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在葉霄和歐陽後面的袁海寧,一進大堂,便沖劉玲笑了笑,然後一溜煙的往中院鑽。
剛才,歐陽一回來,就跟公子抱怨,說是碰到一個天生神力的小丫頭,一路上死纏爛打的跟着到了新城縣,比起聽琴棋書畫的東西,他對小丫頭更加好奇。
葉霄也不以為意的走了過來,不慌不忙的,在劉玲邊上的四方椅上坐了下來。
月涵生看到歐陽和葉霄,便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認識葉霄的人皆知他惜字如金,不愛說話,他又何必多費唇舌,索性閉上雙眼,端坐在哪,等劉玲彈琴。
歐陽將他的九霄環佩琴擺在琴架上,然後笑呤呤的道:「玲子,你明天開張,這琴,便送給你當開張禮物。」
聽到這句,月涵生猛的睜開眼,哼哼的道:「出手好大方啊,這九霄環佩琴,我跟你借了好幾次,你都不肯,居然隨隨便便就拿來送人,你就不怕,她糟蹋了這把好琴嗎?」
在愛琴如命的月涵生眼裏,琴就像俠客手裏的劍,將軍手裏的兵符,帝王手中的玉璽一樣重要。想到像九霄環佩琴,這樣的名琴,若是被劉玲蒙上塵埃,他心裏就如同多了根刺。
深知月涵生是什麼脾氣的葉霄和歐陽,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
經過這一會,劉玲已經看出來,月涵生就是一個相當情緒化的人,比梅雨季節的天氣,還要古怪,但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性情,卻來的快,也去的快。
「月涵生,我說你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一點耐心也沒有,要不是你長的美,又有點才氣,就你這張嘴,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歐陽擺好琴,哼哧哼哧的白了月涵生一眼。
月涵生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的應道:「我這樣,想殺我,來殺便是,反正我又不怕死,要彈快彈,我倒要看看,她配不配得上這張琴。」
葉霄漫不經心的抬了抬袖子,食指和中指搭在扶手上,慢慢的叩着,對愛作死的月涵生,不予理會。
要不是玲兒開張想要個人跳《雲霄飛仙》,他都懶得搭理這傢伙。
劉玲握拳低咳了一聲,輕盈的走到琴架前,緩緩落座,同時也看了眼天韻,示意她將門關上。
歐陽翻袖,猛的又從裏面掏出一個小巧精緻的小銅爐,擰開火捻子,便點了一塊香丟了進去,拍了拍手道:「玲子,來來,露一手給他瞧瞧,省得這傢伙,盡在北都坐井觀天,自以為是。」
月涵生精緻的五官繃了起來,立馬想張嘴反擊回去,就聽到劉玲抬手一勾。
「錚」的一顫,九霄環佩琴就在她手上,以清波環繞的音色,直擊耳膜,頓時,月涵生收了聲,驚訝的看着劉玲。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有沒有兩把刷子,只要聽一音,便知此人功力如何。
九環八開的撫顫音,看似簡單,但要做到九轉提顫,毫無停滯,那就很難了。
劉玲抬起眼皮,淺笑的看了眼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葉霄臉上,看他端坐在哪,如高高在上的神邸,便會心一笑的垂下眼帘,凝氣屏神。
伴隨着她,十指輕撫,一首飛仙曲,瞬間如痴如醉的在她指尖,行如流水般的慢慢漾開,那泛着漣漪的音色,如雲波浩渺,清清冷冷的響在眾人耳中。
她才剛彈了前半拍音節,月涵生微閉的眼前,就如同看到,在清冷而委婉的琴韻里,四周如同升起仙霧,跟着那曼妙的曲調,如置身在那清冷的月宮之上,隨時可聞那清邃而深澈之香。
「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仰月》後《飛仙》,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彈的好,彈的好。」
月涵生瞬間聽的如痴如醉,猛的起身,視無旁人的應曲而舞。
此時,他沒有流水長袖,但擺出來的飛仙舞姿,卻是柔美的讓人眼前一亮,那是一種快速達到無人之境的舞魂,娉婷的身姿,煢煢孑立,全身的骨節仿佛都打通一樣,隨曲而轉,隨調而擺,隨音而躍。
不消看月涵生的臉,只看他流露出來的舞魂氣場,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一個男子,而是那九霄月宮之上,清清冷冷的嫦娥。
他先以仰慕之姿的望月,似喜似盼。
音調一變,他徐徐而升,帶着飛仙的喜悅騰空而起,似狂似驚。
中調再起,他雙手擺動,回眸一笑百媚生,如初登仙境,得償如願般,似痴似醉。
半尾調平復指沙,他旋舞落地,緩緩抱胸,夜涼如水,似靜似思。
落尾調冷澀弦凝,月涵生緩緩抬頭,手如有流仙水袖,似哀似怨似愁的立身輕旋……
音落,舞停!
沈沅睜大着眼,還沒從音魂和舞魂交織的畫面中清醒。
天韻抱胸驚呆,整個人也是愣愣的。
歐陽像癮君子那樣深吸了口氣,臉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而葉霄深邃的靜望着劉玲,好像對他說,音魂舞魂,那都是對牛彈琴,他的眼裏,只看到劉玲一人。
月涵生開始喘息不定,但神情卻好像還沒從望月飛仙,再到清冷孤寂中回過神。
從他成名開始,他的舞技一直力壓琴韻,他只要一起舞,便是以絕對主導的舞魂,去帶動伴奏,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被琴韻主導,並陷入其中,不可自撥。
也許別人沒體會到,但他自己心裏明白,劉玲手中的琴韻一起,他就像個提線木偶,身不由己的跟着她的節拍,落入那望月飛仙的音魂中,好像他的舞魂,完全被她的音魂所主宰。
「你……你學了多少年?」月涵生聲音輕顫抬起頭。
劉玲早就抬起眼皮,在看葉霄了。
這一曲一舞,如同將人帶入幻境,可從始到終,最清醒的人,只有葉霄,她低笑,心坎如靈犀般划過,他不是不懂欣賞琴韻舞魂,而是他隨時都能保持心如澄明,空無一物。
「沒多久,我只是有五個好師傅。」
duang的一下,月涵生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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