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土鎮的茶樓酒肆開始賣起了鹹鴨蛋,人人都曉得那是陳秀才家醃製出來的。整個白土鎮有秀才名號的也就三個,一說起陳秀才來都知道是茅山村的。
陳老爺子去鎮上辦了些年貨,聽到別人這麼說,開心的眉毛眼睛都飛了起來。有那認識的,指着陳老爺子說,喏,那可不就是陳秀才的爹。陳老爺子一高興,從鎮上買了兩包花生糖給了大房的孩子。陳老太太知道後,激的坐起身子抱怨了一場。
陳老太太的腰傷已經好太多了,本來她的腰傷就不打緊,裝喬作勢的躺在床上這麼幾天,看到大房的日子過的興興頭頭,氣也氣好了。
大房五百隻鴨蛋賣完的那天,陳老太太看在眼裏,一氣之下晚上吃了三大碗飯。
過了臘月二十,離年越來越近了。
不管是什麼朝代,過年總歸是開心的、熱鬧的、溫情的\無\錯\ .()().。
私塾從臘月二十就放了年假,陳齊安依舊不改雞叫時分起床讀書的習慣。
他每日在院子裏頭的楊樹下念書,這情景落在上房陳老太太以及二房諸人的眼中,就像一塊烙鐵滋的一聲燙紅了各人的眼。
雪姚私下裏給趙氏說,大房這是搶齊林的風頭呢,氣的趙氏仰着脖子罵,他要是能出人頭地,門口的鯉魚也躍了龍門。
白馬書院也放了假,算算日子陳齊林該回家了。趙氏未免得意起來。
大房是分了家之後的頭一回過年,又賺了不好銀子,從李氏到孩子,每個人都很舒心。
家裏的年貨辦的自然豐厚,李氏是個疼孩子的人,只要孩子想吃什麼。都趕着去鎮上買來。
屋檐下、鍋屋裏掛滿了豬肉、雞鴨魚肉、臘腸,頗有一番喜氣洋洋的富足在裏頭。
這日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天下起了大雪。
忙碌了一年的人們開始了停歇,開始準備年貨,打掃灶台。乾乾淨淨過個好年。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買豆腐,二十六買斤肉,二十七宰只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二十三祭灶王,一碗清茶一碟懈」,「二十三,糖瓜粘,灶君老爺要上天。」
一大早,陳雪嬌和陳齊安就在院子裏唱起了歌謠,聲音清脆響亮。
小年這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祭灶王。掃塵土,剪窗花,洗浴。
李氏平常就是個勤快的人,到了小年這一天起的更早了。吃完早飯之後,帶着孩子們開始掃塵,掃塵為的是除舊迎新。拔除不祥。這個時代的人普遍迷信,李氏也不除外,里里外外都要進行仔細的清掃,若不那樣,擔心有了灰塵會過不好年。
鍋屋裏、北廂房。仔仔細細的清掃了一遍,往年清掃房頂的活是陳秀才來做,今年陳秀才傷到了,陳齊安自告奮勇,外面罩着布衫,在竹竿上綁了雞毛撣子掃房頂上的灰塵。陳雪嬌和陳齊平拿着掃把掃地、灑水,陳雪如拿着布抹桌子,靜好守着笸籮剪窗花。一家人忙的熱火朝天,不消兩個鐘頭,把整個北廂房以及鍋屋,里里外外全部清掃了一遍,真的是做到了窗明几淨,不染塵埃。
打掃完之後,黃蜻蜓來了,手裏捧着一大捧梅花。陳雪嬌接過來,順手插在瓶子裏,擺放在屋裏,立時有了清雅的味道。…
