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唐易在某些事情上固執的可怕,他並不想承認自己依然把顧言廷放在了一個特殊的位置,可是事實已經如此。
五年前倆人初識,他就不容許別人欺負顧言廷,他以自己提前經歷的磨難為資本,把顧言廷身邊心懷叵測或口是心非的人軟硬兼施地趕走了七七八八。五年裏倆人在一起過,也分手過。好的時候濃情蜜意非你不可,真氣急的時候也曾恨不得兵戎相見你死我亡。誰知道兜兜轉轉一圈,如今雙方的關係並沒有十分明朗,他還是不容許任何人傷他分毫。
這段感情遠比他曾以為的要深的多。
假如今天遇到事情的是沈凡或者周昊,他絕不會做出相同的選擇。他這幾年積攢的財富並不夠他這麼揮霍。更何況買下公司的全部股份,另一種層面上也意味着和總公司斷絕關係,這裏面更重要的層面是人情上。
沈凡當初選擇的是協議控制這家子公司,把大部分的股份放在了在唐易的手裏,除去當時他的確不在意這項業務之外,更多的也是對唐易的信任。如今唐易提出這樣的要求,相比之下反倒是有些無情和霸道。
當然兩年前初執牛耳意氣風發的沈凡,和現在這個已經在大大小小的商戰中浸淫許久的沈凡也不一樣了些凌駕於理智之上心疼激動和愧疚的情緒已經在慢慢淡去,他也學會了理智的權衡利弊,並試圖尋求一個最佳平衡點。
唐易明顯的看到了沈凡眼裏的掙扎和猶豫。於是他的目光微沉,在一瞬間做好了另一種打算——假如沈凡不同意,那他選擇離開>
曾經他的事業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也是他一直以來比顧言廷強的地方。更體面的工作和更高額的薪酬是他在倆人生活中佔據主導位置的底氣,除去經濟上的滿足外,更多的是讓他在顧言廷崇拜羨的目光中,享受着那種掌控欲和存在感。他甚至一度分不清到底是喜歡顧言廷這個人,還是享受那種征服和控制的快感。
然而今天這一切都沒了可比性。
他已經準備好了完全放下這些東西,如今所等的不過是沈凡的一個裁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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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很長,雖然都在市區,但是依舊費了不少時間。走到一半的時候雪就大了。片片雪花兒在路燈下飄飄揚揚,落到半空又被風輕輕託了起來。
唐易抄着口袋往前走着,想起了顧言廷的七八個未接來電。於是搓了搓手,把手機掏出來,打了回去。
電話沒有人接,一陣忙音之後自動掛斷了。也不知道是顧言廷沒看見還是生氣了,唐易朝着手哈了哈氣,又把手機裝回了兜里。
走到江淮路的時候人終於漸漸多了起來,道路上有市政提前灑好的化雪劑,來來回回的車子速度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唐易走到最後一個路口的時候,手機叮的響了一聲。他過了馬路之後拿出來看了一眼,是顧言廷發來的短訊。
——你睡了嗎?
唐易搓了搓手,給他回了一個字,>
幾乎剛發出去,顧言廷就回過來了,「我也沒睡。你幹嘛呢?」
唐易凍的手有些僵,指尖溫度很低,這使得觸屏並不是很靈敏。他本想打過去,可是頓了頓,又感覺這一幕分外熟悉。他和顧言廷剛在一塊的時候並不方便天天打電話,那時候話費很貴,只有校園裏的情侶卡和親情號比較划算。他倆沒辦關聯號,於是很多時候都樂此不疲的發各種無聊短訊。
吃了嗎?
沒吃,你呢?
也沒。
……
睡了嗎?
就要睡了,你呢?
我也是。
……
哎,才半天不見怎麼就有些想你了。
嗯?沒事吧你,抽什麼風。
沒事。
沒事就快去睡,我也想你reads;。
唐易抬頭看了一眼,馬上就到公寓了,於是快走了兩步。走了一段覺得不放心,又停下來,衝着手指哈哈氣,把右手從領子裏伸到自己的脖子上按了按暖和了會,才把回復打完。
——馬上到公寓了。你呢?
