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這種赤果果的「好意」李曉峰可是不敢消受,他才不會往斯大林挖好的坑裏面跳。想一想這傢伙算計人的本事實在是太高了,高到李曉峰都要挑兩個大拇哥讚美鋼鐵同志的鬥爭智慧。
這個傢伙幾乎已經把所有的因素都考慮進去了,全盤的計劃是天衣無縫。首先,李曉峰脾氣就是個火藥桶,只要他知道季諾維也夫來莫斯科跟他搗亂逗悶子了,絕對是要爆發的;
其次,故意派人正大光明的去黨委向李曉峰傳遞消息,既可以落下了好名聲,也可以防止李曉峰擔心有詐,是一舉兩得;
最後,這也間接的挑唆季諾維也夫找李曉峰的麻煩,曝光季諾維也夫的行蹤必然會讓大餅臉產生緊迫感,以他和李曉峰之間糟糕的關係。大餅臉必然會以為李曉峰會將矛頭對準他,季諾維也夫恐怕是真的能做出先下手為強的事。
如果季諾維也夫真這麼做了,那就等於是挑釁李曉峰,按照斯大林的估計,以某人的性格絕對要狠狠的還擊,一來二去兩個人絕對要死磕一場。
季諾維也夫和李曉峰火併,不管誰強誰弱,誰輸誰贏,對他斯大林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到時候他就能渾水摸魚坐收漁翁之利。
算盤打得好,打得太妙了,妙得李曉峰都想為想出這個計劃的人擊節讚嘆了。如果不是他無意見撞破了季諾維也夫和魯德涅夫之間的秘密會談,如果不是他不等葉若夫說明來意就暴打了那廝一頓,然後直接將人趕走,他這回真是不明不白的就被陰了。
想出這個鬼點子的人簡直太牛了,將他和季諾維也夫算得死死的,只要葉若夫在黨委把話撂下,陰謀就算完成。這種強大的佈局能力,斯大林應該是不具備的,鋼鐵同志的手段沒有這麼高明,以前的他最多也就是搞點挑撥離間。在導師大人背後扇陰風點鬼火。像這種深入細微,因勢利導的陽謀手段,他用不出來!
李曉峰猜測斯大林背後絕對是有高人,問題是這個人是誰?斯大林現在的朋友或者黨羽里,似乎沒有這樣的高手。現在跟斯大林走得近的要麼是一群大老粗。要麼就是類似於葉若夫這樣的卑鄙小人,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似乎都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李曉峰猜得不錯,不管是斯大林還是現在他身邊的那群大老粗。或者是跟他關係不錯的奧爾忠尼啟則、邵武勉、伏羅希洛夫都不具備這種算計人的本事。歷史上跟斯大林走得近的,具備這種水平的只有一個半人——一個米高揚,另外半個是貝利亞。
貝利亞就不用說了,此公在歷史上的大名,或者說臭名。那真是如雷貫耳。不過說到權謀手段,跟前面的那個米高揚比起來,差了不止一籌。貝利亞頂多能算是一個陰謀家,而米高揚則是玩弄權術和陰謀詭計的大師。
米高揚最牛逼的就是卓爾超群的政治素質,能在風雲變幻的政治環境中迅速做出反應。用他的名言來說,那就是:別擔心,雨淋不着我,我能在雨點之間躲閃穿行。
從歷史上米高揚和貝利亞的結局也能看出孰高孰低,貝利亞被挫骨揚灰。死了也是遺臭萬年,而米高揚歷經赫魯曉夫、勃涅日涅夫兩個時期經久不衰。換句話說吧,斯大林曾經的親信當中,只有這位活得最滋潤,算得上是俄國的馮道。布爾什維克官場上的不倒翁。
所以米高揚很牛逼,不過世人知道得更多的是他的弟弟,那個設計飛機的米高揚,說句心裏話。如果阿爾喬姆.米高揚沒有攤上一個中央委員和政治局委員的老哥,真心很難有後來那麼大的名氣。
阿納斯塔斯.米高揚。也就是出手算計李曉峰的幕後黑手,如果李曉峰知道是此人在算計他,恐怕是要非常自豪的。因為能讓米高揚出手的,那絕對都是大人物和布爾什維克的高層。
「為什麼這麼着急要求會面?還有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在一間昏暗的小酒館裏,米高揚咄咄逼人的質問道。
葉若夫很緊張,每一次他跟米高揚會面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感到緊張,比面見斯大林的時候都要緊張。雖然米高揚看上去比斯大林要溫柔不少,但他就是不由自主的害怕此人。
「消息已經告訴安德烈.彼得洛維奇了!」葉若夫結結巴巴的回答道。
「是嗎?」米高揚輕輕的蹙了蹙眉頭,用緩慢但是充滿了壓迫力的口吻問道:「但是我聽說的情況,怎麼跟你說的有出入呢?」
葉若夫咽了口吐沫,趕緊回答道:「這不可能,我親口將消息告訴他的!」
「是嗎」米高揚的眉頭輕微的一動,有些玩味的看着緊張兮兮的葉若夫,「可我的目擊證人卻說,你在黨委被某人暴打了一頓,然後就被掃地出門了!回答我,既然你已經滾蛋了,是怎麼親口把消息告訴安德烈.彼得洛維奇的!」
米高揚強硬的語調讓葉若夫心裏頭寡寡的,似乎只要他下面的回答不能讓米高揚滿意,那麼立刻就會悲劇。
