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在1917 260 艾伯哈特(中)

    李曉峰覺得布魯西諾夫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脾氣不好的人他見多了,再差能差到哪去?還能比斯大林更操蛋?反正李曉峰自認為連黨內最操蛋的鋼鐵俠都不怕,還能怕一個區區前軍官。

    對於李曉峰的不以為然,布魯西諾夫其實是有話說的,之所以他會擔心某仙人可能會跟艾伯哈特發生衝突,不僅僅是因為艾伯哈特脾氣不好,更重要的是,他覺得某仙人的脾氣也稱得上糟糕。讓兩個壞脾氣的傢伙碰在一起,能有好事嗎?

    布魯西諾夫原打算讓兒子亞歷山大跑一趟腿,幫着引見引見,好避免殃及池魚。可是某仙人非要讓他親自出動。理由是,既然是登門拜訪,那麼就要把禮數做全,由布魯西諾夫引見顯得更尊重一些。

    十月革命之後,隨着布爾什維克掌權,舊貴族舊官僚和資產階級算是倒了霉,統統的被沒收財產,更悲劇一點就被掃地出門。很不幸,艾伯哈特既是舊貴族,又是舊軍官,而且還是很高級的那種。所以他受到的衝擊可是不小。

    他在彼得格勒市郊的小莊園被洗劫一空,所有值錢的財物,包括舉辦宴會時才使用的銀質餐具都被一個不留的全部沒收,至於什麼禦寒的皮草、輕軟的絲綢,甚至連天鵝絨的被子都被泥腿子們拿走了。

    原本還像那麼回事兒的小別墅除了一扇大門還堅強的挺立着,連衣櫃都沒有留下。當然,對這些奢侈品,艾伯哈特並不是特別留念,沒有了就沒有了,能保住性命而且泥腿子們至少還沒有搶走他的祖宅就算夠不錯的了。

    唯一讓艾伯哈特比較難受的是,他養的那條德國黑背以及一匹兩歲大的純血小馬也被無情的牽走了。對於他這種落魄的老年人來說,這比直接殺了他還要難受,從1916年7月被免職開始。就是這兩隻動物陪伴他度過了這段難熬的時光。沒有了狗和馬,艾伯哈特覺得這個世界已經完全不值得留念了。

    反正艾伯哈特本來也看不到什麼希望,離開黑海艦隊之前,雖然偽善的格里戈羅維奇還授予了他帶雙劍飾的白鷹勳章。但是連他自己都知道,這枚勳章就是打發叫花子的零錢,意思無非是讓他收了錢趕緊混蛋消失。

    對於這樣的遭遇他是相當的憤怒的,在黑海艦隊最糟糕的時候。他撐住了局勢,讓這個完全不被德國人放在眼裏的老爺艦隊重新煥發了生機。他覺得自己多少應該受到一點兒禮遇,而不是像乞丐一樣被打發走人。

    而且最讓他生氣和寒心的還不是海軍部的態度,更寒心的是他辛辛苦苦帶出來的那些軍官——剛剛從軍校畢業沒兩年的小憤青攻擊他軟弱保守缺乏膽氣,不足以領導他們走向勝利。而中級軍官們則譴責他帶領海軍的方式過於嚴厲,太追究細節。而且行事乖張不按套路出牌。上上下下都打他的小報告,都想趕走他。

    實話實說,這才是最讓艾伯哈特寒心的地方,他為艦隊、為所有的官兵都傾注了極大的熱情,高標準嚴要求,力求將他們訓練成真正的海軍軍官。

    而這些白眼狼卻不識好歹,年輕的小憤青只想着做夢。只想着做英雄,一個個恨不得殺入君士坦丁堡活捉穆罕穆德五世,這尼瑪不是作死,看看英國人和法國人在達達尼爾海峽討到了便宜嗎!