——我也是。
唐易笑了笑,要收起手機的時候愣了一下,又點開看了看。很快,顧言廷又發過來一條
——抬頭。
在幾幢公寓樓前面的大道上,赫然站着一個裹着黑色羽絨服的人,嚴嚴實實的只露着腦袋,頭頂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雪。唐易驚詫的抬頭看過來時,他正快速的收攏了腿腳,立正站着擺出了一個隨意又高冷的姿勢。只可惜臉上的笑容有些咧,渾身上下一點沒有他竭力表達的類似於黑客帝國的酷帥感覺,反倒是像個傻大個。
唐易把手機揣回兜里後一邊快跑了幾步一邊喊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顧言廷只管着嘿嘿笑。等唐易走近了,才發現他懷裏還揣着狗。小狗被揣在懷裏,只露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唐易一時間不知道該以什麼表情面對顧言廷,看見小架構忙轉過視線,伸手用食指撓了撓小狗的下巴。
顧言廷也伸手湊過來一起撓,一邊撓一邊嘀咕,「想你了唄。」
唐易:「……」
&胖跟我說,那個誰來了,我不放心,就來看看。」顧言廷頓了頓,小心的看了看唐易的臉色。
幾乎聽到那個誰的一瞬間,唐易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慢慢的哦了一聲。剛剛的驚訝甚至一點點的喜悅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過了一會兒他收回手,不動聲色了的往後退了一步。
顧言廷的眼神頓時變的複雜了起來。
唐易的變臉變的太快,明顯的在臉上寫了個大大的不樂意。他動了動嘴,只好抱着狗先往家裏走。
唐易的臉色一直冷着,倆人乘電梯的時候,顧言廷隱晦了表達了一下自己在樓下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能讓唐易扭頭看他一眼,更沒能混上一碗讓他無比討厭卻又期待的薑湯。
最後唐易回家徑自進了臥室,他只能自力更生,從廚房翻出了一塊生薑,擰着眉毛倒騰好了一杯紅糖姜水,然後送到了唐易的床頭。
唐易正坐在床上看書,顧言廷連喚了好幾聲,見他眉眼不動一副全神貫注的看書的樣子,在原地不自在的挪了兩步,最後忍不住把手按在唐易的書上,嘆了口氣說,「你要是不想提他,就不提他了。我大老遠的跑過來你別總冷着臉啊。」
&想不想提他,你不知道?」唐易摘下眼鏡,往一旁一扔,冷冷的看着顧言廷,「你這麼不放心的跑過來了,希望我給你個什麼好臉色?」
顧言廷委屈的欲言又止,最後嘴唇動了動,說,「我就是不放心啊,你這麼晚都沒回來,我還以為……你跟他……」
&為什麼?」唐易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以為我把他怎麼着了?」
「……」顧言廷怔了怔,又眨了眨眼,半天才慢慢的「啊」了一聲的神情有些複雜,過了一會兒才突然說,「不是,我怕他把你怎麼着了……」
唐易皺了皺眉毛,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他沒再說話,只是看着一臉震驚的顧言廷。
顧言廷咽了好幾下口水之後,才依舊以一副被嚇到的表情忐忑的問道,「你把他怎麼着,不是,你跟沈凡……是你……」他見唐易陡然抬眼看了過來,忙愣了一下,舉着手說,「好好好,你說不提他就不提他,能不能先把薑湯喝了。」
「……不是,」唐易挑了挑眉,看着顧言廷欲言又止的把小碗遞過來,遲疑的問道,「你聽騷胖……說什麼了?」
&沒啥,就是說沈凡回來了……約你在酒店見。」
顧言廷看唐易的動作頓了一下,默默的閉嘴了。一直等唐易喝完,他把碗洗好了才轉悠回來,頗不是滋味的說,「可是,就算是你在上面,我也吃醋。」
唐易和顧言廷的關係中,那個誰代表的一直是林銳。唐易今天看見顧言廷突然出現的時候不是不高興,但是一聽到「那個誰」還「不放心」兩個字,內心又忍不住鬱卒了起來。所以這會兒鬧了個大烏龍之後,他才想起來沈凡打電話的時候,自己沒有避開騷胖。
顧言廷估計找騷胖的時候聽到了「沈凡」這個關鍵字,繼而腦洞大開,腦補了好一通初戀加前男友幡然悔悟回頭追唐易並約在酒店圖謀不軌的戲碼。
唐易想明白過來後有些尷尬,還有些哭笑不得。見顧言廷在一旁站着,顯然還糾結着沈凡的事情,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有些嚴肅的說。
&過來。」
顧言廷依言坐下。唐易又往床裏面讓了讓,拍了拍剛剛自己的位置,「坐這裏。」
顧言廷的褲腿上還有雪化後的水漬,回屋後一直沒來得及換衣服。他猶豫了一下還沒站起來,就聽唐易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去洗個熱水澡吧,去去寒氣。」
唐易從被子下面伸腳蹬了一下顧言廷的屁股,揚着下巴示意了一下衣櫃,「自己去找身睡衣穿。」
