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域到帝國的陳郡路途何止是萬里?他們是從去年的春季開始走,走了將近兩個月才進入帝國境內,然後又從河套區域開始出發,走了將近四個月才抵達陳郡。
這一批從西域被押解到陳郡的奴隸,他們的來源非常複雜,有來自地中海諸國(或勢力)的白皮膚和黑皮膚人種,更多的是來自中亞的黑皮膚和麥色人種。他們從西域出發的時候,總數量有十三萬人,在西域當地趕路的時候因為生病死掉了一些,進入河套的時候還有十二萬五千來人。
帝國極度缺乏勞力,原本不怎麼在乎異族性命的政策因此而稍有改變。事實上也正是因為開始有點在乎異族人的小命了,不然兩個多月的路途上不會只是死掉五千左右,應該是更多。
十二萬五千奴隸在河套的時候被選出了一些,他們是一些懂得放牧技巧的人,會被留在河套成為官屬奴隸,為帝國建立的牧馬場放牧馬匹。這一部分的人數並不是太多,只有大概二千餘人。同時,因為一些其它的原因,留在河套的奴隸還被挑選出三千名婦女。
大概是在河套停留了半個月,改善了一些營養的奴隸大隊又在帝國部隊的押解下啟程,他們是走雁門郡的路線,並不是選擇從北地郡或是上郡南下。
半路上,一直有軍方或是地方的官員到來,他們挑選認為有用的奴隸,一次、兩次、三次……不知道幾次的挑選,再加上路途上依然有奴隸病死,從河套出發時的十二萬奴隸的數量越變越少,抵達陳郡的這一批只剩下三萬不到。
「看着大多是壯年的男性奴隸?」黃葉問押解的軍官:「數量是三萬出頭嗎?」
軍官是一名軍侯,他面無表情地點頭:「總共是三萬一千四百人。這個數量里只有三千婦女,其餘皆是男性。」
一旁那個比較年輕的儒生好奇問:「是戰敗的俘虜吧?」,他的意思是,不然怎麼會大多是男性。
「是的,大部分是戰敗的俘虜。一些是剿滅的馬賊、沙盜,包括之前被馬賊和沙盜擄掠的人口。」軍侯如此說。
年輕的儒生訝異道:「啊?我們剿滅了馬賊和沙盜,為什麼那些之前被擄掠的人不釋放呢?」
「為什麼要釋放?」中年軍侯一臉的納悶,奇怪地看着年輕的儒生:「他們不是我們的族人。我們並沒有保護他們的責任。」
黃葉阻止了年輕儒生,他必需阻止。
帝國近些年來一直在宣傳國家和民族,是那種一刀切的民族政策,既是世界上只有兩個民族,一個是本民族。一個是非本民族。軍方是最先接受這種論調的人,他們也必然是接受這種「一刀切」論調的群體,畢竟開拓的路上什麼遭遇都有可能,他們是處在一片敵視的環境之中,很多時候不將異族當人能夠有更強的攻擊性,也避免了因為仁慈而帶來的麻煩。
自然,為了不使軍隊變成野獸,軍隊又被植入一種觀念,那就是他們對同一族群的同胞有保護的責任,他們不能將對待異族的手段用在同胞身上。這種觀念被一再強調。很多時候一件事情不斷進行重複,再加上一些例子上進行引導,不是那麼回事也會變成那麼回事了。
「不要和軍方講那些。」黃葉對着年輕的儒生循循教導,他說:「軍方最不可能接受我們(儒家)世界大同的思想,他們的職業註定了非友即敵的根深蒂固。」
年輕儒生遲疑道:「可是……那麼對待無辜者,很不好。」
無辜者?真的是無辜者,但那也是異族的無辜者,已經有那麼點「與時俱進」的黃葉卻是不能那麼說。
「聽說……」陳宇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兩人身邊,他用着嘲諷的語氣,說道:「啟程之初有十三萬。真正活到目的地的不足十萬。」
那些話是陳宇從一些押解隊那裏聽來,他臉上的嘲諷不是為了其它,純粹就是為了來嘲笑黃葉關於儒家的希望在異族人那裏的論調。