葉若夫頓時慌亂了,迫不及待的解釋道:「我能解釋,您聽我說,當時我確實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趕走了。但是,剛才,剛才安德烈.彼得洛維奇突然找上門來了,他企圖威脅我,不過被我義正言辭的擋了回去……然後,在那個時候,我就順便把消息告訴他了!」
米高揚的雙眸之中閃過一道寒光,只不過低着頭說話的葉若夫並沒有察覺到,這個可憐蟲只顧着說自己當時多麼勇敢,多麼機智,企圖將自己包裝成智勇雙全的英雄。
可惜,他的鬼話只能忽悠別人,在人精米高揚面前,他的話里全是漏洞和破綻,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你是說,剛才,在你熟睡之後。安德烈.彼得洛維奇突然闖進了你的家裏,威逼利誘你說出了那個消息?」米高揚若有所思的問道。
葉若夫還以為自己打動了米高揚,很有些得意的說道:「不是威逼利誘,威逼利誘對我這樣意志堅定的人沒有任何作用……他是苦苦求我,本來我是不打算告訴他的。但是後來我想到了您的吩咐。就勉為其難的告訴他了。」
米高揚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繼續問道:「然後呢?」
「然後?」葉若夫抓了抓後腦勺,理直氣壯的說道:「然後他就灰溜溜的走了!」
米高揚深吸了口氣,對於葉若夫的鬼話他自然一個字都不相信。不過他也沒有當面拆穿對方的鬼把戲,只是隨便表揚了葉若夫兩句,就把他打發走了。
「這個蠢貨!」葉若夫剛剛離開,他空下的位置就被另一個人佔據了,一個梳着大背頭的中年人很沒好氣的對米高揚說道:「這個蠢貨還有臉自吹自擂。瞧瞧他都幹了些什麼蠢事,我們的全盤計劃完全被他攪和了,真不知道約瑟夫同志看中了這個蠢貨哪一點!」
米高揚看了看來人,情緒依然波瀾不驚,讓人看不出他心中任何想法,「謝爾蓋.米洛諾維奇同志,不要太焦躁。約瑟夫同志信任這個葉若夫,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不需要太過於小題大做,沒有什麼人會不犯錯誤的!」
謝爾蓋.米洛諾維奇.基洛夫。也就是眼下這個大背頭,在歷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大名鼎鼎的大清洗運動就是因為此人的遇刺拉開了序幕。如果他不死,那麼有可能成為斯大林的接班人。當然,在1917年十月。基洛夫還不過是黨內的小字輩。
基洛夫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米高揚,不可置信說道:「你在說什麼胡話!難道你看不出我們精心設計的計劃,被這個混蛋全毀掉了嗎?你怎麼會為他說話?!」
「我不是為他說話。」米高揚稍微擠出了一點兒笑容,「我只是實話實說。而且在我看來,那個計劃失敗了一點兒都不可惜!」
基洛夫迷惑的望着米高揚。他完全不明白制定計劃的是這個人,現在計劃失敗了,他難道不感到惋惜。要知道他這個局外人都很看好這個計劃,如果成功了,絕對能狠狠的打擊斯維爾德洛夫的氣焰,斷掉他的左膀右臂。
「那個計劃不可能成功的!」米高揚輕輕的搖了搖頭。
「為什麼?」
米高揚抬起頭來,很誠懇的望着基洛夫,緩緩解釋道:「約瑟夫同志太小看斯維爾德洛夫,也太小看這個安德烈.彼得洛維奇了,這兩個人比我們想像得還要厲害。像這種小手段對付不了他們的!」
「你這也太高看他們了吧?」基洛夫有些不服氣了,「我覺得這個計劃天衣無縫,嗯,唯一的錯誤就是選擇了一個錯誤的執行者,葉若夫這個小流氓實在是低能。如果不是他,那個什麼安德烈.彼得洛維奇絕對是在劫難逃!」
米高揚搖了搖頭道:「你太樂觀了,謝爾蓋同志。我認為葉若夫就算按照計劃完成了任務,安德烈.彼得洛維奇也不會中計!」
「為什麼?」
「道理很簡單,我們太小看他了!」米高揚又重複了一遍。
基洛夫哭笑不得的說道:「這算什麼理由?我們絕對沒有小看他!」
「有的!」米高揚輕嘆了口氣,「我個人認為,他恐怕早就知道季諾維也夫抵達莫斯科的消息了!」
「什麼!」基洛夫大吃一驚,「這不可能!我們也是偶然才知道季諾維也夫的行蹤的,那個小子有什麼本事……」
「他的本事很大!」米高揚面有憂色的說着,隨即反問了一句:「比如,你知道葉若夫的住址嗎?」
「我幹嘛要知道那個蠢貨的住址!」基洛夫氣哼哼的反問。
米高揚攤了攤手道:「我也不知道葉若夫的住址!但是我知道葉若夫對他老巢的安全很在意。你看看,這個安德烈.彼得洛維奇今天剛剛抵達莫斯科,他也不知道葉若夫會突然上門,可是事情發生之後,很快他就能摸到葉若夫家裏去。這說明了什麼?」
基洛夫傻乎乎的問道:「能說明什麼?」
米高揚在心裏搖了搖頭,對於基洛夫的後知後覺感到悲哀,以這樣的感知能力混政壇,簡直就是找死。不過他卻不會提醒基洛夫,哪怕雙方現在處於一個陣營,但是誰能保證大家一定能夠和睦相處。一定能保證今後不會兵戎相見呢?