顧言廷找出了一身睡衣,同時也翻出了一身一模一樣的給唐易。他想要穿情侶裝的小心思赤|裸而又直接,只是遞給唐易的時候底氣不是很足。唐易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把那套睡衣往他這邊推了推,又推了推。一張不知道是在吃醋還是被震驚到的臉上五顏六色的依舊沒有緩過勁來,只有一雙眼睛水漉漉的盛滿各種情緒。
有一瞬間唐易突然有種想化身禽獸的衝動。
顧言廷洗完澡的時候換好睡衣,一邊搓着頭髮出來,冷不丁抬頭就看見了已經坐在沙發上的唐易。唐易也換上了他拿出來的那套睡衣,皮膚在絨質的衣料下愈發白皙細膩。只是這會兒他沒看書,而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換着電視台。
顧言廷的視線在他的身上停了一瞬,隨後走過來坐在了他的旁邊,有些詫異,「怎麼在這裏?」
公寓的暖氣並不是很熱,所以臥室里還開了空調,比客廳要暖和舒服的多。
唐易的五官在燈光下暈染的柔和了很多,他把遙控器放在一邊,垂眼沉吟了一下,才看着顧言廷說,「我有話跟你說。」
&麼話?」
&想買下t城公司的剩餘股份,以後就和er沒什麼關係了reads;。」唐易說完笑了笑,又嘆了口氣。
他其實想把現在的所有情況都告訴顧言廷,他並不想後者一直被埋在鼓裏,可是心底又忍不住有些猶豫——萬一是沈凡想多了呢?萬一周東傳不在乎這個呢?萬一那段往事不會被人提起呢?
那到底是瞞着顧言廷,還是冒着風險告訴他?他能接受嗎?會受打擊嗎?顧爸爸顧媽媽又會怎麼樣?
他想了半天沒有頭緒,只能先挑着自己的這部分說出來。
顧言廷明顯的愣了一下,隨後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看着唐易,「你瘋了?這得多少錢?你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
唐易沒說話。
&真想這麼幹??」顧言廷萬分疑惑的伸手摸了摸唐易的頭,有些懵。唐易涼涼的看他一眼,他又收回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了臥室里,不一會兒拿了個手機出來,又從電視櫃下面的抽屜里翻了翻,找了張紙和筆。
唐易發了會兒呆,回神看見他的動作有些不解,「你在幹什麼?」
顧言廷說,「算算我身上有多少錢啊。」
「……」
&的錢應該不夠吧?」顧言廷回頭看他,說,「應該吧?是不是?我算算我這一共多少。」
唐易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覺得不對勁,匪夷所思的問他,「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
顧言廷正忙着查□□的餘額,聞言啊了一聲,轉過頭問,「為什麼啊?」
&為什麼。」
&顧言廷扭回頭去,過了一會兒又轉回來,叼着筆看着唐易咧嘴笑了笑,「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不管為什麼,你這麼做一定有這麼做的道理,我怎麼會攔着你呢。」
唐易曲腿靠在沙發角上,一隻手撐着額角,正遠遠的看着他算賬。
聽到這話的時候反倒沒什麼感動的情緒,只是有些無語,他最後嘆了口氣,「你把錢給我,不怕我賠個血本無歸?公司可是剛剛脫離了困境,現在和凱勝合作純粹是賠本賺吆喝,連教育機構的那個項目以及我們半年才攻下來的關係網都交給他們了。」
但凡合作總要有所犧牲,唐易這些從未和別人說起,外人看着他們風風光光的度過為難還頗為羨慕,其實只有他自己清楚把凱勝引入到自己好不容易組建的利益同盟中的危險有多大。當然目前來看凱勝的老總是個厚道人,只是唐易經歷過嚴柯的事情後,已經對自己看人的能力沒那麼大信心了。
顧言廷倒是真的不在乎,甚至有些無所謂的說,「沒關係啊,大不了從頭再來唄。」
唐易再次無言以對,最後嘆道,「……你想的太簡單了。」
他不知道此刻顧言廷是壓根沒往壞的地方想,還是真的不在乎那些打拼多年才積攢的一點身家。雖然在他看來多半是前者。或許顧言廷對他有種盲目的信任,才會覺得這件事除了瘋狂之外沒有什麼大不了reads;。
唐易皺了皺眉頭,隨後下一秒,他就感到眉心處一重,顧言廷的手心已經覆在了他的眉心處,先是輕輕的壓了壓,隨後又改成了大拇指仔細的揉開。他的整個人也側了過來,另一隻胳膊撐在唐易的另一側,上身微微探着。
&知道你在擔心,也知道這件事也會有風險。可是做什麼沒有風險呢?總要試試吧。」顧言廷的聲音輕淡而又堅定,像是說着一件思慮已久的事情,「反正我的錢也是你的,賠光了還能再掙,但是不想你後悔。」
他說的很自然,也沒有配什麼煽情的表情。唐易感到心裏有塊地方尖銳的刺痛了一下,隨後又被一種溫軟的情緒緊緊包裹,隨着眉心處顧言廷的動作一下一下的恢復了平靜。