「他們該恨死我們了。」陳宇看着黃葉,一字一頓。說道:「因為在他們看來,我們一樣是殘忍的帝國人。」
「……」黃葉嘴上沒有說什麼,心中卻是鬱悶的想:「不當強勢的帝國人,難道要去當處處被欺負和肆意凌虐的異族人?」
年輕儒生也是比較奇怪地看着陳宇,很像是年輕不知輕重一般,問陳宇:「據期所知。帝國對本民族的人一直都很好,我們為什麼是殘忍呢?」
「不殘忍?!」陳宇盯着李期,也就是那個年輕的儒生,一口的嘲諷和怨念:「你所謂善良的帝國人將原本有三四百萬的百越屠戮掉一兩百萬,現在還有將近百萬在帝國成為悲慘的奴隸;你所謂善良的帝國人,席捲草原,屠戮將近四十萬,擄掠超過五十萬……」後面更像是在咆哮了。
李期目瞪口呆,不但是年輕的他,旁邊一些人等聽到陳宇一陣咆哮,什麼表情都有。
「怎麼不說百越蠶食南疆?怎麼不說百越在長沙肆意屠殺了三十四萬人?怎麼不說草原胡人數百年間南下殺戮和擄掠?」軍侯趙平一臉的怒火,死死盯着陳宇:「你是眼睛瞎了,還是腦子有毛病?」
陳宇看到趙平臉上猙獰作勢抽出戰劍不由向後退了兩步,不敢再大聲咆哮,用着正常的音量辯解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們不也是已經報仇了嗎?現在他們已經無法對我們再有威脅,應當展現出強者應有的仁慈,用懷柔來使得他們認可,教化他們,善待他們……」
「你確實腦子有病!」趙平像是怒極反笑,看了看周邊臉色各異的眾多人,目光從一個又一個剛到不久的文士臉上掃過,說道:「真應該讓類似那個腦子有病的白痴去邊疆,去接觸異族。」
幾個不屬於儒家的文士都是憋不住「噗嘰」一笑,他們多多少少是知道儒家門徒數量太多,因為儒家門徒真的是太多必然會出現那麼幾個比較奇特的人,但是親耳聽到儒家眾多論調中最為好笑的一個。還是忍不住當場笑了。
幾個人那麼一笑,同樣覺得陳宇論調怪異的儒家門徒立刻掩住臉龐,一些軍方的將士也是跟着大笑起來。
黃葉聽着一片笑聲滿臉苦澀,陳宇不是儒家之中唯一有這種思想的人。應該說儒家的門徒之中超過九成都是那樣的思想,只有極為少數的儒家門徒琢磨過來不能抱着那種想法,只是他們暫時不敢表露出來。
世界大同存在嗎?特別是人人禮敬的大同世界可能存在嗎?越是知道世界有多大,民族有多少,有腦子的儒家門徒就無法避免會懷疑接受的思想教育到底對不對。
「草菅人命被認為正義?」陳宇別紅着臉。不是羞愧,是被氣的。他吼叫:「這樣與禽獸有什麼區別!?」
「孤陋寡聞!」趙平走上去幾乎是指着陳宇的腦袋殼,既是嘲笑又是吝惜,說道:「十三萬奴隸,存活十萬,我們已經足夠愛惜這些異族人的小命了。」
陳宇疑惑地看向趙平,但是趙平根本就沒有解釋的興趣。
要知道一點,目前的世界就是那麼回事,幾乎所有的國家和勢力真的並不在乎奴隸的小命,差不多是這一批奴隸在被帝國部隊押解走上通往回程路上的時候。遠方有一支屬於塞琉古的軍隊也押解着托勒密王朝的奴隸大隊趕路。
托勒密王朝又敗給了塞琉古帝國,有大概四萬多人成了俘虜,然後塞琉古的大軍是殺入到敘利亞地界,鑑於敘利亞人是站在托勒密王朝那邊的狀況,塞琉古勝利之後也沒有手軟,因此塞琉古帝國在敘利亞地皮上攏共是俘獲了將近十七萬的奴隸。
十七萬的奴隸在塞琉古帝國的部隊押解下向東,他們在第一個月就死掉了三萬多人,最後抵達目的地的數量是八萬不到,等於是三個月的路途上沒了一半。
相較起世界上有實力進行入侵和擄掠的國家或是勢力,帝國近期真的是在轉變。除開塞琉古帝國對待埃及人和敘利亞人不拿人命當一回事之外,現階段有實力入侵他國的羅馬共和國、迦太基、帕提亞……任何一個國家誰將異族奴隸的小命當回事?