上房也在除塵,往年這活計都是落在李氏頭上,如今分了家,李氏自然先緊着自己的家。陳老太太不讓兒子除塵,說這是女人的活,於是整個上房的活計落在了趙氏、張氏兩個人頭上,把妯娌倆累的直喊娘。
大房在貼窗花的時候,趙氏和張氏剛把陳老太太的屋子打掃完,張氏趁着打水的空當扭頭看了看靜好手裏的窗花。
靜好手巧,剪的窗花精緻好看,一套歲寒三友栩栩如生,貼在窗子上映着屋子裏頭的紅梅,別提多美。
黃蜻蜓看到了,吵着要學。靜好拿起剪刀教給她怎麼剪,剪了一套福祿壽送給了她,又剪了一套十二生肖送給了賈嫂子。
「這一套窗花在鎮上要十文錢呢,前兩天我和我爹去鎮上,那窗花還不如你的手藝。」黃蜻蜓捧了窗花嘖嘖稱讚。
陳雪嬌聽了心裏一動,笑着給靜好說:「表姐不如多剪些,放在二姑的鋪子裏賣。」
靜好想了一想答應了,這窗花別人賣十文,她賣七文,也能賺不少錢吶。
除塵之後,就是祭灶王。
李氏早已經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擺放了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剛出鍋的饅頭。灶王龕上貼了一副對聯,上聯是「天上言好事」,下聯是「下界保平安」,橫批是「一家之主」。灶王像一邊擺放着一匹高粱扎的馬,一掛車,李氏給陳雪嬌說是灶王升天的座騎。
陳雪嬌前世在外婆家過小年祭灶王只是在灶王像前擺放糖果、果餅、清水,並不像這般隆重。於是好奇的問李氏:「娘,料豆和秣草是給灶王吃的嗎?」。
「不許胡說,這是為灶王升天的坐騎備料呢。」李氏輕輕拍了陳雪嬌一巴掌,雙手合十告了一聲罪。
陳雪嬌從案桌上的碟子裏偷捏了一隻面果,笑着捂着頭,一溜煙跑了。臘月里禁忌多,不能亂說話,不能亂吃東西,不能亂議諸神,否則要挨打的。
俗話說「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此祭拜灶王爺,僅限於家中的男子。李氏擺放好案桌祭祀物品,帶着女孩子們退了出去,陳秀才則帶着陳齊平、陳齊安兩兒子上香、倒酒、嘴裏念念有聲道:「灶王爺升天堂,見到玉皇,多言好事,少說賴話」。
陳秀才這邊祭祀,李氏帶着陳雪嬌等人走進鍋屋。忙着熬製「糖瓜」。糖瓜則是晚上灶王升天的時候用來粘灶王的嘴巴,民間傳說,黏住了灶王的嘴上了天就什麼也不說了,或者說的是好話甜話。
許多人家都是去鎮上買糖瓜,李氏每年都是親手做。
所謂的糖瓜是一種用黃米和麥芽熬製成的粘性很大的糖,把它抽為長條型的糖棍稱為「關東糖」。拉製成扁圓型就叫做「糖瓜」。
李氏早在昨天就把製作糖瓜的材料準備好了,此時只需要熬糖就行了。
熬糖是製作糖瓜最關鍵的一步,這時候隔壁香蓮娘來了,為的就是跟李氏學熬糖,她家的糖每年熬的都不好。
李氏給香蓮娘說熬糖關鍵是要掌握好火候。火候掌握不住,拔出的糖就要「皮實」,變成「老糖」,吃着不脆生;或根本就拔不出糖。經過熬製出的糖叫「糖膏」,也叫「糖稀」。這個時候的糖膏。表面形成一層薄膜。只見李氏用挑糖棍從糖鍋里將糖挑起,尺把長的糖絲不斷,又呈現白色透明,糖鍋里也不再起小白氣泡泡。這是證明糖里沒有水份了,這時候燒鍋的雪如忙着撤火,李氏則馬上就忙着「起鍋」。…