他慢慢的舒展開了眉心,等顧言廷的動作放輕之後,閉着眼突然問道,「言廷,聊聊你這兩年的工作吧,我還沒聽你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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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廷這兩年的經歷略微帶了點傳奇色彩,然而等他細細講述下來,唐易才知道沈凡所說的顧言廷沒多少本事以及不是這張酷似周昊的臉他根本沒有出頭機會,也不過是一種主觀臆斷。
顧言廷顯然察覺到了唐易有心事,於是把自己跟着表哥到湖南的那段掐頭去尾的略過去了,連帶在廣州的最初一段日子,也是只挑了好的講。他講他剛開始不懂規矩性格莽撞,略去了被人潑酒辱罵的細節,又講自己英勇神武談下的第一個單子,同樣略去了喝酒喝到在椅子上坐不住,出溜到了桌子底下的醜態。
他最初的時候太拼命,甚至有股自虐的傾向,他當時滿心裏都恨着唐易,又把怨恨悔恨各種複雜的情緒都用到了工作上。但是真正面對唐易的時候卻講不出來,只是說着自己入華元的神奇際遇。
那時候華元還是他們的客戶,顧言廷被當時的公司領導帶着去陪華元一位女上司的酒。當時那女上司對他很感興趣,問了很多私人問題,然後兩天後又再次約他在華元見面。
他後來才知道這位女上司是被華元從另一家基金公司挖過來的。但是當時他並不懂,只是基於對客戶的禮貌而赴約,隨後這個女上司問了他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當時華元投資了一家互聯網公司,女上司開玩笑似的問顧言廷,假如這家互聯網公司展開第二輪融資,顧言廷會不會跟投。
那時候顧言廷在大學學的寥寥的經濟理論已經忘光了,他很誠實的表示的歉意,說自己完全不懂。那位女上司笑着說,就是假設,像是假設你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一樣,你緊張什麼。讓你按照直覺來,你跟不跟。
顧言廷當即笑了笑,說不缺錢就跟。
女上司點了點頭,聊了一會兒之後又反過來問他,假如這家公司的投資者不止他們一家,他跟投的話會考慮什麼。
那一次會面顧言廷甚至沒能喝上一口水,女上司的問題稀奇古怪又毫無聯繫,只要求他按照直覺回答。
會面後顧言廷成功簽下了和華元的合同,然後一周後被華元挖了過去。
後面的事情唐易聽的不是很懂,但是也大約明白了,顧言廷如今做的工作就是找案子投案子,華元本就有一部分風投行業的老人,而這部分人在華元本來就有着超然的地位,只是顧言廷太年輕才引來了諸多猜測reads;。
即使他他天生帶着某方面的才能,這期間也從未間斷過各種學習進修。然而即便這樣,最終決定他看好的案子能不能被選中的,還是團隊裏專業人士的行業報告和項目分析。
只是目前來說資本市場的情緒不高,而項目真正成功後獲得報酬的周期又太長,少則也要兩三年。華元財大氣粗,所以在他們的薪酬上從不吝嗇,顧言廷的收入雖高,在整個部門中卻並不誇張。
唐易聽到後面慢慢的鬆了一口氣,這樣看來顧言廷的確有異於常人的商業嗅覺,或許是遺傳了周家的那點基因,好就好在,他現在作所的事情和周昊並不是完全一樣。
他想起了沈凡的推測,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如今那家科技公司的收購案,和你也有關係?」
顧言廷搖了搖頭,笑道,「沒,我就是湊巧出了個餿主意,然後被他們借過去當勞力而已。」
唐易看了看他,「什麼時候的事兒。」
&上次回去,」顧言廷嘴角翹了翹,「周東傳太卑鄙了,竟然拿你當槍使。不過我那個主意也沒什麼用,他們的關係要複雜的多,我就是在一旁湊熱鬧。」
唐易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笑着打趣他當時的際遇:「你也挺能耐的,第一次見面就能把人唬住。」
&不是,」顧言廷猶豫了一下,慢慢說道,「我不是唬她,我是真的看好那家公司。」
唐易愣了一下。
&時,剛畢業的時候,我也想辦家那樣的公司來着。所以查了很多資料,我對他們有信心,也是真心希望,他們能做好。」
窗外的雪花越飄越大,窗戶外的天地白蒙蒙的一片,往常的黑沉沉的夜空今天也被大雪映亮的發白。唐易腦子裏轟的一下,很多意識和話語,像是被炸去了遠方。
他們剛畢業的時候,顧言廷走火入魔似的要創業,顧爸爸東拼西湊的十幾萬,他半路截胡時顧言廷急到通紅的雙眼,最後顧言廷被迫放棄,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裝承着他的「恩情」去廣告公司報道時的背影……
以及之後相當一段時間內,那雙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渴望和無奈的妥協。
他忽然不敢想,當顧言廷看着自己想做的公司已經被他人實現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唐易經常問自己,顧言廷愛我嗎?
