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與冰山>
蘇景年跟隨領路的小太監,從皇宮中皇上安排的住所,往設宴的興慶宮移去。
這一路行來,可謂是應接不暇,蘇景年連連懊惱自己為何不多張幾隻眼睛。
南國的皇宮與園林可以說,是融匯了九州南北之精華。亭台水榭、雕樑畫棟,閬苑瑤台,精緻珍美遠超於蘇州園林;建築格局、泉石之樂、樹木花叢,豪邁大氣更甚於紫禁皇城;無處不能不謂之匠心獨運,無處不能不稱之為巧奪天工。
前世的蘇景年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自小便愛到故宮遊玩,對故宮的一草一木可以說是諳熟於心的。又是建築世家出身,這天南海北、國內國外的著名建築景觀,她都親身遊覽、賞閱過;
卻仍然被眼前這莊嚴卻不失華美的南國皇宮,所深深地震撼。暗想古人的智慧與創造力是多麼的豐富與耀眼,才能規劃、建設出如此瑰寶!腦海里不自覺地湧現出各類建築知識與前世見聞,暗暗與眼前景色做着對比。
行至一高處,終是忍不住駐足,臨風負手,細細品味起眼前美景。帶路的小太監竟未發現身後的王爺已經停住,自顧自己的繼續往興慶宮走去。
登高望遠,只見:
日頭西垂,斜暉盡撒。
碧清寒潭,玉橋橫欄;
伶俜白鶩,亭閣臨渚;
秋霜飛檐,古樹參天;
巍峨假山,小徑輕環;
簇錦繁花,烏燕低旋。
蘇景年有所觸動,霎時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迤景難覓,盛情不符。
昨日東流,明朝何處;
舊人北望,他鄉是客;
竹葉扁舟,如花暗燈;
有誰歡喜,有誰痛悲?
胡雁南飛,誰思我歸?
罷>
此情此景,或許辛棄疾的那首《木蘭花慢滁州送范倅》,再合適不過了。
張口動情吟道:
&來情味減,對別酒,怯流年。況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圓。無情水都不管;共西風、只管送歸船。秋晚蓴鱸江上,夜深兒女燈前。
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賢。想夜半承明,留教視草,卻遣籌邊。長安故人問我,道愁腸殢酒只依然。目斷秋霄落雁,醉來時響空弦。」
吟罷呢喃,「還真是夢裏不知身是客,半響貪歡啊。」
繼而搖頭輕笑,朗聲道,「不知姑娘還要看本王到何時?相逢即是緣,為何不現身相見?」
沙沙沙,遠處一棵大榕樹後,閃出一個婀娜的女子,低首款款走來。
蘇景年聞聲,轉過身去,隨即眼前一亮。
陌生女子身着琥珀色宮裝,高挑豐潤。梳十字髻,臉龐髮絲輕輕拂面;淡抹濃妝,恰當好處,絕非俗脂庸粉可比。一雙瑞鳳眼飽含笑意,眉心畫朱紅梅花花鈿;眼波輕靈流轉,更添嫵媚;左眼眼角下一顆淚痣,把人點綴得俏皮可人;瓊鼻挺翹,紅唇輕笑,嬌艷欲滴,渾身散發出迷人的成熟氣質。
&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蘇景年心下感慨:「這女子莫不是那《洛神賦》中描寫的,洛水之仙子,臨世之洛神???」
躬身施禮道,「原來是永寧公主,景年這廂有禮了。方才不知是公主,言語舉止多有冒犯,還請公主大人大量,寬恕個兒。」
永寧聞言,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毅王不必多禮。」抬手扶蘇景年起身,繼續道,「方才見毅王感懷詠嘆,便不忍打擾,是本宮失禮在先了。」
話鋒一轉,「不過說來奇怪,本宮與毅王從未見過面,怎地毅王一眼就能認出本宮?本宮可未有異色眸這樣明顯的特徵呢。」
蘇景年回道,「小王也只是猜測,幸而言中罷了。公主衣着華美、氣度非凡,身份高貴顯非常人;身旁卻沒有任何侍婢僕人跟隨,想必是對皇宮瞭若指掌,定是南國皇室中人;此地又為皇宮外院,出入女子不會是深宮妃嬪;皇上於興慶宮設宴款待諸國使節,命太子殿下與永寧公主一同出席,此路正是通往興慶宮之路,所以小王斗膽猜測您是永寧公主。」
永寧眼睛眯成一條縫,掩嘴輕笑,「本宮早就對毅王的聰明才智有所耳聞,今兒碰巧遇見了,反倒是真真應了那句古話了,百聞不如一見啊。果然是心細膽大,急智多謀,令本宮好生佩服。有機會本宮定要向毅王打聽打聽,那些關於毅王的民間傳聞是否為真,各中秘事又是如何。到時候還請毅王賞臉,不要嫌棄本宮囉嗦才好呢。」
&會,公主也說是民家傳說了。百姓們傳頌事物,皆喜愛誇大事實,其實不過都是些不足掛齒的小事。小王還請公主不要見笑才對。」蘇景年小心答道。
&呀呀,看來九皇弟還真是拘謹着呢,罷了。本宮還是先領着九皇弟前去興慶宮赴宴吧,這天色瞧着也不早了,再晚些過去怕是要錯過了開席的時辰,失了禮數了呢。」永寧笑着看了眼蘇景年,便啟身前方帶路。
蘇景年回道,「皇姐說的話在理兒,那老九就勞煩皇姐帶路了。」言罷,兩步跟上去。
皇弟?皇姐?呵呵呵,怎麼總感覺這洛神話中有話,好似在暗示些什麼呢?莫不是因着馬上要見老皇帝,自己變得敏感多疑了麼?