    至於那些中級軍官,都是一群老油條,相對於戰爭,他們更願意升官發財,而且對於繁重的訓練沒有太多的人情。他們更願意保持海軍的優雅,讓自己活得更舒坦一些。

    可以說,老艾伯哈特離開黑海艦隊的時候,是帶着一顆受傷破碎的心走的。回到彼得格勒之後,他下意識的避開海軍中的一切,用飛鷹走馬的生活麻醉自己。

    而現在,唯一的這點兒麻醉品也被布爾什維克無情的剝奪了。所以對於艾伯哈特來說,任何一個布爾什維克都是不受歡迎的,尤其是看上去人模狗樣的那種。比如說某仙人就恰好是這種,青年得意手握重權。再加上這廝本來就張揚,走到哪裏都惹眼。

    「這就是安德烈.艾伯哈特將軍的住所?」

    實話實說,雖然來之前有想過艾伯哈特的日子不好過,但是真正瞧見這家徒四壁的場景,李曉峰還是覺得有點那啥。不管怎麼說艾伯哈特也算個真正的軍人,多少也算是對俄羅斯有過貢獻,現在混得這麼慘,確實讓人不落忍。

    布魯西諾夫對此卻沒有什麼表示,不同布爾什維克合作的舊軍官,尤其是帶有舊貴族屬性的舊軍官,據他所知過得都不怎麼樣。有一部分已經到了流落街頭的地步。

    當然,這一部分可憐蟲的遭遇也得分別說。舊軍官中,識時務的早就轉投布爾什維克,聰明一點兒也早就打點好家產跑到國外去了,膽子大一些的直接就逃向頓河流域,當了白軍。剩下的這些倒霉的,要麼是腦子極端不好使的,要麼就是混吃等死的,對於這樣的人,連布魯西諾夫都不會太同情。

    當然,艾伯哈特的情況是比較特殊的,至少布魯西諾夫知道這個老東西為什麼既不逃、也不參加白軍,他是已經徹底的對軍隊失望,準備破罐子破摔了。

    對此,布魯西諾夫多少覺得有些可惜,因為他覺得艾伯哈特還是很有才幹的,可惜的是跟官僚主義的上級不對付,否則能取得的成就將會更大。

    布魯西諾夫這廂正感嘆呢,屋門口站着的艾伯哈特的臉色卻是越來越不好了,尤其是當他看到布魯西諾夫的時候。這兩個老頭之間自然是沒有仇恨的,讓艾伯哈特不爽的是,他認出了布魯西諾夫。對於陸軍的人,他一向都沒有好臉色,更何況他發覺布魯西諾夫跟布爾什維克混在一起的時候。

    艾伯哈特不知道布魯西諾夫和某仙人的來意,但是本能的不想跟着兩人打交道,他真想鎖上大門閉門謝客。但是之前泥腿子們衝進來搶劫的時候,已經將門鎖弄壞了,這扇漂亮的橡木大門。如今唯一的作用就是擺看。

    既然大門沒有謝客的作用,艾伯哈特決心用自己的臉來代替大門的作用,他虎着臉,惡狠狠地看着布魯西諾夫和某仙人,就差沒在脖子上掛個生人勿近的牌子了。

    布魯西諾夫在心裏嘖了一聲,這正是他不願意跟艾伯哈特打交道的重要原因,這個貨的脾氣太二了。有點喜怒無償的意思,尤其是在他被罷黜之後,就更加的讓人捉摸不定了。布魯西諾夫覺得這個傢伙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天知道什麼時候就爆了,所以他決定加倍小心一點兒。

    布魯西諾夫努力的擠出笑容,用最和藹的口吻問候道:「你好啊!安德烈.奧古斯托維奇……」

    在布魯西諾夫看來。他都豁出去老臉主動問好了,艾伯哈特就算再怪異多少也要矜持一點,多少得給他留一點兒面子。可是讓布魯西諾夫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老貨真是不講面子。

    只見艾伯哈特冷笑了一聲:「我不好,一點都不好!」

    這話一出來,布魯西諾夫都不知道該怎麼搭話了,問這貨為什麼不好似乎不合適。但是裝作沒聽見似乎也不行……

    就在布魯西諾夫頭疼着怎麼搭話的時候,艾伯哈特自顧自地說開去了:「阿列克謝.阿列克謝耶維奇,聽說你投靠了布爾什維克……怎麼,你這是來看我笑話的?」

    布魯西諾夫心裏也是一陣不爽,雖說他投向布爾什維克是有深刻原因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和艾伯哈特一樣都屬於失意人,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至於一見面就冷嘲熱諷嗎?