他心底的答案是不愛。
他當時太年輕,心底倔強自傲的同時,又先入為主的把顧言廷的所作所為都往林銳的方向上靠。他覺得這是一場單向的愛情。所以他的付出就是愛,顧言廷的退讓就是理所當然。
他甚至從沒像今天顧言廷跟他說的那樣,想過給顧言廷一個機會。
——「錢賠光了還能再掙,但是不想你後悔。」
唐易的意識慢慢的回流回來,顧言廷正有些擔心的看着他,見他微微抬眼,動了動嘴唇沒說話。
唐易的眼睛逐漸變得清明,臉上甚至暈染開了一點點的笑意往前靠了靠,伸手抓住了顧言廷的一隻手過來把玩。
&不起。」
顧言廷有些懵,「啊?」他隨後很快明白過來,笑着說,「沒什麼啊,我當時做的話估計也做不起來。」
&時在那家廣告公司,你過的並不開心吧?」
&好。」
&有沒有後悔過,或者怨過我?」唐易歪着頭認真的看着他,「我可能擋了你成功的道。」
&有。」顧言廷微微驚訝,回答的同時把唐易光着的一隻腳用手心護住,往自己的懷裏拉了拉。
&言廷,」唐易任由他動作,等腳背上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時,低聲問,「你有沒有這麼對過林銳?」
「……」顧言廷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沒有。」
&重要還是你的事業重要?」
&
&重要還是林銳重要?」
顧言廷不止一次的說過各種下保證的話,然而唐易從未聽到心裏去過。他先入為主的給他判了死刑,就沒再想過顧言廷會有幡然悔悟的可能。也許是今天受到的衝擊太大,而他心裏的情緒又太複雜。
他毫無預兆的就自己心底的問題和委屈如此直接地問出來。
口氣依然有些悶,還有些莫名的委屈。
顧言廷這次沒有說話,唐易問完之後一直看着自己的睡衣。時間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後,他就聽到了顧言廷緩慢認真的回答。
&曾經喜歡過他,無論是感激還是仰慕,甚至是不甘心。但是這都算不上愛,他也不能和你比。我曾做錯過一些事情,但是即便當時,我也沒有拿他和你比較的想法。他追求沈凡的時候,我還曾出過力,也真心祝福過。他和誰在一起幹什麼,我也沒有傷過心。」
&是你不一樣,唐易,我今天聽說沈凡回來找你就着急的發瘋。來的時候飛機幾次顛簸的厲害,其他人臉色發白的時候我滿腦子只想着我一定要見到你。我不敢想像你和任何一個男人在一起的場景,你對着他們笑我都嫉妒。這兩年裏我有幾次不爭氣的自虐過,也有過一死了之就等着你後悔的念頭。甚至有陣子沒出息的想起你就哭。我明白愛明白的太晚,可是從未想過要分給別人。」
&不敢回來,只是怕自己會忍不住來糾纏你,而我卻又配不上你。」
「……」唐易不知道什麼時候伸手攀上了顧言廷的臉,他的整個人都是有些恍惚的。這些話不是第一次聽,他卻是第一次開始相信。然後,他似乎看到了過去兩年裏,無數個黑暗中顧言廷茫然而又難過的臉龐。
他沒再說話,目光微微沉下來,專注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動作。手指從顧言廷的額角慢慢的滑下,摸了摸他挺直的鼻樑,最後落在了他的唇角上。
&道嗎?我挺喜歡你這裏的。」唐易輕聲說,上身也慢慢往前靠了一下。在倆人的鼻尖幾乎要緊貼住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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