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學徒 第一章 塵埃星

    猩紅的血液順着黝黑的手臂緩緩流下。

    黑色略帶乾枯的頭髮，束着綠色的髮帶，長長的睫毛，眼睛很大，瞳孔收縮，卻已無了神。

    「答應我，一定要離開這裏。」說完，她就昏了過去。

    「姐姐，姐姐」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孩哭泣着。姐姐，男孩撕心裂肺地喊着，四周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連綿不絕的雨水回答他。

    男孩撕下身上早已破爛不堪的襯衫，熟練而又顫抖地包紮着女孩的手臂。

    沒有醫生，沒有護士，更沒有醫院.

    沒有學校，沒有政府，甚至沒有警察。

    這個星球完全封閉，和外界沒有任何聯繫。空氣也十分稀薄，百分之八十的地面都是荒涼的，和月球凹凸不平的表面沒有什麼區別。

    這個星球叫做塵埃星，又稱塵埃監獄，關押着數以萬計的犯人。

    這些犯人的年齡大到白髮蒼蒼的老人，小到嗷嗷待哺的嬰兒，從血氣方剛的男子漢，到陰柔秀美的女子，各不相同。

    卻只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都是被「星際生物中心」綜合評價很低的人，官方稱為「星徒」。「星徒」並不是不想參與戰爭，而是他們的身體達不到基因修飾的基本生理條件。

    在長達百年的星際戰爭中，人類深深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局限性，為了保衛家園，抵禦星際外族入侵，「星際生物中心」對人類進行全方位的基因改造，官方稱為「御星者」。「御星者」不僅外貌出眾，戰鬥力超強，而且有着極強的適應能力，在戰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而「星徒」是純天然的經過人類正常繁殖的人類，正因為如此，他們身體的各項指標都比基因改造後的生物明顯低很多，同樣也被「御星者」所不齒。

    「星徒」只能在塵埃星球苟延殘喘。

    但在這裏，你是自由的。

    沒有警官監督，犯人完全自由。

    也就是說犯人可以在任何想要離開的時候離開。

    「御星者」出現的五十年裏，有很多人主動提出要終結監獄生活，但是聽說沒有人真正離開過這裏。

    因為塵埃星之外，是茫茫的星際。只要他們離開這片土地，就會落入無盡的太空，在太空中因為缺氧和高壓變成粉末，從此灰飛煙滅。

    羅川捧起這個鏽跡斑斑的「血柴盒」，心中感慨萬千。

    姐姐總是說，別看這是個普通的盒子，卻暗藏着離開塵埃星的巨大奧秘。

    「血柴盒」的外殼由普通金屬製成，盒子裏放着一個類似羅盤類的東西，據說是羅家的傳家之寶。

    想起這些，羅川不禁苦笑了一聲，還說什麼傳家之寶，要是傳家寶的話怎麼會到現在還沒幫助姐姐和自己離開這個星球。

    從那天起，姐弟倆已經用這個盒子做了無數實驗，但是每次不是弟弟掛彩，就是姐姐受傷，三年了，至今沒有離開塵埃星一寸領空。再加上一個月以來的塵埃星雨季，逃離塵埃星的計劃又一再推遲。更氣憤的是，「血柴盒」因為經常泡在雨水裏生了鏽，也開始扭曲變形。

    羅川已經十四歲了，卻因為在塵埃星營養不良，身形瘦弱。按照星際法，他早就應該上中學了，可是在這個塵埃星，是沒有學校的。

    監獄裏有老師，他們的思想先進，認為塵埃星的孩子們也需要接受正常的教育。所以他們組織成了一個教師隊，義務為不同年齡的學生上課。教授和老師來自星際的不同星系，銀河系，仙女座星系，他們為學生講述塵埃星球以外的世界。塵埃星以外，只要有人類存在的星球，都充滿着幸福與快樂。

    美滿的家庭，良好的環境，健全的教育體系。

    但是，其中關於高大的樓房和公主臥室般的房間是姐姐羅蘭時常談及的憧憬。

    羅蘭，今年十六歲，本來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卻因為從小呆在塵埃星球上，一直又黑又瘦。