    而且布魯西諾夫覺得,你艾伯哈特也不算是什麼忠誠。尼古拉二世下台以及下台之後,也沒見你憂國憂民,一樣的是混吃等死。你有什麼資格五十步笑百步!

    頓時布魯西諾夫也忍不住還擊了一句:「你確實挺可笑的!」

    好嘛,艾伯哈特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氣,好懸沒直接炸了,站在台階上他跳腳罵道:「我就是再可笑也不會跟強盜同流合污,你這個助紂為虐的老混蛋!你該下地獄!」

    可以說。才剛剛見面,局面就朝着劍拔弩張的方向發展了。如果不是旁邊還站着一個李曉峰,再讓這兩老頭嗆火幾句,非得打一個頭破血流不可。

    「咳咳!」李曉峰趕緊地一聲咳嗽。打斷了布魯西諾夫的反擊,他向前邁了一步,問道:「安德烈.奧古斯托維奇將軍,我們來找您是有正事的。您是不是誤會了!」


    艾伯哈特狐疑地瞟了李曉峰一眼,然後轉頭向布魯西諾夫問道:「這個小屁孩是誰?你孫子?」

    布魯西諾夫頓時心頭一陣竊笑,雖然他看不慣艾伯哈特,但是這老貨某些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平白的讓他佔了某人一個大便宜。

    至於某仙人,臉色立刻就發黑了,他真想立刻還擊一句「你大爺」,不過理智告訴他必須忍耐,如果他不管不顧的炸刺了,那麼接下來什麼都不用談了,直接開打吧!

    好在布魯西諾夫竊喜歸竊喜,但不不至於無良,立刻介紹道:「這位是安德烈.彼得洛維奇.斯別諾斯基先生,他是彼得格勒契卡委員會主席……」

    艾伯哈特用一聲冷哼打斷了布魯西諾夫的介紹,「你果然跟布爾什維克混到一起去了!」

    布魯西諾夫真心覺得蛋疼,這個老貨比以前更難打交道了!他看了看身邊的某仙人,打了個眼色。

    李曉峰很清楚布魯西諾夫是在問:「看見沒有,這貨就是這個臭德行,咱們還有必要跟他接觸嗎?」

    李曉峰深深地吸了口氣,忽然「插嘴」道:「阿列克謝.阿列克謝耶維奇.布魯西諾夫將軍現在是全俄蘇維埃中央軍事委員會總顧問。負責參與和協助我們開展組建以及訓練紅軍的工作……對於他的出色工作,中央軍事委員會相當的滿意。我們希望跟他更加深入以及更加友好的合作下去!」

    乍看之下,李曉峰的這番話似乎有些沒頭沒腦,但是旁邊的兩個老頭都聽懂了,某仙人這是在給布魯西諾夫撐場子,是在拔高老頭的地位,間接的還擊艾伯哈特那種同流合污的說法,當然更是在間接地點醒艾伯哈特。

    艾伯哈特果然高看了布魯西諾夫一眼,當然也就僅僅是高看了一眼。馬上老傢伙又很不屑地說道:「我管他是什麼身份,跟我有一毛錢的關係!告訴你們,不要以為你們打着契卡和什麼軍委的旗號,就可以奪走的我的房子!這是我們艾伯哈特家族的祖屋,沒有人可以從艾伯哈特家族子孫手裏奪走它!」

    李曉峰和布魯西諾夫對視了一眼,他們終於明白老頭的情緒為什麼會這麼激動了。布魯西諾夫嘆了口氣,道:「我們對你的房子沒興趣。我們找你是別的事兒!」

    艾伯哈特看了李曉峰和布魯西諾夫一眼,其實剛才他就知道這兩人不是來強取豪奪的,雖然他躲在鄉下,但是這並不表示他不關心彼得格勒發生的事兒。彼得格勒契卡的主席還有那個什麼軍委的總顧問,怎麼可能看上他的祖宅?