「說明安德烈.彼得洛維奇很了解莫斯科的情況,連葉若夫這種小人物的動向他都一清二楚,像季諾維也夫這種死敵和大人物的動向他會不聞不問?」
「你是不是太高看他了!」基洛夫滿不在乎的說道,「也許是他派人偷偷跟蹤了葉若夫這個蠢貨呢?」
「有這個可能,」米高揚大方的就承認了。不過馬上他就說道:「但是可能性不大!你必須注意到一點。前天諾根去向列寧同志報告假消息的時候,是誰拆穿他的把戲的?」
「安德烈.彼得洛維奇啊!」
見基洛夫還是如此遲鈍,米高揚心中對他的評價又低了幾分,「你想一想。如果安德烈.彼得洛維奇不是特別了解莫斯科的情況,能拆穿諾根的把戲嗎?」
基洛夫頓時為之愕然,此時他才後知後覺的將因果關係連接在一起,馬上他就莫名的驚詫了,「難道說他真知道?」
米高揚點點頭。緩緩的說道:「結合此前的情報,我只能得出這個結果。」
「那他怎麼知道的呢?」基洛夫很迷茫的問道。
米高揚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對基洛夫的政治智商萬分的着急,這麼淺顯的道理還想不到?特科是幹什麼的?你真以為就是保衛中央領導的保鏢機構?你怎麼不想想特科成立之後再情報工作方面的建樹,在多少關鍵的時刻起到了作用。
「你是說,特科在莫斯科……」基洛夫說道一半就頓住了,他不可置信的說道:「這怎麼可能?我怎麼沒有察覺他們的活動!」
米高揚實在是無語了,他只能淡淡的說道:「如果被察覺了,還叫特務活動嗎?」
基洛夫愣愣的咽了口吐沫。憂心忡忡的問道:「我們會不會也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這我就不知道了!」米高揚攤了攤手,「不過就算有,我也一點兒都不奇怪。」
基洛夫卻沒有米高揚這麼淡定,他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走。
「你去哪?」米高揚叫道。
基洛夫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必須馬上將這個消息通知約瑟夫同志!在沒有獲得約瑟夫同志的最新指示之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米高揚望着基洛夫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他覺得吧,基洛夫這個人真沒啥能力,唯一的本事就是拍斯大林的馬屁。對斯大林歌功頌德。除此之外,真是無一可取。簡直就像個奴才。
米高揚可不想做奴才,當然,他也同樣沒有想過問鼎最高的寶座,他很清楚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他只想做一個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人,所以雖然他也巴結斯大林,但不會像基洛夫那麼沒有節操。
就比如這次設計李曉峰,從內心裏講,米高揚並不贊成這麼搞,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在革命形勢錯綜複雜的時候,大家應該同舟共濟,先把革命鬧成功,內鬥應該先放在一邊。
可現在倒好,斯大林因為克倫斯基的事丟了面子,心懷不滿,才抱怨了幾聲,你基洛夫不光不從大局出發,勸解一下斯大林,反而火上澆油唯恐天下不亂。
這種搞法往小了說是人品低劣,往大了說就是毫無大局感。如果計劃成功了固然可以坑斯維爾德洛夫和李曉峰一把,但是對莫斯科的革命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米高揚雖然「迫不得已」出了這個鬼點子,但是他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計劃,現在計劃破產了,他除了感到輕鬆,更是對李曉峰充滿了興趣,他覺得這個比自己小五歲的年輕人很厲害、很不簡單,今後成就恐怕不會小。所以必須提前關注,否則今後要吃大虧的!
李曉峰並不知道,他無意間的舉動竟然會讓老狐狸米高揚推導出很多完全不存在的事情。比如特科在莫斯科的活動,天地良心,李曉峰的手沒有伸那麼長,不是不想,是沒那個能力。
李曉峰也不知道,米高揚竟然會對他的評價那麼高,簡直就是將他視為了心腹大患。如果他知道了其中原因,恐怕是會哭笑不得——米高揚,你丫的發散性思維能力能不能在不靠譜一點兒?
當然,不知道被米高揚盯上了,對李曉峰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他可以全心全意的去對付莫斯科的敵人以及季諾維也夫。所以在離開了葉若夫的巢穴之後,他雷急火急的趕往了克林姆林宮,因為他知道,在那裏明天將發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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