    剛才姐姐就是為了要逃離塵埃星受了傷。

    而被雨水沖刷了的，已經生了鏽的那個四方體的「血柴盒」，就是讓姐弟倆三年來一直受傷不斷的源頭。

    羅川和羅蘭就是其中的兩個學生，而且學習成績都很不錯。

    老師經常夸這姐弟倆，性格和善，學習用功，可是，他們總是又輕聲嘆氣，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的苗子只能老死在塵埃星球－－－羅川想到這裏，不禁對着還在昏睡的姐姐說，「姐姐，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裏，以後我們要過正常人的生活，給姐姐買個大房子，有獨立的公主房間，還有吃不完的零食」，此刻，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你還會遇到你心中的白馬王子。」

    羅蘭的手臂上的白色繃帶已經隱隱滲出了絲絲血液。

    姐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不停地出着虛汗。

    羅蘭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塵埃星附近的太空，這裏已經可以算是一座展示塵埃星探索如何逃離這個星球的血淚史的博物館。

    繞塵埃星軌道上有大約四千個人體殘骸和破碎的衣衫，超過6000個被監控的大型碎片，超過20萬個大於一厘米但沒有被監控的碎片。

    要逃跑，何其困難！

    「姐，你總算醒了」羅川笑着說，滿是笑容的臉上鋪滿了塵埃星特有的塵土。

    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在塵埃星被摧殘成了什麼樣子！

    「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羅川伸出雙手，捧出一個紅色的花朵，「我在垃圾場裏撿到的，老師好像說過，這個叫玫瑰。」

    羅蘭的臉色依舊蒼白，她很開心，自己也終於見到了只活在想像中的玫瑰花。

    可是這個玫瑰花，早已乾枯不堪。再看看這個星球，哪還有一個生機勃勃的生物？孤獨、隔絕、無助、恐怖、無知，種種情緒都從這個星球透出。

    羅蘭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弟弟離開這個充斥着黑暗和死亡氣息的星球。

    已經嘗試了三年，還是沒辦法用祖傳的「血柴盒」離開這裏，難道是傳說的預言有錯，還是兩姐弟的水平問題，總之，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難道真的要用那個方法？

    羅蘭忍着全身疼痛拿起「血柴盒」，扭曲的金屬，鐵紅色的外表，而且只有一個血柴盒大小。

    「小川，你的血」羅川明白姐姐的是要他放血，抬起右手在嘴裏狠狠咬了一口，鮮血流出。

    羅蘭抬起自己的胳膊，撕開襯衫做成的繃帶，鮮血直流。

    羅川的血液，羅蘭的血液，幾乎同時淌進了「血柴盒」。

    瞬間，鏽跡斑斑的「血柴盒」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他們嘗試了三年，始終沒有試過用血來打開盒子。

    而羅蘭知道，只有鮮血的祭奠才能打開盒子，真正逃離塵埃星。

    盒子發出的光芒照耀了塵埃星的垃圾場，也就是羅川和羅蘭的所在之地。

    塵埃星的犯人們看到了耀眼的光芒，都在歡呼，「有救了，有救了」人群開始紛紛湧進有光的地方，星球的土地夾雜着雨水，被犯人們踩得泥濘不堪。

    羅川用盡全身力氣拉着姐姐。

    他們正在進行星際躍遷。這個生了鏽的「血柴盒」就是其中關鍵。

    直到今天，羅蘭才深深領悟，這個盒子能量的來源，不是太陽能，不是月球的冷光，而是人的鮮血。

    「小川，我數到三，你就放手」羅蘭身上的傷口因為迅速躍遷的原因迅速崩裂，鮮血噴灑，自己都要沸騰了。

    她堅持不住了，如果這個躍遷註定要犧牲一個的話，要一定是她。

    如果這個躍遷也註定要活下一個的話，也一定要是她的弟弟，羅川。

    「我不放，」羅川的聲音大的出奇，他似乎已經猜到姐姐究竟想做什麼，「我們要一起走」塵埃星的人流迅速朝「血柴盒」發出的光芒處趕來。

    羅蘭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血柴盒」承受不了那麼多人的體重，再不完成躍遷，就來不及了。

    「你要好好活着。」羅蘭悲涼而又堅定地說道，接着，她竭力掰開羅川的雙手，用盡全身力氣側身滾出了「血柴盒」的光線範圍。

    「姐姐－－－」羅川的眼淚噴涌而至，「羅蘭－－－」轉瞬間，如烈火般的紅色球體發出耀眼的紅色光芒，然後消失不見。