    不客氣地說,只要這兩人願意。其他王公貴族的別墅想要哪一棟隨便開口就是了。而且就算他們看上這幢祖宅,也完全不需要親自上門討要,只要打一個響指,有的是狗腿子衝進來趕人。

    反正艾伯哈特很清楚,這兩個人肯定是別有來意的,而且對他來說恐怕還是好事兒。不過他艾伯哈特也是要臉的人,如今混得這麼慘。很容易被人看輕。為了保全面子,他不得不撐起場子,至少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找我有什麼事兒!」艾伯哈特堵着大門問道。

    李曉峰多少有點看出這位裝瘋賣傻的目的了,不過他也不點破,對於真正有本事的人,某仙人不介意讓一讓的。而且這老頭的年紀也足夠當他爺爺的,哪怕是說話語氣不好,他也不能衝上去暴打人家吧?

    「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李曉峰很淡定地反問道。「難道您就是這麼堵門跟客人交流的?」

    艾伯哈特臉上抽了抽,帶着怒氣說道:「你們算個屁的客人,有上門搶東西的客人嗎?」

    李曉峰依然很淡定,笑道:「如果您喜歡糾結這種小事,那我只能說您的損失恐怕是永遠找不回來的!」

    艾伯哈特睜大眼睛問道:「我讓你進去的話,你就讓那些泥腿子歸還我的財產?」

    「不能!」李曉峰笑眯眯地回答。

    艾伯哈特被氣得猛烈地咳嗽起來,一邊咳嗽一邊怒斥道:「那我為什麼要請你進去!」

    李曉峰依然笑眯眯地回答道:「不請我進去的話。您就永遠也挽回不了損失,甚至要失去更多!」

    艾伯哈特暴跳如雷的吼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李曉峰卻漫不經心的聳了聳肩,淡然道:「我只是在闡述事實而已!」

    艾伯哈特氣的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良久他才讓開了通路。將兩人「請」了進去。

    「家裏剛剛遭了賊,沒有什麼可招待的,而且我覺得也沒有招待你們的必要!」老頭瓮聲瓮氣的說道,話還沒說完,他就自顧自的找了一張矮板凳坐了下去,絲毫沒有請李曉峰和布魯西諾夫坐的意思。

    這下布魯西諾夫真的生氣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連張凳子都沒有?」

    艾伯哈特坐在凳子上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道:「椅子?想坐的話去找那些泥腿子吧!除了我屁股底下這張,其他的都被他們搶走了。不嫌髒的話,那就坐地板好了!」

    別說地板上積了厚厚一層灰,哪怕是地盤上打了蠟光照如新,布魯西洛夫也不會這麼憋屈的坐下。因為如果他們真坐地板上,那他肯定就低了一頭,必須仰着頭跟艾伯哈特說話,這種不對等的狀態,打死布魯西洛夫都不會接受。

    但是就這麼站在艾伯哈特面前說話,似乎也不像話。人家坐着他站着,尼瑪,他又不是這個糟老頭的手下,憑什麼要站着聽訓?可是現在這間書房裏還真找不出第二張凳子,不用說,艾伯哈特就是故意的,就是要看他們的笑話!

    說實話,此時布魯西諾夫都有拂袖而去的意思了,李曉峰的來意他多少知道一點,那是準備啟用艾伯哈特的,至少也會給他一個顧問的頭銜。而這個老貨竟然倚老賣老,說實話,連布魯西洛夫都看不慣了。

    「我們……」

    布魯西洛夫正要說「我們走」,他太生氣了,不就是個黑海艦隊前司令官嗎?尼瑪,老子就不信除了你就沒有別人了解黑海艦隊的狀況了,老子豁出去這張老臉也要找一個比你強的人!

    不過李曉峰卻制止了布魯西洛夫,某仙人一點兒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慢悠悠地走到了窗台前,信手推開了窗戶,然後一擰身坐在了窗台上,甚至還對正在發呆的布魯西洛夫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您也過來坐吧,太陽正好曬得到,空氣也不錯,挺舒服的!」

    ps:再次鞠躬感謝秒殺土豆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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