罷了罷了,管他龍潭還是虎穴,不闖闖怎得安生???請君入甕的好戲既然已經開台,那麼我便去這鴻門上攪和攪和,破了老皇帝的爛瓮!
二人一前一後,往興慶宮走去,一路再無話語。
興慶宮大殿
十二今日着黑色蟒袍,白玉冠束髮,落座於左側次客位。老七一身霜白,仍舊是俊美儒雅,坐於左側主客位,二人正在寒暄。寶奴、戰鰲以及老七的侍衛,分別坐於主人身下小位。
右側次客位上坐着的美人正在與小位上的女侍笑着說些什麼,二人身着藏族華服,不難猜出,這就是吐蕃公主達瓦卓瑪了。
永寧領着蘇景年行了片刻,便到了興慶宮殿門口。
詢問了殿外內侍,得知皇上與太子仍未到,便免了通傳,拉着蘇景年直接進了殿門。
眾人見有人從正門入殿,都將目光投了過去。
蘇景年一身玄色蟒袍,胭脂色馬褲,腳踏暗金流雲馬靴。髮絲披散,笑得落拓不羈;永寧一身琥珀,體態婀娜,舉手投足盡顯嫵媚,笑靨如花。兩人仿佛從畫中走來,活像一對精緻的瓷娃娃。
老七本是談笑風生,見了是蘇景年就回憶起那日的荒唐事來。「哼!」,氣得直接把頭甩向旁處,來個眼不見心為淨。這個死老九,還有臉出現!!!
「?!!!」十二先是面露驚詫,轉而陰雲遮面。
暗想:「蘇大哥?異色眸?!!!呵!他居然是大金國的宿敵?!北域王?!」思慮一轉,「金國與他有殺父之仇,他怎會如此好心於那日為我解圍???莫不是故意戲弄於我?!!!可惡!!!」
繼續推敲,更是氣得把大牙咬得嘎嘎作響,「之前曾聽阿什庫說,此人狡詐乖戾,睚眥必報。說不定那解圍根本就是他自導自演的好戲!實在可恨!!!枉我還把你當什麼知己良朋!!!你卻如此侮辱於我,居心何在?!!!」
寶奴和戰鰲也都吃驚於這讓人難以相信的事實,那日的獨眼奇公子,居然就是大金的死敵,北域王蘇景年!!!想想那日十二皇子與蘇景年走得如此親近,如果對方對十二皇子下手,那可謂是無往而不利,防不勝防。二人當下冷汗直冒,後怕不已;互相換了個眼色,必須加強警戒,嚴防賊人,尤其是這個北域王蘇景年。
蘇景年見十二臉色轉陰,方想起自己對十二是隱瞞了身份的,正欲上前解釋。
&就是、北域王?蘇、景年?」吐蕃公主邊好奇的打量着蘇景年,邊用不甚流利的漢話問道。
蘇景年聽見有人喚自己,便偏頭看向吐蕃公主。
見其身形飽滿渾圓,着金色藏袍,右側袍子挽於腰間;褐色皮草裝飾袍領,藏藍色內衫繡滿火紅色的格桑花;頭戴松石、脖子佩帶九珠天眼、腰間掛着五彩羅松;五官立體,明目深含,小麥膚色,雙頰有着高寒地區特有的紅潤,整個人看起來健康明朗,貴不可言。
蘇景年笑着回道,「正是小王,想必這位就是吐蕃公主,達瓦卓瑪殿下了。」
達瓦展顏燦笑,「好說、好說,」指着自己,「叫、我、達瓦,」又指指身邊的女侍,「她、倉決,」最後指蘇景年,「你、蘇、景年。」
頓了頓,眉毛皺成一團,「不要,殿~上,殿~下,麻煩!齊人、稱呼、很麻煩!!!」可以明顯聽出,這兩個「殿」對她而言是有多麼的折磨。
殿內眾人見狀皆大笑,這吐蕃公主坦誠直率、可愛得緊呢。
達瓦被笑得摸不着頭腦,滿眼疑惑,偷偷扯扯身旁倉決的衣袖。倉決笑着投過去安慰的眼神,在桌下卻輕輕握住了達瓦的手,捏了捏、又捻了捻。達瓦紅撲撲的臉頰,更紅了。
這時,殿外的內侍通報道,「皇上、太子殿下擺架興慶宮!!!」
眾人趕快起身,整理儀容;蘇景年與永寧相視一笑,也都走到各自座位上,做迎接皇上和太子的準備。
高英最先入殿,環視一圈,目光在蘇景年臉上略作停留,便高聲宣道,「皇上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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