舊和煦明朗,仿佛擁有治癒一切悲傷和彷徨的力量。
「哥!」
顧修宸一見他出來,臉上的暴怒火氣就消失大半,眼神變得關心和緊張。
快下雨了,外面涼,他想推他哥回室內去,又覺得有喬語甜在場,他不想顯得他哥那麼虛弱,最後只能忍着什麼都不說。
現在他看喬語甜更不順眼了,看看他哥的神情,語氣硬_邦_邦的,「哥,你們倆先聊吧,我回去了。」
顧修宸走的時候,把附近的傭人都給帶走了,一時間,這座小型療養院的花園中,只剩顧懷風和喬語甜兩個人。
他看着喬語甜,笑容依舊清淡柔和,「好久不見。」也真慶幸,還能相見。
「好久不見……」喬語甜抖_顫的聲音說完這一句,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什麼傻話,本來就是我故意瞞着你的,就算要說對不起,也是我說。」
顧懷風笑着抬起手,阻止喬語甜又要開口說的話,「小宸做事太衝動了,我替他給你道歉,我已經給君先生打過電話,告訴他這裏的地址,再過不到一個小時,他就會過來接你。
君……君大魔王?
顧懷風的話,讓喬語甜完全怔愣了,可是隨即又釋然。
是的,這就是她認識的那個顧懷風,他永遠溫和得讓人如沐春風,永遠為別人着想,永遠不會主動傷害任何人。
只是一年多前的連串變故,加上她在裴家看到的那個顧修宸假扮的「顧懷風」,將她記憶中的印象,毀滅殆盡。
她誤以為她曾經認識七年的那個人,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溫柔,都是假象。
原來根本就不是假的,只是她一直誤會了。
可是誤會解除了,她……卻已經嫁給君大魔王了。
喬語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任何語言在此時此刻,似乎都是蒼白無力的。
「要一起走走嗎?」顧懷風卻好像一切都沒發生一樣,笑着問她。
「好。」她很感激他幫她解圍,連忙答應。
她走過去,幫顧懷風推着輪椅。
從後面看,顧懷風顯得愈發的瘦,淺藍色的條紋襯衫套在他身上,都顯得空空蕩蕩的,他頸後的皮膚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喬語甜想起顧懷風曾經的模樣,他不只是風靡全校的校草,還是班裏的運動健將,運動會和各種體育比賽,他都是班中主力。
那個曾經在陽光下奔跑跳躍,笑起來永遠是充滿溫和包容和陽光朝氣的人,現在卻已經虛弱如垂暮老人,甚至只能坐在輪椅上。
喬語甜急急地抬起一隻手,掩住差點發出來的哭聲。
顧懷風沒回頭,卻似乎感覺到她悲傷的情緒,笑着打趣,「我這樣坐在輪椅上,是不是太遜了?」
「沒有……」
喬語甜連忙否認,努力想掩飾聲音中的淚意,顧懷風卻笑着說,「其實走路的力氣我還是有的,只是小宸不放心我,他從來就沒見過人手術,我開刀那天,他比我臉都白,後來更是硬找來這把輪椅逼着我坐。」
他聲音歉意,「小宸是個倔脾氣,最近這段時間,他給你添麻煩了吧?」
他根本不知道小宸做的這些事,小宸也誰都沒告訴,自己倔着脾氣就回國了,還是今天成功把人擄來,才用電話通知他,他那時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喬語甜連忙搖頭,隨即想起他看不到,又訥訥否認,「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似乎重逢之後,她說的話,只有簡簡單單的那幾個字,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顧懷風。
顧懷風卻話鋒一轉,「小宸太護着我,所以,他說的有些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喬語甜其實心裏明白,顧懷風現在說這些,只是為了讓她心裏好受一些。
他當初會選擇隱瞞真_相,獨自離開,現在,就絕對還是會遠遠把她推開。
他看起來這麼平靜的樣子,跟他聊着顧修宸,甚至聊着君大魔王,只是為了讓她以為他已經不在乎,為了讓她的心裏不再有疙瘩。
可是他越是這樣,喬語甜心裏就越覺得難受。
顧懷風似乎也知道她不信,沉默片刻,笑了笑,「真的,甜甜,別犯傻。過去了就是過去了,而且實際情況,也沒有小宸說的那麼誇張。」
「我剛知道自己得病的時候,簡直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就像小宸說的,總要給自己找個念想。我的主治醫生說,哪怕是面對癌症,患者的心態也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就努力想着讓自己捨不得死,讓自己一定要活下來的事情。」
「我那時候念着你的名字,其實更多的,是念給自己聽……」
其實我並沒那麼對你念念不忘。
顧懷風想要說出這句話來,這是他早已計劃好的台詞,然而現在才知道,在自己明明是日夜思念了一年多的人面前,這樣違心的謊言,有多難說出口。
他微微停頓片刻,緩下聲音,「甜甜,你是個好女孩,能遇到你、跟你在一起七年,是我心裏永遠的美好回憶,但是也只是這樣了,我們的緣分盡止於此了。」
「記得大一的暑假,我陪你一起看過的日劇嗎?你當時說那個女主角活得太累了,因為她把過去所有的包袱都背在身上。甜甜,我曾經想照顧你一直到老,現在這個心愿實現不了了,可是也別讓我太失敗,別讓我們曾經在一起的那七年,成為你心中永遠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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