起鍋之後是揉糖,李氏把糖膏放在案板上反覆揣揉。這活也不僅是個力氣活,還要講究技巧。首先要掌握好糖膏的溫度。糖鍋太熱了。下不得手;糖膏太涼了,就會變硬揉不動。李氏心靈手巧,每次都下大力氣一氣呵成把糖揉實了。
香蓮娘在旁邊幫忙嘴裏嘖嘖稱讚。
最後一道工序是拔糖,李氏和香蓮爹兩個人對頭,一人拽着一個糖膏頭,將糖抻到一定的長度,一方將糖膏頭往上一合。李氏左立喊聲「接着」,香蓮娘應聲「來了」,接着再抻拉。如此反覆多次,糖膏越拔越白,越拔越細。最後要拔出「蜂子窩」,放到案子上,打餡,加香料,壓成一般大的塊型,然後冷凍,大塊糖就算製做了。
陳雪嬌只覺的好看,看的津津有味。
糖製作好了,李氏拿出寬大的簸箕它放在屋外,因為天氣嚴寒,糖瓜凝固得堅實而裏邊又有些微小的氣泡,吃起來脆甜香酥,別有風味。
糖瓜不僅黏灶王的嘴,還是孩子們的零嘴。
陳雪嬌抓起一塊吃了起來,酥脆可口,別提多香了。
李氏做完自家的糖瓜,又去隔壁幫香蓮娘的忙去了。
上房到了晌午,除塵還沒有除完,陳子長、陳子富、陳子貴三個男人只得在陳老爺子的帶領下上陣了。陳老太太氣的直罵,順嘴把李氏稍了進去:「忙着出頭,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兒媳婦,自家活計不幫,倒上趕着去幫別人家。」
這是抱怨李氏幫香蓮娘熬糖瓜。大房的糖瓜還沒有熬,靠趙氏和張氏兩個不知道要等到啥時候,陳老太太無奈之下只得罵罵咧咧進了鍋屋。
熬糖瓜是個力氣活,陳老爺子擔心陳老太太的腰,囑咐陳子富去鎮上買兩斤。陳秀才看不過,從自家糖瓜里拿了兩斤送給上房。
李氏把糖瓜放在屋檐下面,雪已經停了,就等糖瓜硬石了在搬進屋子。陳雪嬌一個沒有看見,就發現張氏粘了一個放進嘴裏。
陳雪嬌不怕她吃,怕的是她不洗手就摸糖,糖上沾滿了灰,其他人還要不要吃。擔心張氏在來偷吃,陳雪嬌只得搬着凳子守在跟前。
「一顆糖也不捨得,摳搜成這個樣子。」張氏對趙氏抱怨。
小年這一天,要洗乾淨身子迎接年的到來。因為大房人都愛乾淨,在冷的天,每隔幾天,李氏都會燒幾大鍋水讓孩子們洗澡,所以陳雪嬌等人身上都是乾乾淨淨的,這天只是洗了頭髮換了新衣裳。
晚上,李氏做了一桌子菜,雖然比不上除夕,但也非常豐富。鹵豬蹄、紅燒羊肉、大鯉魚、各色炒菜冷盤,按照陳齊平的話說比往年上房除夕吃的還要好。
上房雖然人多,則頗有點冷清,陳老太太為着今日除塵落了下風在發火,鬧得合家不寧。以往都是李氏操持家宴,今年輪到趙氏和張氏,沒有做大菜的經驗,一條魚燒的半熟、羊肉燜的太爛、豬蹄的毛沒有剔淨,飯桌上陳老太太的罵聲就沒有停止。
大房邊吃飯邊猜謎語,熱熱鬧鬧好不歡樂。李氏可着勁把這一頓往豐盛了去,因為她知道除夕那一晚肯定要和上房一起團圓,今日就當提前過了年。
笑鬧聲傳進上房,陳老太太的罵聲更盛了,甚至發了狠。
這時,就聽外頭馬車聲穿來,一陣敲門聲伴隨着齊林的聲音傳了進來。
原來,是陳齊林回來了。
上房人紛紛放下碗筷,趙氏頭一個迎了出來。(未完待續……)
第一百三十九 小年。
第一百三十九 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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