陳宇氣呼呼地走了,隨他一同離去的還有七人。他們是真的走,不打算在陳郡任職。至於去哪可就有點不好說了。
「他們無視了徵召令。」趙平用着無所謂的表情和語氣:「走得挺瀟灑,不到時間期限沒人去管,期限一過他們就要面對律法追究。」
確實,接受徵召之後又不到履任將會受到律法追究,趙平並不是在胡說八道。他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一旦陳宇等八個人到了期限還不回來報到。他除了會在報告中如實描述之外,還會給予陳宇等人恐怕不好承受的評價。
「怎麼辦?」年輕的李期可是發現軍方那些人對陳宇等人滿滿的惡意,他也無法發現不了,因為趙平等軍人根本就不加以掩飾。他略略擔憂地對黃葉說:「要不我們去追吧?」
黃葉點頭,招呼幾個同為儒家門徒的人過來,然後又去找趙平請求借些馬匹。
「借馬?」趙平指着走得不算太遠,依然能夠看到背影的陳宇等人,說道:「腿腳不便?要不吼幾嗓子,這麼近的距離沒理由聽不到。」
趙平本來就不喜歡儒家,應該說軍方很難得會有對儒家有好感的人存在,剛剛又聽到陳宇這個儒家門徒說那種話,心裏有氣怎麼會給身為儒家門徒之一的黃葉什麼好臉色。
黃葉一臉的不好意思:「這位軍侯,借馬不是追不上,是他們不會留在陳郡任職。所以……借馬是為了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帝都,好去執政府銷案,或是請求前往它處任職。」
趙平不得不用怪異的目光看之前表現還算正常的黃葉了。他說:「你借馬,然後是為了讓那些傢伙回南陵?」
「正如軍侯所說,他們被委派到陳郡任職,簽署協議之後又不願意留下來,這樣會觸犯律法。帝國法律……」後面的嚴苛沒說出去,黃葉乾脆對着趙平一個鞠躬:「拜託了!」
「我本來還以為你是少有的儒家正常人,沒想到……」趙平一甩手,像是痛惜又像是輕蔑,說道:「原來你也不屬於正常人。」
開什麼玩笑啊!軍用戰馬說借就能借的?借去騎着玩一圈或許還有的商量,竟然是要借去不知道用幾天,天曉得借了能不能或者會不會還回來。一批戰馬的價值超過百貫,一借就是八匹,不還回來趙平要擔責任,他就納悶了,這口也就腦子迴路與正常人不一樣的儒家門徒開得出來吧!
黃葉臉色通紅一片,他這不是心裏着急才老毛病犯了嘛。
趙平已經在向其餘人進行交代,他還特別提到了一點,原本十三萬奴隸中男女是各半狀態,只是路途上大部分的女性奴隸被分散到了各處,有一些是作為獎賞被士卒挑選走了,有些是各郡縣購買過去進行特殊行業服務,陳郡這邊是要修路才基本是男性異族奴隸。
「三萬多奴隸裏面還有三千的女奴隸,你們可以付出合理的價錢進行購買。」趙平一臉的笑容,他說:「那些異族女人其實挺不錯的,別有一番風味,你們還不知道要跟着修路隊多久,買上幾個暖床或者是照顧起居都很有必要。」
一個看上去比較猥瑣的文士立刻起鬨:「一路上被挑剩下的,不會都是醜八怪吧?」
一片嬉笑聲響起,從一些人的笑罵聲中,趙平知道那個一臉猥瑣的傢伙是小說家學派的門徒,不由讓他眼睛一亮。
因為皇帝帶了個頭,然後以非命令行事的信件進行鼓勵,先是那些級別高的文武,然後從上蔓延到下,最近帝國可是正在流行寫自傳,趙平是認識字,但也僅限於認識字,有心也想要寫本自傳,可行文真的是有點糟糕,現在碰上一個小說家,他怎麼能不開心?(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6s 3.919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